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疲倦
雲小棠一度被嚇懵。
待緩了幾分神色,想問些什麽的時候,君弈就鬆開了她。
他將腳邊的劍踢遠了些,撐著牆壁在她的身邊坐下,手揉上眉心:“算了……”
“懶得跟你這沒出息的蠢東西計較。”
雲小棠:“……”
君弈最後像是瘋累了,精疲力竭,沒再有多餘的動作,隻是懶散地倚靠在馬車的牆壁上,沉重地閉上了雙眼。
雲小棠往旁邊挪了下位置,君弈便閉著眼睛出聲道:“安分呆著,別吵。”
雲小棠沒敢再動。
呆滯良久,她才擦了下自己臉上的血和淚,裹了下自己身上的披風,然後再抬頭看向這人。
她如今的樣子的確狼狽,但他好像也好不到哪裏去。
長發散亂,眼下微黑,臉色蒼白如紙,臉型輪廓因消瘦而顯得格外鋒利……
他閉眼倚靠在馬車的牆壁上時,渾身上下的陰鶩淩厲逐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倦。
左臂破了很大一個口子,隱約能看到裏麵模糊的皮肉,鮮血慢慢湧出,浸濕了整條袖子,濕漉漉的袖口有鮮紅的血滴落。
馬車內血腥之氣濃鬱。
雲小棠又悄悄往旁邊挪了挪,不自覺離他遠了一些。
待思緒從緊繃的恐懼中回過神來,她才發現馬車是行駛著的。
外頭除了車輪碾紮在地上的聲音,還有嘈雜的人流聲,像是行駛在熱鬧的街市上。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對麵狀似睡著的人,一點點地起來,挪到了窗邊,抖著手掀開了窗簾的一角往外看。
外麵的光線有些刺眼,但雨好像停了,濕漉漉的街市上人聲鼎沸。
本想再辨認一下位置,可她沒打量一會,便發現外頭有一騎馬的黑衣男子向她投來目光,那目光並不和善,嚇得她立刻放下了窗簾。
靜坐半晌,垂眸而思。
她現在應該怎麽辦?
銀盞死了,柔妃娘娘留給她的那兩個護衛,也被這神經病一劍斬殺。
三條性命,皆因她而枉送。
雲小棠鼻子酸得厲害,她捂著嘴,竭力讓自己先鎮定下來。
仿佛回想了很久,才依稀想起今日和銀盞出門是為赴約,是打算同柳今安去逛遊市,給舅舅一家挑新年禮物的。
她也有和宋嬤嬤打招呼,說她落日之前就會回家。
而如今呢?
她不知道這輛馬車是要去哪,以她一人的能力,也毫無逃離的可能。
倘若趴在著窗邊呼救的話,應該不止會吵醒馬車內的人,馬車外的人也會第一時間就被驚動。
而且這人光天化日之下殺人,都還能這樣堂而皇之地入城,想來這兒的官府也製約不了他。
跑不掉,呼救沒有用。
而且她現在所擔心的,還不止是眼下回不去柳府,還極其擔心虞州城那邊……
這人為什麽會來這裏,是非常不巧地偶然撞見,還是他真的早在來奉河城之前就發現了什麽端倪,所以刻意尋來?
如果是後者,那麽雲府呢?父親母親他們如今是否還安然無恙?
謀刺親王是大罪,欺君之罪更不用說。
一旦被這人有心披露,哪一樣都足以將雲府滿門抄斬。
而且柔妃娘娘也說了,陛下對他的態度,隻是製衡,而不是製服。
就算他罪大惡極,十惡不赦,可在這個王朝,他就是權利的頂端,在相當大的程度上,可以為所欲為。
也就是說,沒人管得了他……
雲小棠想,這人雖不傷她,但是她身邊的人他卻隨隨便便就殺掉了。
那這是不是說明,雲府裏的百餘口性命,也都有可能因她而受難?
上一次雲府報平安的來信是什麽時候,好像是十多天前……
然而虞州到奉河的路程,以書信的傳遞速度,快馬加鞭至少得半個月。
算時間,那封平安信是來自十一月中旬左右的雲府,但之後的情況如何,完全不得而知。
馬車徐徐而行,雲小棠的思緒也逐漸飄遠。
她沒再敢往窗外看,而是在馬車內掃了圈,最終目光落定在那個臉色蒼白的人身上。
她隱約記得,他之前是饞她身子的。
而如今她逃婚被抓,以這人的惡劣秉性,大概率會殘忍的虐待她。
但是他剛剛卻沒有,隻是粉碎了她的衣服,恐嚇了她一番,瘋瘋癲癲地說了一些話,甚至還拿劍劃傷自己。
這一點她其實挺意外的,但是卻完全不足以心安。
畢竟他殺銀盞時,根本毫不猶豫,看她的眼神,也那樣淩厲可怕。
柔妃娘娘告訴過她,這人其實就是個瘋子,是惡類,沒有正常人的感情,瘋起來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維去揣度他,不能同情他,也不該可憐他,最好離他越遠越好……
也許他今天風塵仆仆趕來,隻是太疲倦了,等改日有了精神和興致,就會慢慢地折磨她?
他數次用看獵物一樣的眼神看她,一次又一次逮著她,看著她恐懼害怕,看她逃,他就露出嘲諷戲謔的笑,也許這對他這樣的瘋子來說,很好玩吧。
他會割傷自己,會用自己的血毒害他人,應該也是他發瘋時的樂子。
畢竟在現代時,她其實也有了解,有很多精神病患者的確存在自傷行為……
旁人不能理解,但他們卻覺得這是一種刺激。
這神經病大概也是這毛病……
雲小棠胡亂地思考著,馬車很快停了下來。
周圍的環境變得安靜,聽見有人說話交談的聲音,但因為離得有些遠,她也沒聽清他們說了些什麽。
一會後,有人敲了敲馬車外麵的牆壁。
雲小棠嚇了一跳,連忙看向馬車內的人。
但此時的君弈依然瞌著雙目沉睡,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雲小棠不敢吭聲,外邊的人沒聽見裏邊的動靜,隻好又加重力道敲了兩下:“主上,到了。”
君弈依然一無所覺,沒有任何反應。
雲小棠低眸望著地上的一小灘血,也不太確定他是不是失血過多暈了過去。
她伸出手,本想拉一拉他的袖子,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
他醒不醒關她什麽事,她都是被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