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往生骨
我淡聲道：“我能理解，但不原諒。”
聽到我不原諒，眾散修麵色一驚，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你不去，大家都得死……反正你也已經死過一次了，是具屍體……”
就在眼鏡男沉默的時候，散修的最後排突然傳出一道諾諾的聲音。
那聲音很小，聽上去像是喃喃自語。
可音量偏偏能讓我聽見，而且聽得清清楚楚。
我眉頭一皺，瞬間朝最後排看去。
最後排有三個人，其中兩個見我看他們，都一臉的驚恐，生怕我會突然發難。
隻有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見我朝他看過去，他有些不敢看我，眼睛下意識的避開我的目光。
再結合剛才那上了些年紀的聲音。
我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你很希望我去麽？”
見我直勾勾的盯著他問。
他麵色變得有些難看。
但是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屍癍後，他又鼓起勇氣來，揚聲道：“不光是我這麽想啊，你問問大夥兒，誰不這麽想，隻要你死了，大夥兒就都能活，為了救這麽多性命，你也該自覺啊，而且……你本來就不該存在這世道上。”
他一邊說著，一邊努力跟大家互動，希望能得到大家的聲援。
這場景異常的熟悉，竟然讓我產生了那麽一絲絲恍惚。
當初剛複活的時候，去坐公交車，一個老太太上車直奔我的座位，站在我旁邊直勾勾的盯著我。
見我沒有要讓座的意思，老太太頓時扯著嗓子嚷嚷開了，罵我一個小姑娘年紀輕輕，不懂得尊老愛幼，她都站在我身邊了，我還能坐的下去，臉皮怎麽那麽厚！
在她的呼籲下，我被全車的人指責。
當時我猶如過街的老鼠一般，灰溜溜的站起來，還沒到站，就提前下車了。
那時的我，剛剛複活，對身體的控製猶如初學走路的嬰孩，每走一步，都晃晃悠悠，如履薄冰。
現在的情景跟當時公交車上的竟然不謀而合，隻是，現在的我再也不是當時的我了。
我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道德綁架是吧，還是在這種時刻進行道德綁架，看他這輕車熟路的樣子，顯然平常沒少做這種事。
隻可惜，道德約束的從來都是人類，我一個屍人，本來就被你們踐踏，憑什麽還要為了救你們，獻出自己的生命？
我認識你是誰麽？
“還有誰這麽想？”我問。
目光一一在散修們臉上劃過。
所有散修都一臉的驚恐，生怕說錯了什麽，再激怒我。
沒人再敢附和那位老者，老者向來善於煽動言論，此時猛地被晾在那，有些麵子掛不住，怒道：“你們一個個虛偽什麽？要真沒這個心思，剛才為什麽要偷襲她？別一看打不過了就犯慫，隻要她不死，你們有一個算一個，誰也跑不了！都得全身腐爛而亡！”
我耐著性子聽他罵完人，嘴角的冷意更甚。
待他話說完之後，我身邊的陰氣瞬間再次凝結成刀，朝老者飛過去。
一箭穿心。
老者不說話了，身子卻還保持著剛剛的憤怒，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
他跟剛才的女散修一樣，身體沒有半點傷痕，但魂魄……
“還有誰？”我心累的看著剩下的散修。
我們本來是同伴，一起坐車來到這裏，目的是共同穿過這裏，救人出去。
現在卻被分割的四分五裂。
我一直謹小慎微，不曾傷害任何人。
可是今天，我的心冰涼一片。
若不是之前我陰差陽錯吞了鼠魂陰氣大漲，若不是顧灼拚死護著我，他們打不過我，我今天會怎麽樣？已經被他們殺了換自己的保命符了吧？
所以，我跟他們從來沒有情分可言，哪怕我今天把他們全殺了，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因為我，從來都算不上是個善良的人。
陰刀在散修們頭頂上盤旋，瑟瑟發響。
散修們嚇得麵色蒼白，甚至眼鏡男都嚇尿了，雙腿之間一片潮濕，臊氣十足。
身後的顧灼和葉淨梵幾人都靜靜地等著我，誰也沒有要出聲阻止的意思，仿佛我做任何決定，都是對的。
這讓我在萬分寒心的同時，又感覺到了一絲絲溫暖。
陰刀在半空中徘徊了許久，最終還是被我收了回來。
不是我善心大發，原諒他們了。
而是身後的信任與支持，讓我逐漸冷靜了下來。
為了殺他們，我也會背負上陰債，這不值得。
況且他們中了屍毒，本來就離死不遠了，我沒必要再多此一舉。
將陰刀收回之後，眾散修明顯鬆了口氣。
隻是他們還是不敢動，一雙雙眼睛，全都怯懦的看著我，等著我發話決定他們的去留。
“你們從哪遇見那個女孩的，帶我去。”我道。
“就、就在前麵那個鬥室裏，咦？”
眼鏡男說著，突然愣了一下。
我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發現原本平坦的鬥室地麵上，突然多出一個橢圓形的大坑來。
連葉淨梵和林子墨他們看到這個坑也微微皺眉，眼底劃過一絲不解。
誰都沒發現，這坑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我看了葉淨梵一眼，示意葉淨梵照顧好顧灼，自己則拽著兩個散修朝鬥室大坑處走去。
“美女、你鬆開我好不好，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會老實交代的，隻求你別帶著我一起去……”還是那個眼鏡男。
他膽子最小，隻要稍微嚇唬一下，他就什麽都禿嚕嘴了。
問東西著實方便。
此時他就哆哆嗦嗦的，一點不敢靠近那個詭異出現的深坑。
“剛才你們就走到這裏了？在這裏遇到的那個女孩？”我問。
眼鏡男點頭如搗蒜。
“女孩怎麽出現的？”
“就一直站在那裏，我們當時走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她站在那了，當時王大師還說要滅了她來著，貿然獨自出現在祭壇這種地方的女孩，絕對是異類，要殺之而後快。”
“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集體中屍毒了。”
眼鏡男欲哭無淚，一副腸子都悔青了的模樣。
“她當時站的位置是不是這個深坑的位置？有沒有說為什麽讓你們殺我？”
眼鏡男點點頭：“就是這裏，當時她也沒多說什麽，隻說你是屍人，還是巽水什麽的，你不死，大家就都得死在這，說完她一陣冷笑，就消失不見了。”
“一開始我們也不信她說的話，覺得區區一個女屍，隨便說兩句，我們就會死，簡直是天方夜譚，難不成我們修者，還能被一個童年女屍詛咒了不成。
尤其是我們還有王大師這樣的高人，結果沒想到，再往前沒走幾步，我們的皮膚就開始瘙癢潰爛，然後就開始疼，連王大師也沒能幸免，不到半個小時，我們就長了屍癍，最要命的是，我們身上的屍癍引來了遊蕩在這裏的鬼群，我們被追的沒辦法了，才往回跑的。”
“你是說，那個讓你殺我的女孩，也是一具屍體，而且，她還說我是巽水？”我迅速抓住了關鍵詞。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葉淨梵說過，想破殺局，人群中必得有巽水。
難怪葉淨梵一路上都這麽信心滿滿，原來他身邊就跟著個巽水，而我，就成了救這群人的關鍵。
我突然笑了，命運的安排還真是有意思，如果剛才那群散修知道，沒了巽水，他們就會進入到一場死局之中，即便解了屍毒他們也出不去了，必然要死在這裏，他們還會不會想殺我？
估計那個女孩點名要殺我，也是怕因為我的存在，破掉這裏的格局吧。
“你，下去探路。”暗自笑笑，我命令另一個散修道。
這個散修身穿牛仔褂，身高也就一米六左右吧，臉上還橫跨著一道刀疤，長相看上去很凶的樣子。
剛才女散修罵人要殺我的時候，數他蹦躂的歡，一直在跟著帶節奏。
我早就看他不爽了，此時對他一點不客氣。
刀疤臉麵色一苦，再也沒有半分凶悍的模樣，眼巴巴的瞅著我，想求饒。
我冷冷的對上他的目光：“你是想自己下去，還是被我踹下去？”
“呃，我自己來，自己來。”刀疤臉麵色一暗，嚇得連連往一旁走。
生怕我急眼，真的一腳把他蹬下去。
林子淵他們身上裝了火把，點了一根遞給刀疤臉後，刀疤臉係著繩子哆哆嗦嗦下去了。
火在下麵忽明忽暗的，發出微弱似蠟燭的光芒。
整個坑內，仿佛都被一層濃濃的陰氣隔絕開了，大概下放了五米左右的樣子，繩子停住了。
到底了。
“下麵有什麽？”我問。
“看不清楚，很黑，不過應該是安全的……啊！”
剛說完安全兩字，刀疤臉就猛地發出一聲慘叫。
緊跟著火把的光芒晃了兩下，瞬間滅了！
洞裏又恢複一片漆黑，我甚至能聽見下麵傳來拖動人體的聲音，刀疤臉被什麽東西拖走了！
眼鏡男離得最近，聽得自然也最清楚。
他一路上擔驚受怕，此刻恐懼猛地達到巔峰，瞬間崩潰了。
“啊！下麵有怪物，刀疤被怪物吃掉了！啊啊啊！我們必死無疑了，誰都出不去，都會死在這裏，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大哭一邊大笑，整個人如同瘋魔，喊著喊著，他突然縱身一躍，也往坑裏跳去。
咚一聲悶響。
我仿佛聽到了皮開肉綻的聲音。
這轉折讓我有些懵逼，早就發現他膽子小了，但沒想到他膽子會這麽小，如此膽小的人，怎麽還會選擇做修者這一行？
匪夷所思。
接連死了兩個人，剩下的散修頓時如臨深淵，都躲這邊遠遠的。
倒是葉淨梵他們幾個攙著顧灼走了過來。
顧灼在藥丸的加持下，雖然麵色還是蒼白的可怕，但精神頭，比剛才還是好了一些。
他稍稍側耳，聽了片刻，對我們道：“下麵有牙齒咀嚼骨頭的聲音，應該是有一具往生骨在那。”
“什麽是往生骨？”我問。
“下去看看，你就知道了。”顧灼麵色有些怪異，道。
本來我聽著下麵咀嚼骨頭的聲音還很緊張，被顧灼這麽一賣關子，我反而不怕了，更多的，是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