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3 章

  赫爾穆特·蘭特穿著他的空軍上校禮服,戴著一排閃閃發亮的勳章,眉眼含笑,似乎心情極佳。當希爾維婭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他楞了一下,才向她伸出手:“你今天簡直漂亮得讓人目眩神迷,親愛的希爾維婭。”


  希爾維婭笑了一下,她能預測得到,這種讚美會伴隨她一整天。


  他們到達那座柏林郊外的小教堂時,道路上已經停滿了黨衛隊牌照的車輛。蘭特伸手把希爾維婭從車上扶了下來,他和希爾維婭都注意到,荷槍實彈的黨衛隊士兵把守著道路。


  “別緊張,希爾維婭。”他輕聲道:“我今天早上找你的未婚夫談了談。”


  希爾維婭奇怪地看了蘭特一眼,她不記得自己說了施季裏茨的地址。


  “我們在教堂晨禱的時候遇見,所以隨便聊了幾句。我告訴他你的一些困擾。”蘭特說,“有時候我能理解這些人,在外麵說話說得太多了,回家就一個字也不想說。我的父親也是一樣,布道日結束後,回家隻想躺在沙發上。”


  希爾維婭笑了一下,蘭特大概誤會了什麽。她開口想要解釋的時候,蘭特已經說了下去:“我告訴他,既然遇到了對的人,不妨多開口訴說愛意。”


  安娜本來在後麵小心翼翼地提著希爾維婭的頭紗,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笑出了聲:“然後呢?施季裏茨先生怎麽說?”


  “他非常鄭重地轉過身來,直視著我的眼睛,‘您恐怕弄錯了什麽,希婭對我來說,並不是對的人,也不是對的選項.……我沒有其他的選項,我隻有她。’”蘭特拍了拍希爾維婭的手臂。


  希爾維婭低頭笑了一下,她能想象得出施季裏茨說這句話的時候的樣子,但可惜的是,這種話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在她麵前說。


  “你的未婚夫並不喜歡表露自己的內心。”蘭特說,“這是每個人的性格決定的,但這不影響他愛你。”


  希爾維婭還要說什麽,教堂的門在他們麵前唰啦一下打開了。賓客們三三倆倆地站著,她看到一個頗為麵熟的紅頭發女士遠遠地站在角落裏,看到了普萊施涅爾教授,看到了身著便裝的舒倫堡和黨衛隊全國領袖希姆萊.……她定了定心神,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挽著蘭特的手向前走去。


  唱詩班的聲音響了起來,作為伴郎出席的庫特·阿斯曼捅了捅施季裏茨的胳膊:“你的新娘來了。”


  施季裏茨回過頭,他看到希爾維婭逆著光向他走來,美麗、端莊、優雅.……他腦子裏閃過很多美好的詞匯,但又覺得不足以形容此刻。似乎是被她身後的光芒刺中了眼眸,他怔住了,抬手抹了一下眼下,濕乎乎的。


  伴著希拉克神父的聲音,蘭特把希爾維婭的手交給了他。


  蘭特很想給這位剛剛邁入婚姻的生活的妹婿一個鼓勵的眼神,但他的目光觸及到施季裏茨之後,就退卻了。他篤信這位冷峻堅毅的外交官不需要他的鼓勵。


  根據□□·舒倫堡的要求,一切的儀式,除了戒指的位置之外,和正式的婚禮並無不同。在希拉克神父念婚禮誓言的時候,希爾維婭走了神,她抬頭看著十字架上的基督耶穌,想著此刻與之後,仿佛自己不是在柏林,而是在維也納、在日內瓦.……在一切她能稱得上家的地方。


  唯一讓希爾維婭有點不自在的插曲,是希拉克神父宣布:“您現在可以吻您的新娘了。”的時候,她覺得身後傳來了很多熱切的目光,以至於覺得臉上發燒。但施季裏茨看上去一點兒也不緊張,他伸手攬過她,自然地吻了她的嘴唇。雷鳴般的掌聲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


  他們攜手走出教堂的時候,希爾維婭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她小心翼翼地躲避著賓客們手中的花瓣,幾度往施季裏茨懷裏撞,顯得異常手忙腳亂。


  等到他們走出教堂的時候,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真的一點兒也不緊張嗎,親愛的?”


  回答她的是施季裏茨帶著笑意的聲音:“我的手在發抖。”


  他們一路走到教堂前,突如其來的閃光燈幾乎讓他們閉上了眼。睜開眼的時候,施季裏茨已經變得嚴肅而冷峻起來,他回頭看了一下,賓客中已經有好幾位金發碧眼的青年追了出去。


  “我不是……我是拍攝下一場婚禮的……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們聽到隱隱約約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然後是攝像機的底片被扯出來的聲音。


  “不會有照片的。”施季裏茨低聲道,“他們會把底片一起買下來,然後毀掉。”


  希爾維婭笑著搖了搖頭,她當然知道這場婚禮不可能留下任何記錄,但是一股遺憾還是油然而生:“那你之後要補給我,親愛的。”


  施季裏茨笑了笑,他沒有說話。


  宴會在波茨坦山間的別墅舉行,施季裏茨和希爾維婭把目光投向希姆萊——納粹早已明確地不允許在公開場合跳舞,或許這位黨衛隊全國領袖會選擇用發言替代舞蹈。


  希姆萊很自然地察覺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這位看上去頗為文弱的警察頭子揮動了他的手:“你們在等什麽呢?這不是第一支舞的時間嗎?”


  已經有人知情識趣地播放了唱片,響起來的是《檸檬樹花開的地方圓舞曲》。於是施季裏茨向希爾維婭欠了身,邀請她來跳“第一支舞”。在舞蹈的間隙裏,希爾維婭的餘光瞥到了希姆萊,他正在和另外一位金發碧眼的女士共舞。


  “那是愛娃·布勞恩。”施季裏茨低聲道,“他們身後正在跳舞的是赫爾曼·費格賴因和愛娃的妹妹瑪格麗特。他們的婚禮就在幾個月前舉行,是由元首親自主持的。”


  “我想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來.……”希爾維婭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理性和智力受到了極大的挑戰,她手上的信息太少,根本不足以讓她做出正確的判斷。


  施季裏茨笑了一下,他看著希爾維婭的眼睛:“你才是這場儀式的主角,希婭。不必為這些事情分神。”


  “你真的這樣想嗎?還是我的無知驚訝到你了?”希爾維婭仰頭看著他,他顯然心情很好。


  “不,當然不。”施季裏茨道,“我當然也很好奇,但我相信,一支舞的時間是不足以推出這種複雜的動機的。”


  希爾維婭終於忍不住笑了,她盯著施季裏茨灰藍色的眼睛,在其中看到了她自己的倒影。於是她避免自己去思考那些複雜的問題,專注地踩著圓舞曲的節拍。


  希爾維婭的第二支舞則是跟赫爾穆特·蘭特在一起。這位上校的舞步並不非常輕快——他顯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跳過舞了。


  不過當蘭特好奇地問她:“為什麽希姆萊也會在這裏?”的時候,希爾維婭隻有用含混不清的言辭和迷人的微笑帶過去。她知道蘭特不會在這種時候追究一位“激動的新娘。”


  希爾維婭注意到舒倫堡一直在一邊和那位紅頭發的女士交談。在歡慶的人群之中,這位一手策劃了整個儀式的人顯得格外疏離而冷漠。她和蘭特在舞步中經過他們麵前,她才看清那位紅發女士的臉——是R,那位著名的預言家。


  “怎麽了嗎?”蘭特察覺到她的臉色變了。


  “很驚訝……”希爾維婭不能說出R的事情,因為這多少會關係到“七月密謀”,她的目光四處亂瞟,跳過和愛娃·布勞恩跳舞的施季裏茨,落到了安娜的身上:“安娜為什麽和普萊施涅爾教授在跳舞?她也太為難那位老人家了。”


  “安娜小姐是個很有趣的人,或許她有別的考量呢?”蘭特笑著安慰她。


  在第三支舞開始的時候,希姆萊顯然已經覺得疲憊了。他退到一邊,開始和舒倫堡、還有預言家R交談起來。希爾維婭不希望他們察覺到她,所以移開眼神,想看看誰會來邀請她跳舞。


  “希爾維婭。我有幸和您共舞一曲嗎?”舒倫堡把手伸到了她麵前。


  “當然。”希爾維婭不好拒絕他,她笑著對他點了點頭,於是他們在舞池裏旋轉了起來。


  “您覺得這場儀式怎麽樣?”舒倫堡問她,“我想您一定沒有少參加各種各樣的婚禮吧?”


  希爾維婭笑了一下:“是啊,可是作為新娘還是第一次。”她毫不意外地看到舒倫堡臉上的笑容,“是一場溫馨、優雅的婚禮,不奢華,但是容易讓人感懷,準確地說,是容易讓人想起戰爭之前的日子。”


  “漢斯·馮·丁克拉格男爵告訴我您是一個敏銳的人。”舒倫堡道,“果然如此。”


  希爾維婭隻得露出一個笑容:“請您不要這麽說,舒倫堡先生。一般來說,貴族女性不會把‘敏銳’作為誇獎。”


  “那麽,他們實在是太狹隘了。我為這些貴族女性們感到可惜。”舒倫堡輕巧巧地道:“好了,親愛的希爾維婭,我們差不多要走了。全國領袖還有更多的安排。”


  希爾維婭點了點頭,如果真的要和希姆萊相處一天的話,那可真叫人精疲力盡:“祝你們順利。”


  “我也希望如此。”這支舞曲終了。舒倫堡停在了原地,他鬆開希爾維婭的手,向她笑笑:“順便說一句,您今天真是美麗極了。”


  “我也這樣覺得。”愛娃·布勞恩走到了他們身邊,“我想送給您一樣禮物,雖然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但我喜歡漂亮又高雅的女人。”她從手腕上褪下來一條珍珠手鏈,雙手遞到了希爾維婭手上:“送給您,請您一定要收下。”


  “我……”希爾維婭沒有推拒,她實在不知道怎麽和愛娃·布勞恩打交道——愛娃·布勞恩既不能算是納粹黨的第一夫人,也不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性。


  “請您收下吧。我想,愛娃和我可能是唯二沒有拿禮物來的人。”R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後,她對希爾維婭眨了眨眼,遞給她一隻盒子:“所以,我特別準備了這個,給您。”


  施季裏茨走到了她身邊,攬住了她的腰:“您要走了嗎?”


  “是的,照顧好我們的‘屋大維婭’。”希姆萊拍了拍他的肩,“新婚快樂。”


  他們目送著黨衛隊全國領袖和他的同行者們一起離開——整個屋子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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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少正麵描繪小姐姐的技巧,所以卡文卡得又晚了,十分抱歉。(跪倒)

  有多漂亮呢,就是,大家都看呆了的那種。


  愛娃的形象我自動腦補了《帝國的毀滅》裏的那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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