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道不同
安旭楓微微閉上雙眼，似乎陷入回憶之中，看起來他要說的是他親身經曆的事情，而我對他了解不多，對於這些內容倒還挺感興趣。
“我對你說過，山魈的形象在每個人眼前都不一樣，今天早上在山上，你看見的山魈是什麽樣子？”他淡淡說道，這好像與他要說的內容沒什麽關係，但他還算挺會講故事，我知道這可能是為了讓我更好理解。
“額，怎麽說呢…… 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好像是童心未泯吧，我看見的是一隻.……”我咽了咽口水，稍微有點尷尬，畢竟那種上萬年的東西被我看成那種小動物，這簡直把我的少女心暴露無遺“一隻.…… 可愛的兔子。”
“嗯，我也能大概猜得到，你心中並沒有什麽陰暗之處，所以山魈具象化在你眼前的也隻不過是一些山中常見事物，倒並不是你的什麽童心作怪。”
我輕輕鬆了口氣“那你呢？不會是看見魑魅魍魎吧？我總覺得會比較可怕”
但安旭楓接下來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而且我似乎也沒怎麽聽懂。
“我看見的是一個少年，那個我永遠忘不了的麵孔，他的絕望和可悲是那個時代賦予的，而千百年後的如今，這種可悲依舊在延續，而且愈演愈烈。”
我皺起眉頭，正要詢問他什麽意思，他卻開口問了我一句話。
“心心，你在與我接觸之前，心目中的鬼魂是什麽樣子？”
我忽的被這句話問住了，不僅僅是因為他問得太寬泛，而且我的確也沒想過這種問題，在遇上安旭楓之前，我還是一直篤信這世上沒有鬼的，至於對鬼魂的印象，那簡直玄而又玄，完全無法定論。
“可不可以具體一點啊，我真不知道怎麽回答。”
“你不用具體回答，你隻要說印象好壞就行了。”安旭楓盯著我微笑道“說真實想法，不要因為我在這兒就隻說好聽的。”
“這麽問的話，當然還是印象不怎麽好啊，我覺得隻要是個正常人都會這麽覺得吧.……要不然怎麽會有那些鬼片啊鬼屋用來嚇人？”
安旭楓感覺我說到了要點“這就是了，所有人都害怕鬼，因為這是一種共識，‘鬼會害人’這個標簽已經成了人們共通的常識，人們從出生而來就被灌輸這種觀念，所以你們不需要知道鬼具體什麽樣，隻用知道這是一個不好的東西。”
“但是，真的會有鬼害人啊，我都差點經曆過……”我想起那次厄運經曆，立刻辯駁道“雖然不是所有鬼都會害人，但這種事情存在的，就算害人的鬼並不多，但這鍋你們該背的甩不掉.……”
“你著急解釋那麽多幹嘛？沒明白我的意思就開始急眼，我也沒說我不想承認這種原罪。”安旭楓聳了聳肩接著道“害人的多是怨鬼，他們往往因為怨氣聚結而心生歹念，甚至是通過吸食人的陽壽來增長修為，所以被鬼害的人往往留不下活口，而鬼又不是僵屍或血族，殺人不會留下明顯證據，你聽懂了嗎？”
“你是說，鬼害人都是通過製造意外吧，這我倒是聽你說起過，怨鬼吸食遊魂的方法就是如此。”我點了點頭道“可是這不就更印證了鬼的可怕麽……”
安旭楓白了我一眼，看樣子我的確沒弄懂，他耐著性子繼續說道“但你有沒有仔細想過一些問題，這世上真正見過鬼的有多少？當然，實際上也會有極少數通靈體質的人，但我現在是說見過之後活下來的。”
“這也不罕見吧…… 那些道士不就能嗎，要不然怎麽捉鬼啊？”我苦笑道。
“還有沒有？”安旭楓追問“除了修道的人以外，還能想到什麽人？”
我想了半天，卻沒能想出例外，好像真的隻要道士們能見到鬼.……
“不用想了，事實就是，除了被鬼害死的，或者你這種與鬼結交的，世上隻有修道之人這個群體能真正確認鬼的存在，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盛世興佛，亂世興道，當然，我指的是捉鬼的這些道門，老外也有他們的一套，但其實歸根結底大同小異。”
我的眉毛幾乎擰在一起了“你是要表達什麽？我怎麽感覺有種不為人知的陰謀在裏麵.……”
“哼，被披上正義的外衣，一切東西看起來都不會再像是陰謀了。”安旭楓冷笑兩聲，但笑聲裏卻透著一些無奈和悲苦。
“這就有些武斷了吧，雖然不是所有的道士都是正人君子，但我感覺他們與世無爭，還會有什麽陰謀啊？”我還是搖搖頭。
“搞清楚一點，我說的並不是所有道士，那些求仙問藥的不在所指之列，我要說的特指捉鬼人，比如茅山的某些分支，這種捉鬼的道門還有很多。”安旭楓解釋道“關於鬼怪的大多數傳說皆是由他們口中傳出的，因為他們最有發言權，世人千百年來也一直深信不疑。”
“但這不是好事嗎？要是有怨鬼害人，他們出來除掉怨鬼也是天經地義呀，這與陰謀有什麽關係？”
“如果他們當真是除掉了怨鬼，這無疑算是偉大的功德，然而事情卻並沒這麽簡單，你想想，那些已經能夠害人的怨鬼修為會差嗎？而他們害人之後還會增長力量，道士不過是凡人而已，終其一生不過數十年修為，怎麽可能真的能鬥得過怨鬼？”安旭楓接連反問我“而且世上有哪個凶手會守在案發地點等著被捉？地縛靈通常也沒能力害人，那些道士捉的鬼真的是凶手嗎？”
我被這一係列問題搞暈了，照他這麽說，那這些道士整日忙著捉鬼都是在抓瞎？“等等，雖然我是不懂什麽道術，但我覺得他們肯定也抓到過不少凶手吧，不能以偏概全啊。”
“是嗎？那你聽說過哪個道人因為捉鬼而傷殘，甚至犧牲的？”安旭楓詭異的一笑，我想起上次被他弄掉一隻手臂的大師，的確，要是他們真的成天打鬥肯定會多多少少留下一些傷痕的，但裴進的那些親戚看上去一個個身體健全，按理說捉了一輩子鬼肯定不會一點滄桑感都留不下，反倒是對付人很有一套。
“你想想，雙方相鬥，隻有一種可能會絲毫不留痕，那就是實力差距懸殊，然而你也看見了，我雖有千年修為，與在一群老家夥打起來也並不是完全碾壓，這說明了道法的厲害，當然也說明他們的修為並不屬於人的範疇，普通凡人哪裏能真正通過短短百年修煉就可駕馭奧秘無窮的道法？”
我咽了口唾沫，好像安旭楓正在慢慢揭露一個驚天秘密.……
“但他們平時捉鬼卻不顯費力，說明他們捉的鬼與怨鬼絲毫沒有關係，據我所知，一個吸食數百人陽壽的怨鬼幾乎能與鬼王相抗，他們這群道士肯定避之不及，怎麽可能跑著去送死？”安旭楓緩緩道“但他們一群凡夫俗子，幾十年的道行也能與我千年厲鬼過招，你不覺得蹊蹺嗎？”
我心中咯噔一下，仿佛有什麽東西開始崩塌。“你是說，他們除掉的都是小鬼吧，而且…… 就像那些怨鬼一樣，他們增長道行的手段應該就是……”
“看來你並不是笨的無藥可救，怨鬼喜歡吸食人的陽氣，道門中人則講究采-陰補-陽，他們各取所需，互不幹涉，基本上很難碰麵，所謂的捉鬼則是一場捕獵，捕獵之後當然就是一場盛宴，雖然這種事情看起來極其卑劣，但隻要將這種事冠以正義的名號，一切也都順理成章，他們是鬼怪論的發揚者，所有完全能主導話語權，這下你大概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