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 他的束縛
夏氏一族的傳統，夏笙若是族長備選人，那她得安穩在族中待著，以防夏野出事，她能頂上去。
看夏野的體魄，若他是意外的長成這樣，便是夏氏一族的幸運，可一聽夏笙姑娘的功勳，便是基因問題了，必然是夏氏一族苦心培育的，夏野的父母，就是族中的佼佼者，才能代代相傳生出肩挑族人重任的人。
曆猿喝了一聲，再次鍥而不舍的向夏野衝奔過去。
穆南均看了一眼，繼續道：“夏笙姑娘嫁給珣兒，她便得離開夏氏一族，能征的父母族人的同意，想來費了一番功夫。”
“夏野說，他的父母族人都很喜歡大哥。”
“辭兒你看夏野的性格，他就是個報喜不報憂的，挑著好聽的說”，穆南均微皺眉：“喜歡是一回事，認可是另一回事，珣兒在夏氏一族的日子，也是艱難的，你們去了替我告訴他，跟著心走。”
蕭辭明白。
穆南均又接著道：“不是真心誠意喜歡人家姑娘，就不要耽誤了人家，那可是夏笙姑娘的一輩子。”
“我知道了”。
蕭辭抬眼過去，夏野攔腰又給了曆猿一摔，這次曆猿半天沒起來，結實的鐵鏈被兩人生生扯斷，扔在腳底。
咳嗽幾聲，曆猿衝著夏野一咆哮，狼狽的再次翻身：“我就不信，拿不下你小子！”
“再來！”夏野大汗淋漓，黝黑的皮膚泛著光，同這漫山的雪白相襯，盡情散發著獨屬於他的魅力。
“猴子”，夏野一捧拳：“要不拿上你身後的大刀？”
“拿個錘子！”曆猿大笑：“就這拳頭，今天非得把你掄地上叫爺爺！”
夏野被激起了烈勁：“那今天得認個猴子當兒子了。”
圍了一圈的人哄笑起來，曆猿被自己的將士笑的臉皮一熱，渾身的勁都爆發出來，兩人摔在一起，糾纏不休。
夏野明顯的占了上風。
兩人越打越烈，最後來真的，往對方要命的地方攻，由陌生人打成兄弟，再由兄弟打成仇人了，眾人唏噓：“會不會有點狠了？”
穆南均低低笑了一聲，看著曆猿有些先架不住，對蕭辭道：“辭兒，曆猿戰後疲憊，你幫他一下。”
蕭辭垂首：“是。”
夏野拘緊力道，成風的冷拳迎著曆猿閃過，曆猿一個打滾躲開，不曾想另一邊又攻下來，他丟了麵子，卻很暢快，等著美美挨下夏野這一拳。
忽地，夏野的重拳被一掌牢牢握住，他一驚，蕭辭的掌風絲毫不弱，迎胸而來，掙紮一下，一隻拳頭還被牢牢禁錮在蕭辭手中。
“好哇”，夏野蠻力破開，連退三步，笑著抹了把額頭的汗：“你還能厲害點。”
“夏公子打累了，歇歇吧”，蕭辭見他不動，笑著一拱手：“還想打麽？”
夏野搖頭：“不打了，緩緩，猴子啊，你躲後麵幹啥呢，快起來。”
曆猿被說的臉皮一紅，拍拍身上的塵土爬起來，掌心一道重重的紅痕，他沒好氣的對走過來的穆南均道：“這小子，也不知道哪來的一身力氣，狠的很，山都能讓他給搬了。”
“看的出來”，穆南均威嚴不減：“夏公子，珣兒對夏氏一族多有叨擾，承蒙照顧，感激不盡。”
“沐將軍吧”，夏野對後麵的穆安一使眼色，穆安點頭，他當即認真起來：“夏野莽撞，讓將軍見笑了，沐珣很好，談不上叨擾，大家都很樂意他留下呢。”
“夏公子請，一起用飯如何？”
“好”，夏野早就餓了，他飯量驚人，吃得多，才能幹的多，興衝衝的跟著往裏麵去。
曆猿還在後麵不停的擦汗，他擦著擦著覺得不對，動作一僵硬，問旁邊的小兵：“剛才攔住夏野拳風的是誰？”
小兵搖搖頭，他也沒見過，指著穆南均旁邊的背影，曆猿定睛一看，喃喃：“乖乖！這不是攝政王嗎？怎麽來這了。”
顧不上一身臭汗，曆猿大步跑過去，聽到身後的動靜，穆安步子微停，見曆猿一臉的驚色，奇道：“副領怎麽了？還沒打夠？”
“夠了夠了，就沒見過這麽壯實的人”，曆猿咦了一聲，指著同穆南均並行的背影，鬼鬼祟祟低聲問穆安：“郡主，卑職看那人有點眼熟，是不是攝政王蕭辭？”
穆安了然，點點頭：“是啊，怎麽呢？”
“他怎麽來我們軍中了，還有郡主，將軍怎麽同他關係怪怪的”，曆猿急道：“這又是怎麽回事？”
曆猿是真急了，他越想越不對，世子在的時候就同蕭辭暗中來往密切，那也隻是暗中，這怎麽同將軍明麵交好了。
輕笑一聲，穆安搭著曆猿，輕拍他一下，挑起一邊眉眼：“我哥沒告訴你啊？”
“世子該告訴卑職什麽？”
“也沒啥了”，穆安笑道：“曆副領，攝政王蕭辭是咱大涼的女婿，一家人，有什麽問題嗎？”
曆猿：“……”
手足無措愣了半天，曆猿聽到穆安身邊的婢女喊了聲“王妃”，便說著什麽往裏麵去了。
曆猿一口氣卡在喉嚨裏，驚了又驚，真是天大的喜事。
很快便上了熱菜，夏野毫不拘束，幾杯酒下肚，對他而言不痛不癢，爽快道：“將軍同夫人不如也跟我回族中，家中好客，更何況是沐珣的爹娘，笙兒肯定開心壞了。”
“我們就不去了”，穆南均沉聲：“夏野公子，你的爹娘同意笙兒離開夏氏一族，遠赴他國嗎？笙兒是族中的精英，夏氏一族當真能舍了她？”
筷子一頓，夏野撩過頭發，再抬眼，麵容英朗，說：“笙兒下定決心，願意為愛舍棄，父母族人再多不舍，也得順著她。”
夏笙若不走，沐珣就得留下，這不可能！
夏野也曾多次規勸，隻希望沐珣能久留，可沐珣想也不想就拒絕了，能留在夏氏一族養傷，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將軍，不管幸與不幸，都是笙兒自己選的路”，夏野堅聲：“夏氏草原的女子，能舍能得，有我這個做大哥的在，就不會讓笙兒一輩子都拘在族中，族中男兒千千萬，不該將擔子壓在女子身上，笙兒需要自由，沐珣能給她，我願意給她。”
穆南均：“若是珣兒能同笙兒走在一起，那沐府就是笙兒的家，在家裏，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受了委屈。”
“我知道”，夏野有些感動，敬了一杯：“多謝將軍同夫人抬愛，笙兒是個好姑娘，你們一定會喜歡她。”
王楚君坐在一旁沉默，良久都沒說話，垂眸沉思著什麽。
穆安吃了幾口便飽了，曆猿隨後換了身衣裳進來，看蕭辭同穆安的眼神多了很多意味，穆安對他咧嘴一笑，曆猿即刻窘迫的低下了頭。
心下嘟囔著，世子怎麽一點破綻都沒露，他怎麽就那麽笨，沒早點從這遮遮掩掩的關係中發覺出點不同尋常來。
一頓飯吃的平淡，夏野看出了穆南均同王楚君心中的擔憂，不止他們擔憂，他也擔憂。
在族中，夏笙對沐珣的喜歡誰都能看出來，可沐珣對夏笙的尊重也一清二楚。
這份情，到底能不能圓滿結束誰也不知道，夏野之所以願意跟著穆安耽擱，也是深思熟慮之後做的決定，能多讓沐珣同夏笙相處一日是一日，俗話說的好，日久生情。
日子久了，沐珣總該對夏笙多一點別的情誼。
晚些時候，穆南均回到帳中，腰部一抽一抽的疼，身上的舊傷皆隱隱發痛，莫幹山下到底有些冷了，遠遠比不上涼都城養人，他稍微一呻吟，王楚君就知道了。
加了一床被子，嘴裏怪道：“安兒給你的藥，你肯定沒吃。”
“夫人別胡說，我吃了”，生怕王楚君不信，穆南均還將隨身攜帶的藥瓶掏出來給她看，還剩了許多，叮囑道：“真吃了，安兒帶的太多，怎麽吃都吃不完，你千萬別同安兒說。”
“你還怕安兒知道啊”，王楚君端了熱水過來，遞到穆南均手中，一邊替他揉捏肩膀，一邊埋怨：“這藥是安兒專門為你調和的，你若是按時吃，舊傷哪裏會發作，這分明就是覺得疼了，才想起來。”
穆南均辯駁不得，確是他的錯，拉過王楚君的手，緩聲：“我這不吃上了嗎？等這瓶藥吃完，就好多了，吃了兩日就已經比在軍中康健了，你別同安兒說，你一說，她該跟我急了。”
王楚君：“讓安兒跟你急，盡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等安兒過來檢查，你看看她急不急眼。”
摸著鼻尖低低一笑，穆南均動了動筋骨，長舒了一口氣，這才道：“那就別讓安兒知道，看著安兒同辭兒和睦相融，我打心底裏歡喜，可珣兒……”
“珣兒是男子”，王楚君忽地道：“對了，陛下來過，話裏話外讓我們早些回去，珣兒也得早些回去。”
“陛下？”穆南均微驚：“這個時候，他還能出涼都城來，看來真是被朝臣的折子逼得煩了。”
“可不是嗎？你瞧瞧你這次，都明晃晃同雁回攪在一起了，參你的都不知道上了多少，陛下能不煩嗎？”
穆南均：“陛下還說什麽了？”
“再沒說什麽”，王楚君到床邊坐下，聽著火盆裏的幹柴被烤的“劈裏啪啦”的響，緩緩道：“陛下沒說沐府的不對，沒說你的不對，這次回宮，定然一力強硬的將朝臣眾說紛紜的嘴堵回去，他對我們，仁至義盡了。”
“是啊，這是我沐家欠陛下的，我老了，該償的情償不了了，這些擔子一力壓在了珣兒身上”，看著如今的蕭辭，穆南均生怕將來有一日，沐珣會踏上蕭辭的老路，可蕭辭勝在經曆過風雨之後還年輕，到那個時候，沐珣就不再年輕了，沉默片刻，穆南均輕揉著王楚君的掌心，說：“珣兒一直都知道的，不用我們操心，他早就主動挑起沐府的擔子了。”
王楚君微抬頭：“在路上我問安兒，以後她想做什麽，她說辭兒答應她，會帶著她去看這天地間的山水，天下那麽大，又豈是三年五載看的盡的，細細一想都覺得美好，辭兒同安兒有這般的未來，可珣兒怎麽辦？”
穆南均：“珣兒不需要。”
“你怎麽這麽狠心”，拍了穆南均一巴掌，王楚君道：“珣兒也想無憂無慮不被束縛，可他的束縛才剛剛開始。”
穆南均歎了聲：“所以，娶一個夏氏一族的女子也挺好的，對珣兒而言，這樣清貴的他，才能更得天子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