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走,好嗎?
路菲一向是矜持的。她以前從沒說過像今天這樣的話,夏平當然也沒有聽過,她說這樣的話。
相識半年多,他們一直沿著氣氛融洽的線索,順流而下。沒有絲毫強迫,逆流而上的意思。
如今分別在即。眼睜睜地看著,路菲酒後失態,一向幽默豁達應對自如的夏平,此時也有點語塞。接下來開始輪到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這頓飯,吃得好奇怪。誰也不給誰倒酒,隻顧自己給自己倒,就已經把兩個人喝的,霧氣繚繞。
時間嘩嘩地流走。桌上的菜沒動幾筷子。總覺得去機場的時間,一秒一秒地逼近。這樣的悲壯場麵,兩個人之前是不曾經曆過的。
他們總是順著,一切正在處理的事情,水到渠成地完成感情的宣泄。無論是一起出差,還是共赴靈犀溫泉。永遠都那麽自然熨貼,就像是一對,出雙入對的夫妻。
這一晚,氣場太壓抑了。從一開始,就有事先設定的schedule管著,似乎老早就清醒的知道,他們不能繼續做什麽。然而,越是這樣,越無法理智。
“朱莉和你是同班飛機嗎?”路菲今天顯得特別主動。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問,也許潛意識裏覺得,如果沒有朱莉看著,夏平可能會自由一些。
“她後天才回去呢,節後公司剛開始運行,人力資源部沒那麽忙。聽說她有個遠房親戚在北京,老板準了她的假。”
路菲沒再繼續往下說。她緩緩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兩眼灼灼地望著夏平。像是要把眼前這個男人,盯進眼睛裏,收入腦海裏,刻在心底裏,一直到死,都不願忘記的樣子。
這般楚楚可憐。誰能頂得住啊?
改簽!是這一眼深情對望的直接後果。當晚十點的,最後航班,義無反顧地改簽成,第二天淩晨六點的,最早航班。
做完了這個決定,任何人都不敢再驚動。取消小表哥今晚的出車任務,路菲有把握,不會出任何問題。
隻要明早十點的集團晨會,夏平妥妥地坐在他的副總裁位置上。所有人都不會追究,他具體是昨晚幾點鍾,抑或是其他什麽時間,返回的鄭州。
爭取過來的幾個小時,對於路菲來講,猶如救心丸的作用。晚飯時,夏平摸著自己的頭說“人總要長大”的時候。路菲感覺差點窒息而死。
說這番話時的夏平,還是她印象中那個,隨時準備受傷的,濕漉漉的感情動物嗎?他是要把路菲推開多遠,才會有這番大人對孩子說的套話。
路菲甚至想到了,1000公裏以外的洋洋。理論上講,此時的她,應該已經卸貨了吧。重新恢複孑然一身,她和夏平有大把的時間,共度美好時光。
眼前的自己如此卑微。以前隻要衝著夏平笑一下,他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如今端著酒瓶,把自己喝到死。也沒見他放下尊貴的身份。
這種斧砍刀割般的心痛,竟然遠遠超過了,踢爆來凱與左安隱情的那種絕望。
也就是,在自斟自飲的這一刻。路菲清楚的知道,她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夏平。而且,早早就愛上了。以前隻是驕傲地不願承認罷了。
原來有紮實可靠的婚姻打底,她對夏平的愛,是那麽輕描淡寫,收放自如。
如今,婚姻這一頭,已經不再圓滿。失去手裏的這段感情。豈不是一夜之間回到赤貧。
這一夜,兩個人都使了好大的力氣。像是要把以前虧欠的,日後無法實現的,統統找補回來。
香格裏拉的夜晚是如此陌生,完全沒有靈犀溫泉那樣觸手可及。可此時又是這樣的恰到好處。絕處逢生地托住了,一顆即將墜入穀底的心。
這一晚,路菲似乎才真正懂得,“矜持”是一個多麽奢侈的詞。不在乎是否擁有,才敢於吝惜付出。
“帶我走吧。夏平,帶我離開這裏,好嗎?”路菲記不得,進行到哪一幕的時候,竟然蹦出了這麽一句話。該死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夏平背過身去。半天沒有反應。路菲意識到,自己又說錯話了。可是,時間不多了。她好怕,有些心意再不表達,日後真的悔恨莫及。
難道現在,就是自己曾經預感過無數次,必須要下決心解決問題的,那個非常時刻嗎?
為什麽偏偏是這個時候。兩個如日中天的人,剛剛收獲夢寐以求的職位,事業逐漸步入上升期。以夏平此時的身份,能把她帶去哪裏?他們的未來將如何安放?最重要的是,夏平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