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菲對茅台
這間酒吧論風格式樣,要說和其他有什麽不一樣。倒也真的沒有。但在所有店鋪關張的前提下,隻它一間獨放,尤顯清雅脫俗。
估計流水還是受到了影響。除各色酒品一應俱全。主食僅供三樣:美國西部牛肋排,意大利海鮮意麵,冬陰功湯套餐。顯然是想用最少的食材配料,應付最大限度的選擇。
服務員是一位戴口罩的大眼睛小姑娘。見這個點兒還有客人進來,忽閃著長睫毛,感激得受寵若驚。根本來不及講究他們是不是戴了口罩。
上好菜單,她就坐在遠遠的地方,怕別人嫌棄自己似的,乖巧地躲著,刷手機玩兒。
兩個人實在太餓了,三種主食各點了一份。幸好甜品是充裕的。於是目光沿著大廚推薦的順序,芒果雪媚娘,提拉米蘇,抹茶雪域,紅絲絨蛋糕,各一份。另外要了兩杯雙皮奶。
他們點好了菜,衝小姑娘揮揮手。她馬上放下手機,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迅速交代後廚料理。也不像通常那樣客套說不夠再加之類的話,特別識趣地又躲到一邊玩手機去了。
因為要照顧的客人少,不一會兒功夫,雙人木質小桌上麵,就擺滿了各種風格的餐具。五顏六色,煞是誘人。總體格局是西式簡餐,因而酒品的種類,一不留神,比菜品還豐富。
夏平選了年份上好的拉菲。見小姑娘忽閃著大眼睛,暗示他們還要點什麽。忽然覺得人家在這種非常時期開個張不容易,識趣地問了一嘴,他們這裏最貴的是什麽?小姑娘竟說是茅台。
這個好像和酒吧的整體氛圍有點不符。和他們桌上的菜式更加不符。再問價格,兩萬多一瓶。他倆互相看了一眼,貌似心領神會,這個地方應該也屬於,這座城市不為人知的隱秘去處。
在如此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戳著這樣一個不仔細打量,平日都找不見的小門臉。不靠些特別的不可能撐到今天。
路菲猶豫了一下。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挺身而出,才能救駕。還沒等她開口,夏平淡然地朝小姑娘點頭笑了下說:“開一瓶吧。”她便低下頭去,不再說什麽了。
記得第一次,隨夏平接待東南亞客人,就發現他常常憐惜那些,靠推銷為生的服務人員。甚至覺得自己,除了比他們在頭銜上稍微光鮮,論本質毫無差別。
後來搞得路菲在外麵,一旦看到來凱對服務員趾高氣揚,就不禁感念夏平體恤人性的一幕。沒有真正在商海中沉浮打拚,體會其中的諸多不易與心酸。天生有倆臭錢的人,或者前途還算平順,很難擺出這種姿態。
這也是路菲認為,夏平值得愛的地方。一個隻對你俯首帖耳,卻對別人頤指氣使的人,你敢信他一直對你好嗎?
拉菲要了兩瓶,主要是路菲喝。倒也不是她多想喝多愛喝,主要是今天夏平的服務意識特別濃烈,一次次地給她斟滿。
每一杯還能想出不同的祝語。比如慶祝她高升啊,順利簽下日本訂單啊,平安度過這次劫難啊……從小到大,事無巨細。哪一杯不喝,都像是拂了其中的好意和彩頭。
一來二去有點上頭。隻灌別人喝,自己不喝,又不是夏平的風格。最後兩個人就變成了拉菲對茅台。
當時場麵覺得特別可笑。也是多喝了兩杯,有點肆無忌憚,兩個人到最後簡直笑的趴在桌子上。完全不記得,中間有過哪些對話了。
這是他們吃過的飯當中,唯一沒有好好說話,而是認真喝酒的一頓。總之喝的特別盡興。無論主食,還是甜品,統統都是下酒菜。隻有酒是真正的酒。
兩瓶紅的,一瓶白的。按他倆邊吃邊笑的速度,整到12點鍾才差不多見底。小姑娘還是很精明的樣子。看這兩個人喝的差不多了,終於過來貼心提醒,問他們要不要找代駕?
路菲趴在桌上,伸出一隻手,胡亂比劃著說:“對對對,幫我們找一位代駕。”
小姑娘很抱歉:“這種特殊時期,代駕好像都不敢營業了。我們酒吧就老板一個人會開車,不如我把他給您找來。”
“算了算了……”夏平畢竟更勝酒力。聽出人家為難不再強求,擺擺手叫她過來結賬的意思。掏出一張卡遞給小姑娘,示意沒有密碼。
幾分鍾之後,扶著搖搖晃晃的路菲,倆人擠在一起,相互支撐依偎著,走進略帶寒意的春夜裏。
過了一路的冷風,酒力稍稍泄勁。雖說喝的顛三倒四,但也不到倒胃的地步。進了車子,兩個人紅著臉對望,沒有小姑娘在遠處偷窺,眼裏的火花,有了肆無忌憚的味道。
兩個有地方可去,卻沒有辦法去的人,這一夜,隻能在車裏貓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