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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 煥然一新

  新鮮的人兒,新鮮的血液,新鮮的國度。


  呆呆的看著麵目堅定的沈德重,武清文久久回不過神來,他不敢想,不敢仔細的想。


  “德重,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我清楚的很”,氣衝衝扔了那密奏,沈德重將它踩在腳底,大聲:“改朝容易換代難,這些人都該死,小不懲如何懲大惡,一月來,你不理會我,就是怕我勸說你站隊,勸說你放棄皇上。”


  走近武清文,沈德重半跪在他床前,言辭誠懇:“你清貴的一生不能敗,曾走上巔峰的人怎會甘心垂死之際落土為泥,你還有希望。”


  躺了三日的武相大人終究還是爬起來了,隻是他那遭受重垮的脊梁,如何都挺不直。


  顫顫巍巍的走在官道上,一腳一磚,一步一印,像是在奔赴最後一場的戰場,崎嶇而堅定。


  當日,謝良帶領禁衛軍包圍了整個京城,荒涼的街上,沒有一個百姓,沒有一個攤販,曾經逍遙快活的畫樓船坊,一早得到風聲,閉的比誰都快。


  除了禁衛軍的刀劍摩甲身,重重的腳步聲,京城陷入了一片死寂。


  武清文請出了蕭晟淵,病重半月,迷迷糊糊的頹喪了一月,蕭晟淵又坐在了太和殿上,明黃的龍椅在這個時候卻無端的發燙,燙的他坐立難安。


  朝上一片肅靜。


  那密奏蕭晟淵早就看過,他沒想到自己沒倒,反把武老頭給嚇住了。


  都說日久見人心,在蕭晟淵這,算是患難見真情了,看著殿下說話都帶著顫音的武老頭,他突然有些後悔,深深覺得對不起這老家夥。


  滿座的文武,再也沒一個人能像武清文這般真切的對他了,說他的好,他的不好……他都聽到了。


  可那又如何?

  他蕭晟淵是天子啊,萬人之上,有些自己的驕傲,怎麽能在大敗之際低頭。


  不行!


  他就是死了,也絕不會給皇叔認錯!

  天子沒錯,何錯之有?

  以為武清文要做什麽,可當那垂垂老矣的聲音在大殿之上將密奏內容讀出來時,蕭晟淵還是慌了,他驚愕的看著朝堂大亂,看著謝良帶人衝進來,將大半的人製服。


  這老家夥,怎麽能將密奏公之於眾呢?

  驟然明白過來,蕭晟淵大怒:“武相!你!”


  “皇上”,待身後安靜下來,武清文匍匐在地:“老臣拚死也要為皇上除奸佞,這是老臣能為皇上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我不想等我死了,他們會更加無法無度,欺負了皇上去。”


  濕了眼,蕭晟淵跌坐回去,喃喃:“你這樣,難道就不是欺負朕了嗎?”


  這些人不除,還能為蕭晟淵所用,哪怕他們心懷鬼胎,戕害忠良,也是蕭晟淵最後一點防身利器,一旦這些人除了,他這個皇帝就真的孤立無援了,身邊連個為了權勢阿諛奉承的奸佞都沒了。


  “請皇上下令,重查這些人,還皇上一片清明。”


  還站在殿上的人,以沈德重為首,跪叩,齊聲:“請皇上下令,肅清帝王側,除奸佞,除小人!”


  這哪裏是清帝王側,這是要帝王命。


  良久,蕭晟淵見大勢已去,不管他說什麽,武清文都會查這些人,當著全天下的麵,辦了這些人。


  他還能如何,懨懨的吐了口濁氣,蕭晟淵點頭:“查!”


  謝良開始滿城的抓人,所有貪生怕死的,都存了逃跑的心,犯事的朝臣連同家眷一個都不能放過,統統關起來。


  至於人,一旦送進了刑獄,就到了沈德重的手中,連他們祖宗十八代都能挖出來,更不用說謀害之事了。


  街上正亂著,三王府大門緊閉,從上次三王爺率兵離開後,就再也沒開過了。


  院子裏的一片素白,沒人敢摘啊。


  誰若是動了那白幡,白素素就跟他急,三王府死寂沉沉,下人走路都是靜悄悄的低著頭,沒人敢說話。


  白素素渾渾噩噩的醒來,聽著孩兒的啼哭,久了……婢女垂首進來:“王妃,小公子哭了一晚上了,是不是病了?”


  “小姐呢?”白素素站在窗前,她受了風,頭痛欲裂,兩天沒出屋了,喪聲問:“小姐沒哭嗎?”


  “小姐倒是沒怎麽哭,奴婢怕小公子吵到小姐,將他倆分開了,王妃去看看吧,公子或許是想王妃了。”


  兩個孩子從落地起,就是白素素親手撫養,黏她的緊,驟然分開兩日,難免有些不習慣。


  人人都知,三王府沒落了,一夜之間,白素素成了那悲慘人兒的象征,外麵人還不知道怎麽說閑話呢。


  跪在靈堂三日,白素素未曾合眼,她甚至沒落一滴淚,就是不說話。


  五月的暖風比寒冬臘月還要冷,凍徹心扉,院子裏的花競相開放,那麽刺眼。


  “那就去看看吧”。


  兩個孩子養的很好,眉眼繼承了蕭氏的俊俏,唇角隱隱帶著白素素的孤傲,一點大就能看出來生的極好,軟糯糯的一雙,報到白素素麵前,已經會對著她笑,對著她哭了。


  府中發生這麽大的事,白素素沒求過任何人,不顧白李氏的阻攔,非要讓兩個孩子看著蕭坤下葬。


  她說:“那是你們的父親,那是娘親不顧一切深愛的人。”


  看著麵前兩個可愛的孩子,白素素驟然痛哭出聲,多日來的壓抑在這一刻爆發,她倒在床前,伏著身戰栗。


  求得,愛不得……


  這輩子,終究是他蕭坤負了這麽好的人兒。


  屋子裏的婢女跪了一地,默默垂淚,三王府真的太苦了,三王妃太難了。


  五月末,京城已然熱了起來。


  半個月時間,沈德重硬是成了那鐵麵判官,將文武百官查了個底朝天,無一人幸免。


  隨著馮敬被放回滇州,寓示著新的朝臣著官服,三拜九叩上千階台,進太和殿,侍奉天子左右。


  沈德重將蕭辭暗中看好的人一股腦提上來,請武清文為師,斟酌策論,定良臣,層層選拔,從朝廷到地方,進行了一次大換血,寒門子弟,隻要政績人品一流,便可按律升遷提拔。


  朝堂之上,一批批的新人埋頭苦幹,謙卑有恭,著手恢複大梁境內,戰事方過的虧損,上行下效,煥然一新。


  恍然間,武清文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他依舊日日候在蕭晟淵身側,與他商討政事。


  天氣回暖,蕭晟淵也漸漸好了些,就是掌心有些空,偶爾同臣子說幾句話,雖然各個對他恭敬,卻也嚴格,為民為國的錯,他不能說錯一個字。


  這批新臣,團結一氣,固若銅牆鐵壁,各個學了蕭辭的鐵血手腕三分,牢牢的將整個大梁的經濟血脈抓在手心裏。


  蕭晟淵驟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傀儡”,他的決定,需得經過以武清文為首的諸位重臣連夜商議,確保萬無一失,才會付諸實行。


  他似有似無,這是徹底被架空了,除了謝良手中的禁衛軍,一無所有。


  南城平定後,不過兩日,蕭辭便發兵莫幹山,這是要踏平大齊的兆頭。


  三國交匯處,不管連天的戰事如何,朝中甚少提起,一心撲在內裏,大梁的蛀蟲必定在這次動蕩後,被新的忠臣除盡!

  所有人都悄然的忘記攝政王蕭辭是叛賊一事,本能的相信,莫幹山下,攝政王依舊會得勝而歸,如此一來,解了內憂,除了外患,大梁百年無憂,要得昌盛,還有什麽可難的。


  後有北地滇州,博州,柳州……數十州郡的糧草增援,又有南城數個富庶之地的銀兩救急,孤狼軍不缺軍餉,地方都自願給攝政王掏錢,報到京城,六部按律批準。


  這才是真正的強大。


  沈德重從宮裏出來,看著晴雲萬裏的天,仰頭深吸一口氣,低聲歎道:“真正的好日子,才剛開了個頭。”


  他很慶幸,關鍵時刻,心裏的天秤歪來了,當千裏之外的蕭辭誠懇的拋來橄欖枝,沉思了一夜,沈德重果斷的掌起了蕭辭在京中埋下的暗棋。


  一步步瓦解腐臭不堪的勢力。


  “既然要幹,就得幹票大的”,他扭頭對一旁的三品官道:“臭的一直壓在下麵,總是吃上麵新鮮的,總有一天,會毒死自己的。”


  那人笑笑,對他作揖:“沈大人慢走。”


  爽朗的笑一聲,沈德重頗為神氣的上了回府的馬車,亂世當道,人人都想反抗,可很多時候,由不得自己。


  就像武清文,他故步自封,最後也免不了妥協一二。


  他們都是有心的人,怎會忍心看著蕭氏的百年基業,在自己死後毀於一旦。


  回了沈府,小廝匆匆迎上來,急道:“老爺……老爺不好了!”


  沈德重不悅的看著他:“我哪不好了?”


  “老爺當然好,好像是大公子回來了”,小廝口幹舌燥,青天白日見鬼似的大喊:“老爺快去看看吧!”


  被門檻絆了一個踉蹌,沈德重跑著進去,半路又猛然停下,黑著臉左顧右盼。


  小廝嚇了一跳:“老爺,怎麽了?”


  “去,將府門關上”,沈德重指著牆角的一根木棍,厲聲:“給我拿過來!”


  當即有人去牢牢的將門扣上了,沈府裏安靜的不得了。


  小廝呆呆的杵在原地,看著沈德重拖著一根粗壯的木棍一走三抖的向前院去,額頭出了一層的熱汗。


  “我得個乖乖,大公子完了。”


  前廳裏,沈行怡拉著沈行白從上看到下,癟著嘴:“我去茶館找你,南宮跟我說你不在。”


  “別鬧”,沈行白拍開沈行怡的爪子,笑眯眯道:“前段時間本來就不在,這兩天才回來,你哥我忙的很。”


  春暖花開,沈行白回京準備了一下閣中事宜,抽空上了趟無垠山,陪紀老喝了兩盅酒,整理了山上的住所,徹底落了鎖,才重新回到京城。


  這裏已經變天了,他的飛馬已傳向莫幹山,想來三哥知道了,會開心。


  剛端起茶杯,沈行怡霍然起身,機械的看著沈行白,慘烈的一笑:“哥,我發誓,我什麽都沒說,但是今天……你玩完了。”


  沈行白:“……”


  微微一扭頭,門口的和煦的陽光下,站著一個可怖至極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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