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 好戲開場
再正眼看蕭辭,姚延進的心早就在悄然中天翻地覆,他掬了把汗,悻悻的隨著坐了。
“距離午時還有一個多時辰,姚大人要不去歇歇”,蕭辭言語之間敦厚可親,微和著臉:“有事,我們可晚上詳談。”
“晚上嗎”,姚延進拘謹道:“同李衛城主一起談嗎?”
蕭辭說:“那就要看李衛城主的意思了,願不願意同我們一起談。”
“不了不了”,姚延進預感到了什麽,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擺手道:“雖然轉文從商,可公子看我這體格就知道不是個貪圖享受的人,精力好著呢,不歇了,剩下一個時辰,公子可還有需要我幫助的?”
“沒有了”,蕭辭正襟危坐,不容侵犯的威嚴沉甸甸壓著,他說:“等城中黑袍人清理完了,鐵騎們換身衣裳,李衛城主剛好進城。”
一滴汗順著姚延進的額角落下來,滲進木桌縫裏,他想抬手去擦,又怕被蕭辭看出他的緊張,吞了口唾沫說:“蕭公子廣結人脈,連駐守在十三部的大涼鐵騎都借的來,鄙人佩服,佩服!不管是誰,隻要能解了地閻城之危,便是百姓的恩人。”
“姚老板心懷善念,才該令人佩服,這地閻城沒有你,撐不到今天,至於大涼鐵騎,不得已向十三部求援,也僅僅是因為那裏距地閻城最近罷了。”
“那……”,姚延進站了起來,麵色緊繃,問:“蕭公子為何不等著李衛城主來呢?隻要李衛城主回來,我們何必舍近求遠,去欠大涼鐵騎這麽大的一個人情?”
蕭辭沒應,任由姚延進原地杵了片刻,淡淡掀起眼,沉聲:“昨夜城門處,姚大人字字清晰,本以為你懂了呢。”
“砰——”一下,姚延進連連後退三步,立秋一臉懵逼的拖著椅子跑到角落,簡直一頭亂麻。
崩斷了腦袋裏的一根弦,姚延進聽著牆外鐵騎的蹄聲漸漸歇了,膝蓋有些軟,最後的神誌撐著他站的筆直,到底有骨子裏的文人氣質,又拱手道:“敢問一句,蕭公子可來自大梁京城?”
蕭辭說:“算是吧。”
“在大梁,蕭是皇姓,又有公子這般神出鬼沒,覆手之間定一城的風度,還能是誰呢”,姚延進低了聲:“王爺威名遠揚,姚延進粗人一個,不曾想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尊顏。”
“本王也不過普通人罷了”,蕭辭看著姚延進,輕笑:“姚老板沒揭穿本王,還能鼎力相助,實在感激。”
“……王爺”,姚延進側對著門口,耳邊浸在初升的涼日裏,無端的熱起來,他迫切的想側耳聽到一些動靜,可忽然就什麽都聽不到,便有些急了,結聲:“王爺的感激我萬萬不敢受,我還是想出去幫助王爺照顧百姓,恭迎李衛城主回來,要不,姚某人先告退了。”
說罷,姚延進一拜,便要退出去。
穆安抬眼,輕聲:“姚老板等等,不用著急,李衛城主還有一個時辰該進城了,城門口有人去接,不用姚老板操心。”
“這”,姚延進步子一僵,道:“王妃,這城主不知道王爺同王妃大駕光臨,怕會失了分寸,我去提點著。”
“李衛城主身份尊貴,到底是宮裏出來的,怎會有失分寸”,穆安繼續平和著態度,好言說:“姚老板安心在這待著,等時候到了,會有人來請你。”
“請我做什麽?”
姚延進心口“突突”的跳,他左右一看,從水伯到立秋,所有人都靜靜盯著他,他意識到了什麽,雖然從猜到蕭辭的身份開始,就預想到了地閻城的結局。
可……
難道這世上的人,都是為利而來,為利而往的嗎?
他所給予相信的人,要反過頭為了一座城池,同他愧疚多年的兄弟刀劍相向?
“不行!”姚延進驟然寒聲:“王爺,鄙人敬佩王爺的身份,敬佩王爺剿殺城中黑袍,護住城中百姓,可李衛城主是無辜的,他被元龍控製,有些事不得已而為之,王爺不能置他於死地?”
若是眼睜睜看著李衛進城被殺,姚延進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姚老板”,蕭辭微成拳放在身前,向他走近一步,說:“現在的李衛當真還是姚老板認識的李衛嗎?從你離開城主府,李衛便不是李衛了,有些事,本王得親自和率兵而來的李衛談談,若是姚老板實在想聽,就一起來吧。”
姚延進震道:“王爺…不攔我?”
“為什麽要攔你?本王相信姚老板是明白是非之人。”
以為蕭辭要將他囚禁,避免他心生疑慮通風報信,直到此刻,姚延進對上那雙深不可測的眼,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麽可笑。
許鄺一條條街親自巡過,清理的幹幹淨淨,距離午時還有兩柱香時間,穆安從長街一路向城主府返回,街上人群來往,皆著百姓服裝,米鋪的夥計來往穿梭在各百姓家裏。
碰上來往的假“黑袍”,他們心底微隔應,那假黑袍的皮膚,甚至指尖都同之前的黑袍沒什麽兩樣,黑布遮麵,就是城中人都分不出來真假。
城主府更是恢複了原樣,許鄺寒氣沉沉的進來,他深覺得自己被穆安耍了。
門口站著青簡,臉還沒遮,依舊一身黑袍,他皺眉:“你家郡主呢?”
青簡瞥了他一眼,指了指裏麵,話都不想說。
許鄺一噎,寬大的黑袍罩在身上,莫名還有一股味道,冷哼一聲才進去,看清裏麵的場景,他就呆住了。
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中間放著一個大丹爐,周圍守著一圈假“黑袍”,而一個看著略顯單薄的身子,爬在丹爐上,半個身子都快要栽進去。
他分不清麵前的人都是誰,繞過一傻大個,往丹爐旁邊去,伸手就拽住了踮在外麵的腿,沉聲:“安郡主,該掉下去了。”
一瞬間,許鄺感覺脖頸一涼,似被人搭了一把刀,當即就要把他的人頭擰下,無端的,他心一慌,鬆開了手。
側眸一看,整整齊齊的守爐人,穆安右邊那人最是奇怪,一雙深不可測的眸子,淩厲的猶如寒冬的兵鋒。
對視片刻,許鄺敗下陣來,他鐵青著臉對穆安道:“午時已到,郡主在研究怎麽把自己裝一破爐子裏嗎?”
穆安一個激靈,還真差點從丹爐裏掉進去,她將收集的丹垢放進空間,拄著丹爐邊上,就要探出來,五指抓著那爐邊,往出爬著說:“怎麽?李衛進城了?”
“進……”,許鄺一抬眼,看到丹爐邊的手嚇了一跳,那五指的肌膚慘白,一用力,血管都爆出來了,骨節突出,不像活人的手,他太陽穴一跳,從牙縫裏蹦出後麵的字:“已經進城。”
“那就好,開工!”
穆安從凳子上跳下來,許鄺看了她一眼,不自在的後退幾步:“安郡主是不是玩過頭了。”
穆安現在就是翻版的元龍,兩人簡直如出一轍,她的眉毛也是慘白的,瞳仁也是。
美瞳有點大,穆安轉了轉眼球才舒服了些,她遮住臉,憑借一雙眼把元龍的神態學了八分。
看了許鄺一眼,點評道:“你還不夠白,多擦點粉,我不缺。”
“娘們用的東西,本世子不用”,許鄺執著道:“李衛帶了五萬兵馬,安然進了城,城中一切如常,他未生疑,往城主府來了。”
“那還等什麽,本半仙的功臣回來了”,嘖嘖兩聲,穆安陰陽怪氣的學著元龍,拄著那蛇頭拐,說:“走啊,去正廳見見功臣。”
“把戲!”許鄺不得已,隻能乖乖跟上,一路上他總覺得自己被穆安旁邊的黑袍盯上了,那感覺,像要他半條命。
蕭辭將探視的目光收回來,規矩的跟在穆安身後,在拐角進廳前,抬手在細軟的腰間抹了一把,低聲:“夫人同王世子恩怨不小呢。”
“……是嗎?”穆安盡力收著腰,分明隔著幾層衣物,那指腹的溫度還是順著神經攀了全身,她加快步子進門,裝傻充愣說:“我怎麽沒發現?”
“無妨,本王發現了,就幫你教訓他。”
穆安:“倒也不用。”
那可不成,蕭辭第一次見許鄺這個人,便嗅出了敵視的味道,沒想到涼都城都有人同穆安過不去,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腳,膽子不小!
許鄺打了個冷顫,過去站在蕭辭旁邊,覺得周身都充斥著冷氣,他瞥了一眼:“本世子好似沒在安郡主身邊見過你?”
漠然的睨下來,蕭辭道:“可能是王世子不配吧。”
“大膽!”許鄺獰聲,這句話他頭一次說完便有了心生無力的感覺,莫名的有些畏懼眼前人。
大事在前,他默默忍下,回頭衝主位上“搔首弄姿”,把自己搞的陰陽怪氣的穆安道:“郡主身邊盡是狂妄之人,遲早吃虧。”
“王世子往後邊站”,穆安低低一笑,壓著尖銳的嗓子,顫巍著鬼手說:“好戲還沒開場呢,別露了破綻,我都聽到大軍過來的踏地聲了。”
許鄺被這聲音激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看到了身著盔甲的人從外麵離開,兩步便到了院裏,便熄了聲,退到了一邊。
“李衛”剛進來,就看到抬著大缸往後院去的黑袍人,他分外厭惡的皺起眉頭,大闊步進來,在門口頓了頓,盯著兩邊的黑袍看了看,覺得哪裏不對,卻又都對。
蕭辭呢?
怎麽還不動手?
李衛甚是疑惑,他隻是淡淡瞥了上方的元龍一眼,幾日不見,他那鬼樣更深了。
“其他人都出去”,李衛開了口,見半天沒人動,語氣硬了硬:“出去!”
穆安咳嗽一聲,說:“你們兩個留下,其他人都去門外候著。”
“是,大人”,一黑袍拱手,帶著其他人出去。
留下許鄺和蕭辭,無聲的站在一邊。
李衛沒聽出“元龍”聲音的變化,心口直犯惡心,暗罵蕭辭不講信用,他快馬回來,為了什麽?
嚴寬半路說去見他家主子,這進城也沒了影,地閻城都是黑袍人,李衛也不敢輕舉妄動。
他未抬頭看上方的元龍一眼,隻說:“我占領了沙兵道,大齊現在同雁回在打,我得先隔岸觀火,再者,我的兵得用解藥了。”
“急什麽啊”,穆安挑眼:“沒聽到最近城中出了事,我受了波及,既然你回來了,先把城中攪屎的人抓出來,你的藥我會給的。”
“今天我就要”,李衛麵相憨厚樸實,卻同沙兵道蕭辭所見的那人略有不同,隻見他憤然拍了桌子:“元龍,你不要得寸進尺!解藥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