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2 生死重逢
漫步走近家門口，越是往裏麵走，心裏就越是存了一股勁，又難受又渴望。
王江堇道：“家裏都等著呢，楚君，家裏還和以前一樣，一點沒變。”
真是一點沒變，門口被王楚君一劍劈散開的瓦片還立著。
所有人都跑出來了，陳氏同王氏兩個老人相互攙扶著，固執的站在門口。
看著這一幕，穆南均同王楚君皆心下一緊，重重一拜：“母親，孩兒回來了。”
“回來了……”，王氏每夜都夢到女兒的容顏，聲淚俱下：“你們回來了，還知道回來啊，這麽多年為什麽一點信都不給？”
“對不起，娘”，王楚君抱著王氏，母親比自己走時老了很多，身子骨也瘦了很多，心口絞著痛，她低聲：“對不起，讓娘掛心了。”
王氏淚眼模糊，狠狠拍了王楚君一巴掌：“你們若是再回來遲點，我怕就見不到你們了。”
“不會的，娘一定身體康健，百歲無憂。”
陳氏定定站在一旁垂淚，她明白，什麽都明白。
穆南均就要對她重重跪下，被陳氏扶著，陳氏平緩心情，再看穆南均，不管他是誰，都是她的孩子。
“母親”，穆南均沉沉道：“母親，受苦了。”
陳氏搖頭：“能回來，能平安，便不是苦。”
其他人已然哭成一片，一場生死重逢，能再相聚，便是老天爺的賞賜了。
門口被堵的嚴實，王江堇道：“南均，我們進去說。”
“是啊，反正都回來了，咱們進去慢慢說”，邱珠玉讓開路，拉上王楚君的手，喜極而泣：“楚君還是之前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不，我老了。”
“沒，還是能一眼認出來”，司蔓菁附和：“再老也是家裏的小女兒，比哥哥嫂嫂年輕。”
王楚君破涕為笑，她抬眸看了一圈，沒有王澤明的身影，落寞的垂下頭，跟著大家往裏麵走。
穆安候在最後，看著大家都進去，這才拉著蕭辭，低聲：“這一天，爺爺等了好久了，兩個家都等了好久了。”
“是本王的安兒讓兩個家重新聚在一起，安兒就是大家的福星”，蕭辭逗她：“本王替所有人，謝謝你。”
穆安仰頭看著他，正午的陽光從頂空射下，映在人的眉眼間，顯得那般好看，低低笑了一聲，穆安說：“我們也進去。”
聽風同青簡等人跟在後麵，大家一起見證了重聚的這一刻。
夏野有些愣，他跟著來了雁回，這裏的風土人情同家中差別很大，可一點都不妨礙他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裏。
看了半天，也大概明白了，一家人的氛圍讓他十分羨慕，心下想著，若是笙兒嫁過來，也會同這樣的家庭融為一體，會成為這美好家庭中的一份子。
他拍拍衣襟跟著嚴寬隨後/進去。
“大哥，爹是不是不願意見我們”，王楚君低聲問：“若是爹怪我們，我們便去給他請罪。”
院中吹來一股涼風，王江堇指著正廳的方向，道：“爹在裏麵等著你們了，這麽多年，他最想你們，嘴上不說，其實念的比誰都緊。”
王澤明端坐在主位上，聽著外麵的動靜，多次要忍不住出去瞧瞧，看看兩個不孝的孩子到底長成了何種模樣。
蠢蠢欲動半天，一盞茶都放涼了，才從人聲中見到了人影。
一窩蜂似的，廳堂裏瞬間就站滿了人，一瞬間靜的厲害，鴉雀無聲。
穆南均牽著王楚君走在最前麵，倏然撩起衣袍一跪，悲聲：“不孝子給爹請安。”
將顫顫巍巍的手伸回來，王澤明看著地上的一雙人，他們身後是王氏的子孫，都是他王澤明一生的驕傲。
曾經，他的楚君才那麽大一點，帶著如意郎君回來，不卑不亢的給他請安，好像也是這般光景，全家人都在後麵悄然看著。
隻是那時候，手牽郎君的女子還是個不知天地厚的丫頭，覺得兩個人相愛便能永遠在一起，不顧身份門第，便風風火火將人逼了回來。
王澤明記得他也是這般看著眼前登對的璧人，久久沒說話。
半晌，王澤明才道：“其他人出去，南均和楚君留下。”
李宣然扶著兩個老人離開，經過穆安身邊微點頭，穆安即刻放開蕭辭，低聲：“我陪嫂嫂去。”
挽上陳氏的手臂，穆安輕輕搭過她的脈，發現陳氏之前病過一場，幽聲：“祖母這段時間又沒好好吃飯了。”
陳氏也是好久沒見穆安了，她心下正難受著，看著穆安笑得牽強：“祖母的安兒到底是長大了，隻是孩子一旦長大，就要一直吃苦了。”
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最後還沒保住。
陳氏不敢仔細去想，她對上穆安澄澈的眸子就想哭，穆安生怕陳氏哭出來，低聲安慰：“我真沒事，祖母不用擔憂，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你若是倒了，安兒怎麽辦？安兒還沒好好孝敬你呢？”
“安兒啊”，陳氏放慢步子，緩緩走著說：“你送祖母來雁回，祖母一聲不吭就來了，可這麽久，你一點消息都不傳回來，你知道我多擔心嗎？”
情況緊急，穆安又昏昏沉沉個把個月，確實沒給陳氏來信，她靦腆一笑：“祖母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我還把爹爹同娘親帶回來了？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不是比什麽都重要嗎？”
“是啊，安兒帶著爹娘回來了”，想起穆南均的眉眼，陳氏微顯得落寞：“祖母這一生，便無遺憾了，就這樣吧，看著一家人團聚，祖母就是現在去了，也不難受。”
穆安一皺眉：“祖母說什麽胡話，有安兒在，定讓你健健康康的。”
陳氏笑笑沒再說話，送著兩人回去，看老人累了，李宣然看著他們服過藥，這才拉著穆安往出走。
最後看了陳氏一眼，穆安好像明白了什麽，半天都在沉思。
“安兒，老夫人何其聰明，她怎會不明白，她什麽都明白”，李宣然同穆安站在院子裏，聽著樹下的蟲鳴，淡淡說：“自你大涼的消息傳回來，自從知道姑姑還活著，知道大涼世子是你的哥哥，老夫人便病了。”
穆安剛才把過脈，自然知道這場病不輕，頷首：“謝謝嫂嫂，若不是你，祖母怕撐不過去了。”
“安兒你謝什麽，我既然照顧著一家人，就不能讓老夫人病著，可我能治老夫人的病，卻治不了她的心，穆府的曾經該是多風光，代代傳下來，老夫人也是名門出身，我們懂的她都懂，甚至明白的更多。”
“我知道”，穆安抬眼，朝後麵看了一眼，同李宣然在院中坐下，低聲：“祖母知道爹不是她的孩子，這才病了，是心病。”
李宣然微微展顏：“安兒你看老夫人，她今天好多了，數輩積累下來的恩恩怨怨，怪不得我們身上，老夫人心下明白，你爹就是他的孩子，你就是穆府的嫡女。”
“但願祖母能想通吧”，穆安剛說完，就見王鈺嵐跑了進來，她一身幹練打扮，同初次相見幾乎一樣，就是那麵容成熟了不少。
穆安以為她沒回來，猛然見到有些驚詫：“鈺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安安姐”，王鈺嵐定了會，一癟嘴就哭出來，猛然衝過來抱住穆安，鼻涕眼淚的胡亂抹了穆安一袖子：“安安姐，我想你。”
穆安無辜的睜睜眼：“鈺嵐，我也想你呀，來，先別哭了。”
王鈺嵐哭的更凶了，她將這幾的難受都發泄出來，昨夜，她才發現包袱裏的幾身裙子都是最新的，都是最好的，是誰準備的可想而知。
心下堵的慌，王鈺嵐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從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中走出來，一見到穆安，她就在想，若是當初不跟著穆安去十香樓，這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了。
好一會，王鈺嵐才平靜下來，她記得王燦的話，不提關於孩子的事，倔強的搖搖頭：“安安姐，你這次就留下來，不要走了好不好，我有好多話要同你說。”
“好，今夜陪著你，有什麽話我們好好說”，穆安見李宣然對她使眼色，大概猜到了幾分，心裏狠狠地罵了歐陽落幾句，這才道：“你姐我餓了，給點吃的行不？”
王鈺嵐：“安安姐，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好。”
正廳裏，王澤明同穆南均說了很多，到了今日，還有什麽可怪的呢？
在王澤明眼裏，都是他的孩子，哪有父親不肯原諒孩子的。
“南均，珣兒一定長的同你一樣高了，可惜他這次回不來”，王澤明一字一句道：“你們在涼都城這麽多年，過的好嗎？”
“我們過的很好，爹，涼帝同沐老家主是八拜之交，對我和楚君也是萬般信任”，穆南均道：“當初若非涼帝施救，我同楚君便真的回不來了。”
王澤明起身，他目光微散：“那就是真的好了，在涼都城生存，是該小心翼翼，爹不怪你們五年來杳無音訊，現在想想，都是命啊。”
都是上一代的命，不是他們這代人能決定的了的。
王楚君：“能求的爹的原諒，女兒和南均也心安了，這麽多年，日日煎熬，像被掛在了懸崖邊，進不得退不得，我真的太想家了。”
“雁回永遠是你們的家，不管京城還是涼都，從今日起，你們攜手回家，我們便翻篇了”，王澤明重聲：“以後，誰也不許提南均的身世，在這個家，有我在，你倆就永遠是孩子！”
“爹，我知道了”，穆南均頗為感動，看著王楚君，兩人眼中皆有淚花閃爍，他道：“不論京城還是涼都，我穆南均永遠拿雁回城當家，此生能娶的楚君為妻，便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就算曆經再多的磨難，也全當上天的恩賜。”
王楚君緊緊握著穆南均的手，微微一笑：“是我們共同的恩賜，有這個家，有珣兒，安兒，還有什麽可遺憾的。”
沒有了。
王家的小輩個個出眾，骨子裏的血，不允許他們甘做平庸，總有一天，他們會一個個長大，做那馳騁萬裏的雄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