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枯骨

  柳今安也跟著頷首:“銀盞姑娘說得不錯,這的確也是這奉河不可錯過的熱鬧。”


  雲小棠看了眼窗外已經暗下去的天色,覺得時候不早:“那我們約個時間去看?十五日上午還是下午?”


  柳今安倒是蹙了下眉:“若是尋常時候,我倒是可以去柳府接姑娘,但是這日的上午……”


  雲小棠懂他的意思,連忙道:“沒關係,你有事就先忙你的,我有銀盞又不是不識路,你說個地方就成,我一定按時間趕到。”


  銀盞也點頭:“柳公子若是上午要忙,不如姑娘午後趕到,正巧奉河城大,光是出城也得耗上大半日……”


  柳今安思量了下,道:“柳府距離奉河城南門較近,那不如就十五日未時末,在奉河城南城門外相見如何?”


  雲小棠沒有意見,點頭道:“好。”


  ……


  是夜,樹林裏篝火成堆。


  雪地裏的數堆柴火燒得劈啪作響,君弈倚在馬車內,雙目瞌著,眉頭深蹙,神情隱忍著苦痛。


  壁燈映亮了他額上滲出的細密汗珠,良久,他才仿若從無限苦痛中抽離出來,微微睜開了眼。


  這些時日,骨毒之痛依舊伴隨著一些夢魘。


  隻是這些夢魘已不再是年少時那些痛苦的往事,而是被一些別的場景取而代之……


  比如朝霞殿時她呆在他身邊的那些光景,又比如楓潭山上的那些零碎片段。


  她明明就站在他麵前,明明在對他笑,可當他一伸手,那道身影就瞬間化作枯骨消散。


  朝霞殿裏的枯骨,楓葉林古宅中的枯骨,雨幕古樓前枯骨,到最後棺材裏的枯骨……


  單凡他曾見到並且記住的樣子,皆為枯骨。


  一幅又一幅枯骨在他眼前乍現,一次又一次地感受失去,竟是比往日無數年月的骨毒之痛加起來,都還要來得痛苦和煎熬。


  即便他明知道那都隻是夢,即便他有時候自己也在想,她不就是能免他受疼嗎?

  不過廢物一個,什麽都怕,輕輕一碰就哭,究竟有什麽重要……


  那麽多年的骨毒之痛他都可以熬過來,為什麽如今偏偏就不可以。


  縱然無數次這樣勸慰自己,可他的思緒就是全然不受控製,像道心魔,一點點地蔓延,逐日瘋狂,愈發的不可遏止。


  這段時間,君弈其實沒有多少時候真正休息過,睡著了的時候總是夢見枯骨,醒後又總是反複想起,那些因她而免去骨毒之痛的日子……


  她會無意識地滾到他的懷裏,會在燭燈下為他包紮掌心,以及在所有人都避開他的時候,她會跑過來關心下他濕透的衣裳。


  痛苦使人清醒,也使人的記憶和感情日漸深刻,那一幕又一幕,再難忘記。


  有時候,會因這些回憶得到些許慰藉,但大多數,都是極盡痛苦……


  他想啊,他一定得找到她,或囚於自己的身邊,或與她一同毀滅。


  他若活在暗無天日的地獄裏,受盡痛苦,那她便妄想得見一丁點光明。


  ……


  思緒從苦恨中收回,君弈低眸看向手中已經被捏得皺爛的信紙,眸光微斂,將之伸到壁燈的燭火上一點點燃盡。


  這信是前數日前,影衛們自雲府裏搜羅來的,信上所言,皆是與奉河有關的種種。


  而且影衛們還查到,兩月前,宮中柔妃回奉河省親,正巧路過虞州城,還在虞州城耽擱了好些時日。


  所以絲毫不難猜到,那老東西將人送去了奉河城。


  思及此,君弈嗤笑一聲,眼神晦暗而幽深。


  嗬,黎國之南的奉河城……


  還真是有些遠呢。


  不過別說區區奉河城,她便是逃離出這黎國,乃至四國之外,他也勢必要將人逮回來。


  指背在馬車的內壁上敲了兩下,守在外頭的影一連忙掀開了窗簾:“主上有何吩咐?”


  君弈:“不坐馬車了,你去備馬。”


  影一有些驚訝:“主上打算騎馬去奉河城?”


  奉河可不是虞州,短短幾日便能抵達,奉河城路途遙遠,這一路風霜雨雪,騎馬又費體力,這誰扛得住?

  君弈食指搭於眼尾,輕輕頷首:“馬車太慢,我不想等。”


  影一怔怔然地看著主上。


  想也是,明明帶兵圍了虞州刺史府,再將這個消息放出去就能把人給逼回來。


  可偏偏主上一刻也不願多等,在篤定人在奉河城後,便立刻馬不停蹄地趕往奉河。


  如今,四匹汗血寶馬拉著的馬車,主上竟然也嫌慢。


  影一沉默半晌,又問:“那主上不打算與鄭副將他們同路?”


  君弈眼神有些疲倦,聞言隻是點頭:“不等他們了,我們先去。”


  影一點了下頭:“是,那屬下這就去卸馬。”


  ……


  十二月十五的這日,天氣有些不太好,天上烏雲蔽日,顯得有些陰沉。


  這樣的天氣,雲小棠其實是不太願意出門的,但是有約定在先,她總不能失了約。


  於是這日,她勉為其難地起了個大早,舅母還未睡醒,她便同宋嬤嬤說了聲,就和銀盞一道出了柳府的大門。


  奉河城如柔妃娘娘所說,被治理得很好,民風也十分淳樸,這兒的人大多富有,街市上基本見不到什麽乞丐,地痞流氓也少有。


  但為防萬一,雲小棠還是讓那兩個隨護與她一道而行。


  馬車上,銀盞掀著窗簾瞧著外頭的天色,有些苦惱:“前幾日都是大晴天,怎麽到了今兒,偏偏就陰了呢,這陰得也太不是時候了……”


  雲小棠看向她,安慰道:“沒事,傘帶了就行。”


  看這天也陰得不是太厲害,最多會下些小雨,倒也不是很礙事。


  馬車內坐著有些無聊,雲小棠便拿起擱在一邊的檀色木匣,打開來打量。


  裏頭放置著一封未拆的小信和一把桃木篦梳,梳子上鐫刻了小字和花紋,梳尾綴著白色的玉珠和紅流蘇,還挺好看的。


  銀盞見雲小棠的動作,蹙了眉:“姑娘還真打算將這小匣子送回去啊?”


  雲小棠聞聲,繼而又將匣子合上,無奈地看了眼銀盞:“不然呢?誰讓你沒經過我同意就隨便收別人的東西?”


  她覺得她與柳今安的關係,還沒到送定情信物的地步吧?

  雖然也不是什麽貴重的禮物,但是平白無故接納別人的東西,還是這種曖昧不清的,總覺得……不太好。


  萬一給舅舅和舅母看見,誤會什麽了,轉眼跟母親說了,那不就完犢子了……


  以母親那性子,說不定分分鍾書信過來讓舅舅把她給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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