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8 過於熱烈
穆府掛上了紅綢,府中的人忙活起來,小廝腳不沾地,臉上盡是洋溢著喜氣。
陳氏瞬間精神了百倍,臉上掛著慈愛的笑,問素萍:“安兒呢?”
“老夫人,小姐在院裏的”,素萍低聲湊在陳氏耳邊,道:“聽說還哭了呢。”
一聽說穆安哭了,陳氏就忍不住揩眼角,低低道:“這孩子,也不怪他,就是我都沒想到,王爺會待安兒如此用心。”
“用心自然是好的,小姐是喜極而泣”,素萍笑笑:“老夫人,小姐是感動哭的。”
事情瞞的久,措不及防的給了穆安一“驚”,她整整懵了老半天,怪不得明月和聽風神神秘秘的把她哄了回來,隨後而來的,還有滿載的王府馬車,都是給她的禮。
雖說比起初次的聘禮,看著“寒酸”了些,可這後勁,遠比之前來的甚,激蕩的心情,久久難以平複。
剛哭過,眼眶還紅著,明月好不容易才把人安撫下來,雀躍著聲道:“我去把婚服拿過來,可是主子托人,定做了好幾個月的呢,我拿過來,給王妃試試好不好?”
桌上的擺著花,散著輕淡的花香,湊在鼻尖,似親吻著穆安的臉頰,她垂眸仔細瞧著手中的帕子,是陳氏熬了好幾個大夜親手繡的,是一對嬉戲的鴛鴦,盡顯極致的美好。
見穆安不應,明月同聽風使了個眼色,沒一會就抬著朱紅的箱子過來。
“王妃你瞧,是大梁最好的繡娘,一針一線繡出來的”,明月迫不及待的說:“也隻有王妃,才能與之般配,主子說了,這次,他想風風光光,真心實意的把王妃迎回去,要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給王妃。”
別過頭,擦了擦眼角,心下酸酸的,若不是她回穆府,看到院中滿掛的紅綢,指不定現在還蒙在鼓裏呢。
深紅的嫁衣被血浸染過一般,紅的熱烈,婚服展開,袍尾鋪開數米,裙擺處的牡丹似人似花,栩栩如生,入手一股沁涼之感,想來穿來身上,也不會悶。
聽風一笑:“王妃試試。”
“嗯”,穆安點頭,勾了勾唇紅著眼說:“試試。”
——
蕭辭從三王府出來,白素素立在門口相送,深吸一口氣,道:“王爺慢走。”
步子微頓,蕭辭還算和顏,他平聲說:“明日,本王便著人送宥兒入宮,你放心,他會在宮中安穩長大,習詩書,修武道,得眾臣相輔相待,是好的。”
“妾身知道”,白素素抬眼,不如以往孤傲,多了幾分處之淡然,她緩緩給蕭辭行了一禮,說:“妾身多謝王爺給宥兒賜名,此等恩情,無以為報。”
蕭辭微頷首:“多謝理解。”
“明日過後,妾身便帶著洛兒離京,此後不再踏入京城一步,白府沒落,妾身隻求王爺留父親同母親一命,讓他們遠離京城,安度晚年,妾身在此叩謝王爺恩典。”
“如此甚好”,蕭辭看著白素素,她身姿單薄了很多,是蕭坤對不住她,不免唏噓:“你離京以後,本王會著人照顧,挑一個喜歡的地方,洛兒生的好看,別讓她受了委屈。”
眼眶泛酸,白素素咬唇:“謹遵王爺吩咐。”
不得不說,白素素這一雙兒女都生的極為好看,蕭辭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憐惜。
至今為取名,蕭辭索性一並賜了,蕭宥——隻希望他能如真正的君子一般大雅,寬宥天下。
至於洛兒,是個活泛的小丫頭,一雙眸子清澈透亮,想來以後也是個不受拘束的主,這般無憂無慮的性子,免不了多吃點苦。
目送著蕭辭離開,白素素差點站立不穩,她忍著沒哭,對旁邊道:“回去,將宥兒的衣裳都收拾了,他喜歡的,都給他帶上。”
婢女低聲:“王妃,我們真的要離京嗎?”
“離”,白素素抬眼,今日份太陽暖極了,驅散了多日來壓在她身上的冷意,眸光閃爍,她說:“這次,我要坦坦蕩蕩的走,帶著洛兒,永遠也不要回來了。”
“可是……可是小公子,王妃不會想小公子嗎?”
“宥兒有屬於他的前程,有我拚盡全力,他父親拚了命,也爭不來的前程,他的命是天賜的,我該慶幸不是麽?”白素素轉身往裏麵走,忽地就笑了,明媚的笑容嚇了院中的婢女一跳,就聽她笑著說:“但願我的宥兒前程似錦,真能寬宥天下。”
一定會的。
宥兒的性子,同蕭坤沒有半分相像,同白素素也不太像,或許,這就是命中注定。
白府已經被查封了,查獲了不少罪證,同蕭坤叛亂勾結的也不在少數,白史紀還在牢中,聽說整日病懨懨的,白素素隻去看過母親一次,卻從未去見過白史紀。
其他罪臣已經陸續處斬了,隻有白府還留著。
白素素想不明白,蕭辭為什麽還留著他們,現在一切昭然若揭,她懂了。
離開京城,是她最好的選擇,也是最無奈的選擇。
在這裏生活了二十載,卻從未有過真正的歸屬感,是時候離開了,離開這個不太平的地方。
東平巷裏裏外外點了燈籠,王府的侍衛,在一個時辰之內,將婚帖親自送到了諸位臣子府上,所有人皆受寵若驚。
蕭辭在府前站了會,看著門前的大獅子,對嚴寬道:“給它倆穿個衣裳。”
嚴寬:“……”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一臉懵逼的問:“主子,給獅子穿什麽色的?”
“你說呢?”蕭辭撇下一句,大步進去。
原地淩亂半天,嚴寬才抓住旁邊忙活的侍衛,叮囑道:“沒聽見嗎,府中所有能披紅掛彩亮燈的,都給搞上,一處地方都不能空置著,別磨蹭了,趕緊去。”
“是,我這就去”,侍衛一點頭,溜煙跑了。
與此同時,各方的賀禮皆快馬加鞭的趕來。
外麵的紅火,一路飄進了宮裏,巍峨的高牆內,依舊隻有沉寂。
翌日清晨,天微微亮,穆安就起了身。
素萍扶著陳氏進來,丹寧院的長明燈亮了整晚。
“祖母”,穆安柔聲,從妝台前回過頭,唇紅齒白,耳旁的東珠輕晃著,眉間的花鈿泛著柔光,發髻高挽,美極了,穆安笑了笑:“祖母過來,這婚服好看嗎?”
“好看”,陳氏拉過穆安的手,那指尖熱乎乎的,上過胭脂的眼角含情似的,眉尾一道紅彎下來,讓人恍惚覺得,今日才是她穆家嫡女的出閣禮:“祖母的安兒,真好看,這婚服也是極好看的。”
心下一酸,穆安說:“這次,安兒真的要拜別祖母了。”
陳氏搖頭:“安兒今日,定要風光的出府,滿京城的人都瞧著呢,瞧著祖母陪著的安兒,這般絕世的模樣,祖母已經沒什麽遺憾了,歡歡喜喜的送你上轎,便也心安了。”
“是啊,滿城的人都瞧著呢”,穆安抬著眼睛,眶著裏麵的不舍,道:“祖母看著安兒嫁了兩次,第一次盡懷擔憂了,怕安兒受盡委屈,這次好了,安兒歡歡喜喜的走,祖母笑著送。”
陳氏攥緊了穆安的手,眼角的慈愛堆積在一起,心疼道:“好,真好。”
“王妃,街上人都滿了”,明月小跑進來,給陳氏行了一禮,甜甜道:“老夫人。”
聽風隨後道:“我剛才回去,王府已經準備好了,就等著時辰了。”
“請賓客了嗎?”
“王妃說什麽,怎麽可能不宴請賓客”,明月笑道:“都是府中親自去下帖的,滿朝文武,皆請了。”
垂下頭,翹了翹嘴角,穆安道:“我陪祖母用過飯再走吧。”
“來得及”,明月說:“廚房都已經備好了,就在丹寧院用嗎?”
“就在丹寧院吧。”
陳氏落座,幾次欲言又止,穆安瞧出了她的心思,微聲:“祖母,爹娘怕不是不能來的,不過爺爺和舅舅們一定會來,一樣的,安兒已經知足了。”
樂聲響徹長街,丹寧院都聽的一清二楚,牆外人聲鼎沸,互相訴說這一場盛大的祝福,所有人都知道,攝政王娶了王妃兩次。
熱鬧聲充斥著穆安的耳膜,明月貼心的給她遮上紅綢,道:“王妃,老夫人在正廳等著了,我們該走了。”
聽風上前搭上穆安的手,聽她問:“爺爺他們來了嗎?”
“還沒呢,王妃別急,應該快了。”
陳氏在廳上等著,穆安的婚服得由兩個人提著,她漫步跨上台階,入了正廳,實心實意的給陳氏拜過禮,受了祖母的祝福。
吹打聲進了,花轎像是已經到了門前。
隨著長長的一聲:“王爺到——!”
扶膝起來,穆安聽陳氏低了音,微顫著說:“安兒,快去吧。”
“嗯”,重重一點頭,紅綢蓋住了視線,穆安低頭隻能瞧見自己的腳麵,由明月和聽風攙扶著,緩緩像外麵走去。
院裏的清風吹過,掀起蓋頭一角,花圃裏的花瓣飄過來,落在了穆安的鬢邊的發上,隨著蓋頭的下落,被壓在了發絲裏。
隱約間,她瞧見一雙墨靴,從門口大步而來,靴麵擺著紅袍,那麽熱烈。
蕭辭說:“安兒,本王來娶你了。”
門口不知道誰起哄,她好像聽到了熟悉的喊叫聲,此起彼伏的,人氣的熱浪蓋過了院中的清風,讓人紅了麵頰。
隨著明月聽風的推開,一雙溫熱的大掌握住了指尖,穆安能清晰的感覺到,那熾烈的溫度,還有某人掌心的厚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