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請客
第八十八章請客
“你們這些殺千刀的碎嘴婆子,俄們家嬌嬌啥時候答應許給那不要臉的叫花子咧。放他娘的狗臭屁,得是屙屎糊了腦子,俄去劈了這個不要逼臉的東西!還有你們,出來把糞塗了嘴吧,咋這麽見不得俄家閨女好咧,俄家閨女是吃你媽喝你媽咧,成天講究俄閨女,來!有種來俄王英眼前兒說,俄先撕了她的嘴,再去她家裏砍了她狗日的全家,俄豁出去不活咧,敢欺到俄們家門上咧,俄先劈個不要臉的活物給你們做個靶子……”
王英拿著菜刀瘋魔了一樣衝著站在院子外邊故意扯閑話給她聽的老婆子們揮舞著,臉上的戾氣和說出來的話嚇得人不停退後,連那些湊過來看熱鬧的也被嚇得不敢多看都跑遠了,真怕一個不小心真被這瘋婆子惦記上了。
還別說,關係到王英心尖尖上的人了,這老婆子還真是個豁得出去的,也難為她還有真心對一個人好的時候。
那邊房間裏的蘇嬌嬌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兩手緊緊揪著自己胸口的衣裳,差點沒再鬧騰得自己犯了病。
蘇老栓掐著煙袋鍋子,赤紅著一雙眼珠子,窩在炕上吧嗒吧嗒不停地抽著煙,仔細看時,就連眼窩子也都陷了進去。
這日子還過不過了,咋這還沒幾天的功夫呢,這好日子竟突然之間就像是大風刮過去一樣,一去不回頭了呢。他家這是撞上什麽邪祟了……
昨天的一場鬧劇,隨著分家的大事訂下之後,蘇家的解體已經勢在必行。
蘇老栓憑著那點小聰明,抓住了自己最後的一點兒利益,纏著要搬走的老四也交足了到年底的孝敬錢,另外還多要了五塊,當做她家老妹子的看病錢,再加上王英的撒潑打滾,死拽著不撒手的胡攪蠻纏,到老是讓不耐煩的高圓幫他們湊上了一百塊的整錢。
這樣加上王英手裏本來存著的兩百塊,蘇繼業手裏硬挪出來的五十塊,緊緊張張湊上了三百五十塊給了那康三,又打上了五十塊的欠條,這才讓康三滿意。
但對於康三說的出了五百塊這事兒,王英是打死不認的。
康三自有旁的打算,也就沒再扯著這家人算計了,那城裏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他可不是在一棵樹上吊死的人。
就這樣,這膈應人的東西還是在今兒個磨磨蹭蹭吃了早飯和晌飯,又說還要吃了晚飯再走。
王英是送瘟神一樣,四點鍾就做了晚飯喊了這黴鬼吃了出門的。就這,出門前還因為康三一個勁兒的瞧著蘇嬌嬌的屋不舍得錯眼珠,讓王英好好和他吵了一架。
所以,這康三所說的倒是都能對得上,他也確實是快五點了才出的門,等到了村口大槐樹附近,碰到那知青在時間上也是對得上的。
當然,這些老蘇家是不管的,他們在意的是,蘇嬌嬌的名聲這下子被康三這麽一搞,算是更完蛋了,眼瞅著蘇嬌嬌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這以後的婚姻怕是更難了。
老蘇家這段時間是一天天的走黴運,可今晚的畜牧隊卻是燈火通明的。蘇青山也不怕費油了,提了四個煤油燈,把小院兒四個角都掛上了,在院兒裏支了四個圓桌,熱熱鬧鬧弄了一場聚會。
當然,當時說的疙瘩湯也不能是真的就給人家上疙瘩湯吧。
北方過年有一種吃食叫燴菜。一個人端一老碗粉條燉燴菜,連湯帶菜,再澆上一勺紅彤彤的辣子,舉上個拳頭大的饅頭,那可是一頓難得的好吃食了。
今天蘇瑤就打算招待大家吃這個。她手腳麻利,回家就開始忙活開了。二合麵的饅頭本來家裏就蒸了不少,這回又拉了公社獎勵羅曜軍的糧食,幾鍋大饅頭蒸出來,找一個腰高的木桶裝了,這邊切蘿卜,切肉,切土豆白菜,泡上一抱紅薯粉條。起油熗鍋炒菜燉湯,不到一會兒就燉上了一大鍋。
人多也隻能一次少舀一些,外麵吃著裏麵做著,兩口大鍋連軸轉,讓外麵的客人不空著嘴。這就是燴菜的好處,方便,快捷。
等天剛一擦黑,就有村人過來了。自己帶著大碗帶著凳,農村這時候就這樣,誰家請客也沒那麽多的家具,都是自帶。沒凳的就牆根裏一蹲,照樣呼嚕呼嚕吃得噴香。
畜牧隊從沒像今晚這麽熱鬧過,蘇青山笑聲朗朗,不住嘴的誇著自己新認下的能幹孫子和孫女。
這也是蘇青山故意的,借著今天說羅曜軍的事情,他可是請了不少族裏的長輩,老兄弟嫂子們過來了,一方麵說說今天白天的事情,算是用吃食封了大家的嘴,省得以後傳出對羅曜軍不好的名聲。他爹還想著讓他去部隊發展咧,可不能因小失大,毀了前程。
另一方麵卻也算是給自己認下蘇瑤姐弟倆過個明路。說起來,蘇青山認了孫子孫女,還請大夥吃過一頓好飯食嘞。
灶房裏可是忙了個熱火朝天,擔任主力的蘇瑤更是得了眾多長輩的誇讚,連帶著熟練地燒火,打土豆皮的小豆丁蘇楠也被誇得紅了小臉蛋。
也就是這麽多天來在畜牧隊的生活改變了這小家夥許多,要不然,擱以前這樣的場合,蘇楠都能縮在屋子裏嚇得哭鼻子。
幸好今天爺三個剛從城裏供銷社買了吃食回來,調料啥的都齊全。蘇瑤也舍得放東西。熱騰騰的豬肉粉條大燴菜端上了桌,一大碗一大碗紅彤彤熱騰騰油汪汪的燴菜,隨著那紅的綠的黃的白的好顏色,濃鬱的香氣撲了滿鼻,可是讓勞累了一天的人們頓時更加饑腸轆轆起來。
木盆裏冒尖的大饅頭也端了上去。這蘇瑤的大力氣再一次讓一眾桃山村人見識了什麽叫天上掉餡餅砸了那老貨一跟頭。
“你說這老貨咋就這麽好命,白得了倆這麽好的孫子孫女,得是上輩子積了大德了。”有老爺子不服氣地哼哼,恨不能將這能幹的小娃領回自己家裏去。
“可不是積德了嗎,青山過得也不容易,當年那麽小就出了門,一個人槍林彈雨裏過著,那時候打仗救了多少鄉親的性命咧。這麽多年拚下來,就剩了他一個,現在可好咧,有了倆跟前跟後的好孩子,我那弟妹也該放心了。青山你就等著享孫子福吧。”蔣玉梅是尤其感慨的一個,每次看到和自己一樣一個人過的蘇青山,他就能想到自己個兒的艱難,啥也沒有到了晚年隻能一個人孤苦伶仃對著油燈說心事兒來的淒涼。
她嘴裏每每都說著自己小兒子沒死的話,可這麽多年了人都音信全無,又是那麽亂的時候沒的音信。當年的情況誰不清楚,那屠城的時候死了多少人啊,哪兒能一個個的講清楚身份呢,她這麽多年就是自己騙著自己,讓自己有個念想能夠堅持下去,想著啥時候他那小兒子和小孫子就突然回來了,她也就熬到了頭了,能放下去找她那老頭子了。
沒了這個念想,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啥時候就倒下去了,老伴兒能給她留下的,就是這麽一份家業,她真是不敢輕易丟下了,不是她怕失財,也不是她怕死,她是怕從此以後再也沒人記得那老家夥曾經在這桃山村生活過。等她也走了,從此再也沒人給他祭掃,陪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