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慢靠近的腳步
一路擔驚受怕,走到哪裏,都被團團圍住。越想遠離人群,越被人群簇擁。心累的想要立刻死掉。
抬頭望見一簇燈光。路菲以為這是過於思念某人的緣故。問問自己的內心:非常時期最想和誰在一起?一切過去最想見到的人是誰?這比哲學終極問題,似乎更能考驗人心。
掏出鑰匙插進鎖孔。手上沒有給到力量,說明門是打開的。路菲心裏不由得,沉入另一種恐懼。
小區治安照說沒有問題。但這種非常時期,人心渙散,注意力都不在這裏。會不會有亡命之徒,借機行違法之事?不要沒死於疾病,反而死於亂棍。
人在身心疲憊的時候,很容易給自己加戲。路菲悄悄地把鑰匙,從鎖孔裏抽出來,閃到旁邊一個單元的僻靜無人之處,偷偷撥通了物業電話。
物業是24小時值班的,剛響了一聲就接聽:“請問您有什麽需要?”
路菲報上自己的門牌號,希望物業幫忙瀏覽,自她出差以後,直至今日的監控,看有沒有陌生人闖入?
物業值班的小夥子很機靈。馬上說:“您是路菲小姐吧。下午業主回來了,從物業拿的備用鑰匙。”
想到自己住在這裏,也有不短的時間,卻是第一次給物業打電話,對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免有些驚訝。
“咱們之前聯係過嗎?”
“哦,是這樣。之前業主有登記。說您是代替他,照料房產的常駐人口,無論有什麽需求,讓我們像對待業主一樣。”
一陣狂亂的驚喜。連感謝的話都忘了說,立即掛斷電話。路菲趕忙又拉著行李,返回自家單元,直接拉門進去。
後悔剛剛沒有一點探險精神。如果當時打開門,立刻聞到這股濃鬱的銀耳蓮子湯的清甜味道,她一定不會懷疑,是有歹徒進來,充當了田螺姑娘。
放下行李,抹掉口罩,轉眼理智占了上風。回想一個小時前,機場內外一片白森森的恐怖。自己的頭上臉上身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莫名的細菌和病毒。
即便屋裏有自己想要立刻衝進去見到的人。理智告訴她,此時最應該率先衝入的地方大概是浴室。
然後呢?好想知道然後。然後,在這樣的非常時期,不得不放慢靠近的腳步,伸長到達的距離……
幾秒鍾的猶豫,隨著裏屋的燈,啪的一聲燃亮,整個人當即被原地截獲。
路菲被眼前高大英俊的身影晃得眼冒金星,比飛機落地那一刻的巨大衝擊,還能造成五髒六腑的震顫。
半年,在普通人看來,不過是彈指一揮間。而對於熱戀中的兩個人,不亞於生死相隔。
兩個人相互對望,都沒有說話,甚至沒有挪地方。眼淚撲簌簌地,從路菲的臉上滾落。時間靜止。
如果不是對方,邁開雙腿向她走來,路菲半天哽咽著,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慢著,我先去洗個澡。”
語言果然是有語境的。放在平時,這該是多麽煞風景的一句話。放在此時卻無比應景。
對方的安全,比自己的生命重要。接下去將要承受的窒息,怎麽能比得上,一輩子的同呼吸。
可是夏平,哪裏聽得進她說這些。不得已的相隔是責任。沒理由的靠近是真情。
一秒鍾後,路菲顫抖的嘴唇,被緊緊地壓住。溫熱,濕潤,寬厚,包裹了她的全部,同時給予糯暖的養分。
此前被口罩憋悶得呼吸困難。這一會兒功夫,像接受人工呼吸一樣,灌滿了她對新生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