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1 驟雨欲來
穆安小睡了一會,察覺身上的被子一沉,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她睡眼朦朧的伸了伸胳膊,咕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蕭辭在穆安額頭親了一下,站在榻邊寬衣,溫聲:“睡吧。”
“怎麽了,事情處理好了嗎”,穆安躬身起來,揉了揉睜不開的眼,道:“累壞了吧。”
“不累”,蕭辭脫了外衫靠在穆安身邊,抬眸:“軍中的事情,奚九派了人過來,已經處理好了。”
見他一臉憔悴,穆安將信將疑:“真的?”
“還能騙你不成”,蕭辭緩緩一笑:“夜深了,早點歇息。”
話罷他便上了榻,手臂撐著額頭:“怎麽,不困了?”
“困著呢。”
“今日你閣中大比,我沒能去,怎麽樣?”
“挺好的”,這次大比的結果本就在意料之中,孟銳出眾的能力所有人有目共睹,穆安說:“一日沒見你,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呢,其實……”
“好了,睡吧。”
穆安話還未說完,就被蕭辭輕聲打斷,她愣了愣,就被人攏在懷裏,睜眼瞪了半天才道:“蕭辭,其實我想說……”
頭頂傳來平穩的呼吸,穆安從溫暖的臂彎裏抬起頭,就發現蕭辭已經睡著了,真就兩句話的功夫,不知道真睡還是裝睡。
替他掖了掖被子,穆安將剩下的話吞回去,聽著平穩的呼吸,朦朧的睡意漸漸消散,整個人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異常清醒。
……睡不著了。
她不知道,自己剛閉上眼,蕭辭便睜眼垂眸看著她,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唇角,眸子裏的溫意暖洋洋的。
他處理了一天的軍務,見不到他人,奚九都有怨言了。
翌日一早,就在院子裏碰上行色匆匆的沐珣,蕭辭喚住他,道:“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沐珣看了他一眼:“你還要在涼都耽擱著嗎?”
蕭辭點頭:“嗯。”
“今早傳來消息,大齊皇城好像亂了,邊境蠢蠢欲動,多是逃命的人,烏煙瘴氣”,沐珣皺眉:“想來最近也不太安穩,奚九一個如何忙的過來,再說了,京城總要你回去主持大局,別因為這兩天讓有心陷害的人鑽了空子。”
“我知道,兆暉還沒有消息嗎?”
“還沒,他們按照地圖上的路線走,一時半會還到不了天塹神地”,沐珣道:“實在不行,你和安兒先回去。”
“好,我回頭問問安兒。”
沐珣急著進宮,同蕭辭說不了幾句話,都說夜會熱鬧非凡,著實好的很,可沐珣忙的腳不沾地,哪有時間去看,壓根不知道外麵鬧成什麽樣子了,早出晚歸,還得繞著走。
看蕭辭的樣子,肯定不會問穆安,他就擠著時間陪人鬆快,沐珣笑了笑:“回頭有空再同你說,薑宇離那邊怎麽樣了?齊皇後手中的九州錄拿到了嗎?”
“這次皇城大亂,多半是薑宇離大有動作”,府外的馬車已經等著了,蕭辭看了一眼時間,催促道:“晚上回來了,你先進宮。”
“嗯”,沐珣大步往外走:“記得同安兒商量,涼都現在沒什麽事,不用耗著。”
東方破曉,街上還冷清著,馬車疾馳而過,挑開車簾看了一眼外麵,驟雨欲來。
這場雨過後,能稍微涼幾天,再暴曬一段時間,就入秋了。
時間過得真快,沐珣這般想著,遠方的天際黑沉沉的,似有人在天正中央破開了一條楚河,涇渭分明。
剛到宮門口,頭頂已經飄起了小雨,侍衛撐了傘,護著沐珣入了宮。
許博延想立許允珩的心思人人皆,朝中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隻是有些雷聲大雨點小了。
踩在青石磚上,雨勢來的很快,低處已經聚了水窪,一腳一個印子,水滴濺在腳麵,濕了沐珣的黑靴,他方一抬眼,許允珩就迎麵走來,手中撐著傘。
“忽然就下雨了,怕老師忘了帶傘”,許允珩抬步過來將手中的傘遞給身旁的宮人,行了一禮:“老師路上可淋雨了。”
“六殿下靴子濕了”,沐珣抬頭道:“趕緊帶殿下換雙幹爽的,待會還要上早朝呢。”
“無妨,老師的靴子也濕了”,低頭看了一眼半濕的鞋,許允珩不以為然,道:“大家今天都是濕的,我還好一些,隻濕了鞋麵,不用換了,隨老師進去吧。”
自己接過傘,沐珣讓侍衛在外麵等著,同許允珩並肩往殿上走。
對於“老師”一稱,他糾正過,可許允珩全然未聽進去,一言一行都有禮至極,沐珣便不在多說了。
“這場雨最少下三天,城外的主河道又該漲水了,每年分支河流都要固壩”,伴著雨聲,拍打著傘麵,許允珩不緊不慢的對沐珣道:“先不說涼都,就易患水災的各州郡,建城中的水溝都是十年前了,十年來隻是哪裏破開了,就修補哪裏,裏麵怕都已經爛了。”
沐珣點頭,輕應了一聲,示意自己在聽。
他沒想到許允珩會注意到這方麵的事,畢竟涼都的水溝外表亮麗,工部主事的每年都將外麵翻新的很漂亮,至於溝下麵,就像許允珩說的,哪裏漫水了便讓兩三個人挖補一下,這麽多年下來,也沒出什麽大問題。
可去年暴雨連天間,沐珣就發現了,靠近水溝的老房子,水都漫過了腳麵,有些地方都到小腿彎了,隻是沒報上去,被人用錢給壓下去了。
這樣下去,靠近主溝的老舊房子遲早會被泡塌,現在已經不安全了,得重整水溝後翻新重建。
不說各位主宮的殿下,就連監督這些小事的芝麻小官都做表麵活,閑麻煩,一時半會要調動人手,能挨一年是一年,假樣子做的十分的好,上頭都不知道這事。
可許允珩才在民間跑過幾回,竟細心的發現了這被人蒙混過關,過了一年又一年的糟糕事,沐珣不免震驚。
許允珩說了一半,看沐珣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找對人了,這些事沐珣怕比他還要清楚,他繼續道:“今日雨就這麽大,恐怕接下來幾天會更盛,多發水患地的水溝得尤其的注意,趁著暴雨,我想著把岌岌可危的內裏也整修一番。”
這樣一來,就能再撐十年八年了。
讚賞的看了他一眼,沐珣跨上台階,道:“六殿下細心的很,不過這事確實麻煩,恐怕丟下去也有人不盡心的辦,最後達不到殿下預想的效果。”
“老師提醒的對”,許允珩走到屋簷下,雨滴落在肩膀上,他毫不在意的抬起頭,對沐珣道:“所以這次,學生準備親自督察,以涼都的主溝開始,萬萬不能再讓老舊房屋被泡著了,百姓多吃苦啊。”
“六殿下善心”,沐珣微頓,忽地問:“殿下這兩日同子俞見過?”
“嗯”,許允珩也不掩飾,拍了拍衣襟上的水,同沐珣立在一邊,抿唇道:“母妃病了,子俞昨日才進宮探望的。”
“辰妃娘娘生病了?也沒聽殿下說,我該去探望的,子俞也是,不同我說”,沐珣道:“辰妃身體如何了?”
“好多了,小病而已,不過母妃真是想見見老師,一直沒有機會。”
沐珣笑笑,沒再說話,朝臣也紛紛來了,就像許允珩說的,皆濕了鞋襪。
偏殿候著的公公已經備好了熱水,讓諸位大人擦拭一番再進殿,十分周到。
沐珣都看在眼裏,是許允珩讓人準備的。
他一開始本以為許允珩出去了一兩次就注意到了涼都的弊處,可聽了後麵的話,他心下就存疑了,那破舊的老屋子擠在一起,挨著水溝,達官貴人很少去,更別說在暴雨季了,哪裏知道誰家的院牆被水泡了,用樹幹在裏麵撐著。
許允珩固然心細民生,可也不會知道這般詳盡,能告訴他這件事的,想來想去也隻有一個溫子俞了。
沐珣笑笑,看來他不能為某人料理退路了。
辰妃說她想吃府中做的糕點,溫子俞隻好冒雨再進一次宮,他走的很慢,青折傘剛好將他罩在下麵,下了馬車就獨自一人往辰妃宮裏走。
大家都知道這是辰妃的娘家人,碰上的宮女便屈膝拂禮。
進了正殿,宮女說辰妃正在用藥,溫子俞便等了會,道:“把糕點熱一下,辰妃娘娘不能吃涼的。”
“是,公子。”
剛喝了口熱茶,溫子俞垂眸看著浸濕一圈的衣擺,暗自搖了搖頭,恨不得現在就回府換了,好半天才把心底那股子不舒服的勁壓下去。
門口傳來腳步聲,辰妃被人攙扶著進來,是個精致溫和的夫人,淺淺一笑:“麻煩子俞又來一趟,既然下著大雨,就別來了,看看,衣裳都濕了。”
“給辰妃娘娘請安”,溫子俞行了一禮,道:“順路的事,不麻煩,娘娘今日可好些了。”
“本來好些了,這不又下雨了嗎?”辰妃到一邊坐下,說:“一下雨身子又斷斷續續得難受幾天,不礙事。”
“需要什麽就讓允珩同我說,我這就帶進來。”
辰妃:“子俞既然來了,正好本宮也有些話想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