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興元複,東川陷 二
“李參軍，不，李祭酒。”
看著眼前的李振，鹿晏弘臉色很複雜，其身邊的將領更是一臉不善。
“先生，鹿某不明白，為什麽先生寧願去壽王麾下擔任一個小小的祭酒，而不願在鹿某麾下當深得信任的謀士？難道鹿某就這麽不值得先生的輔佐嗎？”
這個疑問在鹿晏弘心中已久，趁著這個時候，他便問了出來，若是不問個清楚，這個事情就會一直存在他心裏，讓他如鯁在喉。
李振直接忽視了那些不善的目光，淡淡道，“鹿帥此言詫異。李某之前為鹿帥出謀劃策，隻是為了不被亂兵波及，為了活命而已。雖然李某深得鹿帥信任，但是鹿帥並不是李某心中可以輔佐的明主。
李某所學，乃是效忠於這大唐朝廷，而不是鹿帥，所以怎麽選擇，鹿帥不用李某明說吧。而且李某也不認為鹿帥此次東去是個好選擇，若是可以，何不留在壽王麾下，輔佐壽王。”
“嗬嗬！”鹿晏弘冷笑道，“先生真的變了，你這麽動搖軍心，就不怕鹿某反悔嗎？”
“反悔？”李振仿佛看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搖了搖頭說道，“鹿帥若是聰明就不會如此說。殿下隻是不想興元府毀於戰禍，若是鹿帥這麽想，可以試試。
現在楊守亮戰敗，李洪將軍隨時可以兵進興元府，到時候鹿帥可就連退路都沒有了。雖然擊敗鹿帥大軍，天策軍也會損失不小，不過鹿帥可就真的要埋骨這漢中之地，難道鹿帥就甘心？”
“先生果然還是那麽聰明。”鹿晏弘眼球一縮，顯然李振這話，也讓他很擔憂，所以才答應跟壽王談判，讓出這興元府。
當然，此時的他並不知道東西川的戰事，畢竟出川的通道都被李曄掌握著，這個時候又沒什麽電話、電報什麽的，消息自然傳不出去。若是鹿晏弘知道東西川的戰事，恐怕就不會這麽輕易的離開了，當然他也不可能知道。
“念及昔日之情，李某可以給鹿帥一個建議。吞並楊守亮部，然後與秦宗權聯合取襄州，然後再圖許州等地，這也算是有了一塊合適的跳板，進可攻，退可守！”李振反正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其他地方打成一鍋粥，跟他何幹？
而且若是鹿晏弘采納，起碼可以斷了其回興元府的想法，也算是解除了一個後顧之憂。
“鹿某記住了，多謝先生的指點。”鹿晏弘神色不變，對著李振行了一個禮，然後便看著李振離去。
“節帥，就這麽他離去嗎？”鹿晏弘旁邊一人不禁問道。
“不用管他。”
鹿晏弘看著那數量眾多並裝滿財物的大車，眼中閃過貪婪之色，沒想到這壽王如此有魄力，二十萬貫，說拿出來就拿出來的，早知道應該多要一點才對。
至於李振，走了也就走了，有了這些錢財，他又可以招兵買馬，壯大實力，有沒有李振又有何妨？不過想到李振的建議，鹿晏弘有些心動，楊守亮現在損兵折將，若是把其吞並了，也能壯大自己的實力。
既然得到了錢財，鹿晏弘便履行諾言，率領軍隊帶著一眾財物向東撤退，把興元府留給了天策軍。
不過在鹿晏弘走後，李振則是讓人送了一封信給李簡。他不信李簡就願意跟著鹿晏弘去尋死路，若是能勸降李簡，他在壽王心中的地位肯定會上升不少，起碼不會一直被李英旭等人壓著。
他李振是何人，當初他的祖上可以做中興大唐的名臣，他有何不可？而且他還要比祖上做的更好！
。。。。。。
大唐中和四年七月一日，興元府城門大開，城中留守的官員帶領著城中世家豪族出城迎接李曄大軍進城。
由於鹿晏弘部已經撤退，李曄直接把大軍全部開進興元府。為了塑造天策軍的形象，進城之時，全軍都統一換上了嶄新、幹淨的戰袍，鎧甲和武器更是擦得鋥亮。
看著人口稀少、百業凋敝的興元府，李曄不禁感歎不已，沒想到自己被封為興元府牧大半年才正式踏入這興元府城。
雖然為了這個興元府，他付出不小的代價，不過終於拿下這個地方。興元府雖不是最合適的地方，但扼守川陝通道，北邊翻過秦嶺就是關中，對於他這個別有異心的人來說，這個地方無疑是最合適的。
開始兩天，李曄都很忙，主要是接見興元府的一眾士紳、官員。雖然其不少人之前從賊，但李曄不可能把這些人問罪，在沒有掌控著興元府之前，他不會對這些人下手。
即便是他心中滿腹溝壑，也得等局勢穩定下來才可以開始，而不是現在。
拿下了興元府，李曄便下達了一係列的命令，包括下令把利州的王府和一眾行政機構搬到興元府。他是山南西道節度使兼興元府牧，辦公地點自然得在興元府，利州雖然交通便利，不過地方還是有些狹小，不如漢中富饒、人口眾多。
除了這些，還有不少事情需要李曄處理。鹿晏弘部還沒徹底離開山南西道，楊守信部還占據著鳳州，東西川的戰事還在繼續等等。
之所以他同意李振的建議，與鹿晏弘和談來拿回興元府，就是為了能對東西川的戰事有所幫助，不過他還是晚了。
準確來說，他還是小瞧了這個時代人的人心複雜程度。
。。。。。。
夜幕降臨，楊師立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微弱的燭光下，楊師立眉頭緊皺，唉聲歎氣，沒想到局勢惡化的如此之快。
在鹿頭關遭到慘敗後，他被迫退回了梓州，可高仁厚很快引大軍兵圍梓州。麵對高仁厚指揮的三萬西川大軍，楊師立也隻能退守梓州不出，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
他現在手上隻有不到一萬人，士氣低落。雖然梓州城高牆厚，但對於能否守住梓州，他心裏也沒底。
為了能挺過這次難關，他派出了使者前往利州求援，希望壽王可以派兵相助，他可以把渝州或者龍州割讓給壽王。不過到現在都沒有傳來消息，想來也是興元府那邊的戰事不利。
雖然他心中也有些埋怨壽王，不過自己之前的確不該那麽莽撞，也不至於到如今這地步。
誰能想到田令孜這廝會趁著壽王率領天策軍去平叛之際，突然發難，他當時也太衝動，殺了宣旨太監並起兵。若是沒有那麽衝動，或許也不至於會這樣。
可是現在後悔也沒什麽用了，若是可以用幾州之地挽救目前的危局，他也願意。
就是不知道壽王能否派出大軍增援他！
想到鄭君雄，他心裏還在慶幸，幸好這位大將對他很忠心，不然這梓州想要在高仁厚的包圍這麽多天而不被攻克，何其之難。
就在楊師立愁眉不展的時候，他的親兵統領著急地等待著求見。
“進來！”
“啟稟大帥，大事不好了，鄭副帥正在攻打軍營。”親兵統領一臉驚慌地跑進來說道。
“什麽？”聽到這個消息，楊師立猛地站起來。
不是楊師立小題大做，而是這個消息對於楊師立來說太過駭人，這讓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本帥已經任命為他副使，怎麽他也背叛本帥？”楊師立瞪大著眼睛，語氣不禁有些顫抖。
親兵統領連忙說道，“節帥，這是真的。具體的原因，卑職也不知道，隻是天黑沒多久，鄭副帥的軍隊就開始攻打節帥軍營，現在已經朝著節帥府而來。”
“吩咐下去，跟本帥迎戰這叛徒！”楊師立怒不可遏，剛走出幾步，突然停下對一旁的親兵統領吩咐道，“姚統領，立即帶著本帥的妻女出城，向東，去閬州，去找壽王！”
“大帥！”
聽到楊師立的吩咐，親兵統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語氣有些顫抖，神色有些猶豫。
“難道你也想背叛本帥？”楊師立大聲喝道。
“卑職不敢！”
很快楊師立的親兵統領便帶著一眾親兵去節帥後院，不由分說便帶著楊師立的家眷率領一眾親兵從後門出了節帥府，朝著東門而去。而楊師立則是帶著其他親兵來到節帥府門前，看到帶著一眾將士殺到自己節帥府麵前的昔日舊部，他的臉色很難看。
在對麵的叛軍中，騎著馬的鄭君雄在火把掩映下露出了身軀。
“鄭君雄，你敢背叛我？”看著馬背上的鄭君雄，楊師立憤怒道。
鄭君雄騎著馬，神色複雜的看著楊師立，安撫著身下焦躁不安的坐騎，大聲道，“對不住了節帥，鄭某也不想這樣。可是你也看到了，若是不拿著你的人頭獻給高仁厚，他就會繼續攻城。
梓州已經守不住了，鄭某不能看到梓州毀於戰亂，隻能對不住節帥了。”
“你以為投靠了西川，田令孜和陳敬瑄會放過你？你這是做夢！”楊師立怒喝道，為掩護自己家人突圍的親兵們拖延時間。
“那就是鄭某的事了，就不用節帥擔心了。說那麽多廢話也沒用，還請節帥上路吧，就算是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家人和我們這些兄弟們，大家都不想跟著節帥送命！”
聽到鄭君雄的一番說辭，楊師立又氣又急，不過看到自己身邊隻有數百人，而對方有數千人，他也知道今晚難逃一死。最後楊師立選擇了體麵的自殺，一代東川梟雄，就這麽黯然落幕。
在楊師立死後，他便親自割下楊師立的首級，然後讓人去抓楊師立的家人。之前他口中雖然說得好聽，但是陳敬瑄並沒有繞過楊師立家人的意思，而是準備把其家人押解到成都，至於結果如何，就不是他操心的了。
不過很快手下人來報，楊師立的家眷不少人失去了蹤跡，隨後有數千人從東門而出的消息傳來，鄭君雄氣得氣血上湧，連忙讓人去追擊。
雖然最後鄭君雄派出的人追上了楊師立親兵統領所率領的隊伍，不過一番大戰後，還是讓楊師立一部分家眷和數百親兵成功逃到閬州境內。為了不得罪壽王，鄭君雄的手下並沒有繼續追擊，雖然楊師立有一部分家眷逃跑，但大部分還是抓到了，可以交差就行。
鄭君雄叛變，楊師立自殺，第二天白天，高仁厚便率領西川大軍進入梓州，並且接任留後一職，執掌東川。
不過在其上任第一天就得到一個壞消息，天策軍突然出兵占領劍州，之前占據劍州的韓建大敗，狼狽逃至綿州，而龍州直接是在刺史的率領下向天策軍投降。
一上任便失去兩州，高仁厚雖然惱怒，不過也知道目前拿天策軍沒轍，隻能看著天策軍占據二州。
就在高仁厚占領梓州數天後，朝中的聖旨便趕到，正式任命高仁厚為東川節度使，並讓其派兵押解楊師立一家赴京請罪！
從當初戰端初起，到現在楊師立兵敗被殺，隻有數月有餘！即便是李曄得到這個消息，也有些感歎世事多變，誰能想到被楊師立賦予重任的鄭君雄居然在關鍵時刻反叛對方，這讓他突然對身邊人有一種不信任感。
是不是什麽時候，自己身邊的人也會這麽做？想到之前消息的閉塞，讓他對於成立一個聽從自己命令的情報部門的想法更加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