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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 米鋪老板

  竹園的一切,都昭示著地閻城曾經的樣子。


  元龍很不喜歡,他看到那清竹就討厭,麵目厭惡。


  這城中宅果真是個好地方,他之前怎麽不知道呢?


  若是將煉丹場所安在這,那該省去多少麻煩?


  初入城主府,元龍難免被李衛瞧不起,他處處經營,處處小心,才把李衛徹底拉下台,多風光無限的人啊,還不是任他擺布。


  站在院中等了半柱香,黑袍人才陸續將竹園搜查幹淨。


  “大人,宅子是空的。”


  麵色一陰,元龍親自在院中看了一圈,銳聲:“角角落落都查過了嗎!”


  “回大人,查過了,沒人。”


  “引路的人呢?帶過來”,李衛拄著蛇頭杖往前院去,不知為何,在這院中站了一會,他胸口有些懸,走起路來都有些力不從心,側眸道:“過來,扶著我。”


  隨在他身側的黑袍人應了一聲,他的額頭也滲出了虛汗,吸一口氣都費勁,可還得扶著元龍。


  前庭的石子路有些滑,元龍差點摔倒,他瞥了旁邊的扶手一眼:“滾開!”


  黑袍不敢解釋,悄悄退後。


  院裏果然什麽人都沒,後麵的黑袍人匆匆過來,唇角抖動:“大人,那客棧的夥計不見了。”


  元龍:“廢物!人呢?”


  “那夥計熟悉這裏的布局,剛才偷偷溜了。”


  滿院子的人,能讓一個瘦弱的夥計溜了,元龍此次可謂是損失慘重,下令砍了那院子裏的清竹,連夜掛上了黑布,將隱秘的庭院占為己有。


  黑袍人白天就開始滿城搜索,他們說什麽百姓就依什麽,敞開門歡迎。


  一條條街排查下來,也沒什麽異樣。


  城中最大的米鋪,米倉就置在後院,米鋪的生意做的很大,地閻城一封,城中人都張嘴等著吃飯,因此這米鋪便搶手起來。


  老板哄抬米價,日日還是很多人來買,黑袍人到底也要吃飯,吃“仙丹”度日的那是元龍,因此黑袍人對米鋪尊敬很多。


  米鋪的夥計忙的腳不沾地,恭恭敬敬的送走一批查院的黑袍人,他們臉和米一樣白,比城中吃惡丹最多的百姓都白,米鋪的前院大大小小擺放著十多個丹爐,看著就比其他尋常人家都忠誠。


  黑袍人草草搜過,夥計給他們往門外的車上塞了兩袋好米,他們便喜悅的走了。


  看著人走遠了,夥計才吐一口氣,拉著袖子胡亂的擦了擦鬢角的冷汗,那處的皮膚當即黑了點。


  他看了一眼袖子,匆匆喚來其他夥計,怒氣衝衝的歎了口氣,轉身往裏麵跑了。


  後院米倉擋著牆後麵,有一間素雅的小屋。


  穆安一行人都安靜的坐在裏麵,聽著外麵的動靜小了,蕭辭才淡淡品了口茶。


  “果然,什麽時候人都要吃飯,你瞧瞧這些黑袍人,對米鋪的夥計都不敢大聲吆喝”,穆安起身往門口去,回首道:“此處可信嗎?”


  青簡點頭:“可信,我同聽風探過,這米鋪中所有人都未吃過丹藥,對元龍更是恨之入骨。”


  “我們進來看到的那些陳舊的丹爐都是假的?”


  “是真的”,青簡解釋:“米鋪的人每天都煉丹,而且煉的比尋常百姓家都多,可是他們的丹都是用陳年的穀物煉的,為了迷惑黑袍人。”


  蕭辭抬了一下眼角:“那這米鋪的老板不簡單。”


  前麵的米倉裏傳來腳步聲,這屋子裏沒有窗,隻有牆擋著,有些悶熱。


  穆安往蕭辭身邊人,說:“來人了。”


  是米鋪的老板,城中富商的典型打扮,華麗的綢緞同他那慘白的麵容格格不入。


  “寒舍小,憋屈諸位了”,姚延進暗暗打量了氣宇不凡的蕭辭一眼,一拱手:“鄙人姚延進,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姚延進談吐清晰,一舉一動都頗有大家風範,不像個普通的商人,他過於規矩了,譬如剛才,很容易引人懷疑,真正圓滑的商人,該是歐陽落那副模樣。


  蕭辭隻說:“蕭某人謝過姚老板。”


  姚延進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他不問這群陌生人的來路,一上來就自報姓名,真誠以待,對方卻連名字都不肯說。


  不過隻是一瞬,仔細一想姚延進便釋懷了,他抬手請蕭辭坐下,一眼就挑準了難掩鋒芒的穆安,微笑道:“想必是蕭公子的夫人了。”


  穆安回禮:“正是。”


  “夫人有禮了”,姚延進徑直到蕭辭對麵落座,道:“都是落難人,咱們也不用繞彎子,能讓黑袍人追捕,想來諸位也是不願意同元龍同流合汙的,既然來了寒舍,不如就加入我們。”


  蕭辭微愕:“姚老板知道城主府的人是元龍?”


  “我怎麽會不知道”,姚延進歎了口氣:“此事稍後再說,諸位可是地閻城的人?”


  蕭辭:“不是。”


  “怪我多問了,旁邊兩位女俠身手矯捷,進了鄙人這米鋪就能翻江倒海,差點把膽小夥計的頭擰下來,這等上乘的樣貌身手,若在地閻城,我怎會不知道。”


  姚延進自顧自的搖搖頭,一嘴多餘的話都不問,也不想知道蕭辭等人到底來自何處,鄭重道:“你們能知道城主府的是元龍,不是李衛城主,想來也是本事不小的人,於危難之中相遇,便是緣分,我們隻能聯手了。”


  蕭辭輕抬眼,對著穆安微挑眉,穆安當即插口:“姚老板別怪我多嘴,你們當真沒服用過元龍的丹藥?”


  姚延進堅決說:“沒有。”


  屋子裏實在悶,片刻都出了汗,姚延進一摸額頭,那裏的慘白當即花了一塊,露出下麵真是的皮膚。


  穆安驚訝:“你們在臉上抹了東西?”


  “讓夫人見笑了,純屬保命手段”,姚要進自嘲:“就跟這滿院子的白幡,還有那前院的丹爐一樣,都是為了保命,我這米鋪有兩百人,城中總共有我十家米鋪在開,大大小小加起來一千兩百人,諸位別不信,這就是如今整個地閻城沒服用過丹藥的正常人了。”


  三十萬人裏麵隻有一千人逃脫魔爪,多可怕的數據。


  若是每個城池都照此發展,後果不敢想象。


  “這些人,是兩年來我一個一個保下來的,我們用了兩年時間,徹底占據了地閻城的米鋪生意,暗中屯夠了一年的米”,說到這,姚延進眼中泛淚:“用米麵暗中製成特殊的粉霜,日日塗抹裸露在外的皮膚,但是諸位也看到了,我們不能流汗,不能見水,因為臉上粉霜遇水會即刻褪掉,所有人在米鋪,不能單獨行動,每個人時時刻刻都得盯著同伴的臉,每時每刻都要補粉,這樣苟且偷生的日子,我們過了大半年。”


  出了這會汗,姚延進臉上的霜基本全褪了,他本身的皮膚帶著點黑,可見他遮了多厚的一層。


  胡亂的擦了把汗,姚延進不在意,繼續道:“地閻城是從一年前開始慢慢嚴查出入的,米鋪的貨物都很難運進來,幸好我們提前準備了,維持了不到兩月,城便徹底封了。”


  “那你們之前為什麽不離開?”穆安疑聲:“既然知道城中凶險,在封城之前悄然離開,便不用苟且偷生這大半年。”


  姚延進沉默片刻,看向蕭辭:“我的心情,公子應當理解的,雖是無權無貴之人,卻也有愛國之心,哪裏能背著自己的朋友逃奔。”


  蕭辭看著姚延進,不得不佩服起此人來,沉聲道:“你能留下,便是滿腔大義,撐到如今,也算對得起這地閻城的三十萬百姓了。”


  “是”,一句話,戳在了姚延進心上,他眼角潤了一片,說:“可是現在,我撐不下去了。若是之前,我是萬萬不會輕易幫助諸位的,可今時不同往日,米鋪已經走到了盡頭,城中人吃完了所有糧食,我的米撐了不足三個月,便空了,如今城中所有人都看著這些米,最多撐三天。”


  “因此看到兩位俠女的身手,我姚延進二話不說便留下了諸位,便賭這最後一把,公子,你可願意幫我?”


  蕭辭:“先說說姚老板同李衛城主的事吧。”


  “你!”姚延進一驚,他從蕭辭的眼中看到了長驅直入的探究,這種審視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重重壓在他身上,迫使他站起來,顫聲:“蕭公子怎麽知道我同李衛城主有緣故?”


  蕭辭輕點了一下桌麵,麵容冷峻:“姚老板一提李衛,我瞧出來的,長話短說,我們就是那能幫助你的人,姚老板說清楚些,對我們的籌謀,會更有用。”


  “蕭公子果真不是普通人”,姚延進不再遲疑,頓聲道:“公子一開始問我怎麽知道城主府的人是元龍,因為我曾經是李衛城主身邊的管家,算的一手好賬,同李衛城主親如兄弟。”


  過去六七年了,姚延進想起曾經的美好時光仍舊記憶猶新,他帶了笑容,道:“李伯父那時候已經穩坐國師之位二十載,因為受宮裏器重,李衛在宮裏來去自如,帶著我也沾了光,一度同宮裏的皇子相交,李衛為人圓滑,又有國師撐腰,自然風頭極盛,大殿下很賞識他,一來二去,大家便熟稔了。”


  接下來便是醜聞了,姚延進挑著關鍵的點說了。


  李衛繼承了國師年輕時的美貌,雖是男子,卻生的皮膚細嫩,一顰一笑都比宮裏的宮女強,大殿下在皇城的私宅豢養少年郎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姚延進早早看出了大殿下的意思,便不讓李衛同大殿下來往。


  聽著八卦,穆安覺得這劇情越跑越偏了,她蹙眉看了一眼蕭辭,卻發現蕭辭凝神,沉重的想著什麽。


  “可是李衛同那大殿下一來二去,居然真生了情愫,大殿下每日變著花樣哄李衛開心,兩人整日糾纏不休”,姚延進清楚的記得哪一日,他說:“皇後來寢宮尋大殿下,身邊還跟著薑雪公主,闖進寢宮,就看到兩人歡好,皇後大怒,當下就要斬了李衛。”


  “後來還是國師勸下,將事情瞞過去,不知道國師給了皇後什麽好處,皇後不僅饒了李衛,還讓國君給了封地,封地有人有兵,讓李衛做這閑散城主。”


  穆安眨眼:“後來呢?”


  “李衛走後,皇後便重罰了大殿下,聽聞後來大殿下病了一場,便死了”,姚延進深深的皺著眉頭,道:“皇後膝下自此便剩了一個薑雪公主,備受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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