第三十六章

  天邊紅日已經破雲而出，霧氣散退，通天明亮。


  陸離說想自己走走逛逛，等會自己回去，叫陸源早些回家去，不要再等師父了，等不到他人的。


  陸源答應著，可還坐在門口石塊上，分明是繼續要等的意思。


  陸離走過幾條街道，耳朵隱約聽到遠處陣陣鑼鼓喜樂，眼睛模糊看到前方片片紅色喜慶。


  好奇，尋聲探路走近。


  見一酒莊，建的氣派，三簷滴水，雕梁秀柱。


  張燈結彩，火紅燈籠高掛一片，大紅拱門齊列一排，紅如赤焰飛天。


  陸離以為是誰家嫁娶喜事。


  看那掛的橫幅上閃閃金字寫著：

  段府學宴，恭賀段然，蘇金之子段素絹，金榜題名，孤行百強……


  金晃晃一片都是字，看得陸離花眼，讀到幾個關鍵字詞，便不再看了。


  陸離心裏遲疑，此段府段素絹是否是他認識的那個段素絹。


  腳在拱門下停留，看段家熱鬧陣仗，人人臉上帶喜道賀，陸離忽然心生落寞。


  她想，這就是生兒子能得的榮耀吧。


  一股悲涼繞在心尖。


  沾了人家喜氣熱鬧便夠，就此止步，少再湊近，陸離轉身便走。


  “阿怪！”


  耳邊鼓樂齊鳴。


  見陸離沒有回頭，那聲音又吼，“陸離！”


  陸離聽是段素絹的聲音，第一反應又當是自己幻聽，可還是轉身扭頭去尋聲。


  那一回眸，雖不是生得百媚，能叫旁人黯然褪了顏色，但那眼波柔情，似有潺潺溪流，淙淙流經段素絹心裏去。


  段素絹忽然覺得，今天風吹得剛好，陽光也正好，一切都恰到好處。


  陸離看見段素絹今天穿的板正，一身正裝，劉海偏分，梳得光亮，幹練英氣，隻是明顯看出臉上瘦削不少，但比起前些日子，臉上恢複了血色，紅潤好看。


  “你瘦了。”陸離笑著說。


  “可不，日夜思念幾乎成疾病，真是消瘦了不少。”


  虧得他嬉笑，還能露出那副油嘴滑舌模樣，也算一種他恢複活力的體現。


  “你，不打算請我進去吃會？”陸離歪頭指著酒樓，雕簷畫棟，碧欄赤簾，那依稀菜香飄飄，勾人。


  段素絹不答，陸離故作恍然大悟，“噢，我才明白，我不隨份子，不上禮，哪能進啊！”


  做作的神態活脫一市儈形象。


  陸離等著段素絹笑。


  可段素絹突然陰沉了臉，捏住陸離腮幫，扭過她頭去看酒樓大門，“好好看這是什麽門。”


  眼前赤紅一片。


  又聽他說，“我問你，什麽酒肉臭。”


  “朱門?”


  段素絹鬆開陸離，臉上仍然嚴肅。


  陸離懂他那份心情，兩人意外於從彼此那裏產生共鳴。


  兩人都知道，掛在那、立在那的，燈籠條幅、拱門，宛如是編製囚籠的線繩，將二人手腳捆住，脖頸勒住，無情桎梏，絲毫不能動彈，連紮眼呼吸都要受它支配，得它應允，束縛死死，困住裏頭。


  兩人對視良久，忽然都笑了。


  “好，就讓我成路邊凍死骨吧。”陸離道。


  “什麽凍絲鍋巴？凍鍋巴？拔絲新係列？”


  “你少裝傻打岔。”


  “走，想吃什麽，絹姐都帶你去吃。”，段素絹伸出一隻手，等陸離來牽。


  陸離搭住，沒等段素絹握住，就忽然往上打了一巴掌，那一巴掌清脆，比混雜的鑼鼓好聽。


  段素絹看她收回手，又看她指著這條街的盡頭，說：“饅頭米飯煎餅烙饃。”


  答案熟悉，段素絹順勢問，“配點什麽湯菜?”


  “西紅柿炒雞蛋，鍋不要刷，添點水又是盆蛋花湯。”


  兩人說著彼此才懂的笑話，歡喜的不顧喧天鑼鼓，若無旁人。


  來往路人眼裏，那就是常見的青春氣息，簡單的少年男女。


  正午陽光灑在陸離手裏吃的隻剩一半的冰糖葫蘆上，晶亮。


  段素絹眼裏，陸離宛如是個有魔力的巫女，那是她施地星辰魔法。


  段素絹看的出神，忽然脫口一句：“我跟你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