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 青音的回憶
青音睡不著，翻來覆去想著以前的事，又想到許鄺，在寧古塔被人相救，一路上沿海飄洋了近兩個月，前一個月她一直被關在狹窄的船艙裏，窗口每日都按時送飯，賣相雖不是很好，勉強們填飽肚子，還定時送來治傷的藥物。
一個月時間，她沒有出去過，舊傷卻好了個七七八八。
有一天，她在船艙裏鬧，砸了很多東西，艙門被打開，進來幾個凶神惡煞的男人，為首的揪著她就要打，被旁邊人攔下，清一色的魁梧的身材，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眸子，矮小的船艙門口並不足以讓他們挺起身，彎著腰同她對視一會。
為首的大漢開了口：“鬧什麽？”
“我、我要出去”，青音仰著頭：“這是什麽地方？”
“出去就是死路一條，還想出去嗎？”
身邊沒一件稱手的兵器，青音左顧右盼，眼前都是練家子，這樣的人船上不知還有多少，她貿然出手，必然不敵。
忍聲：“關了一個多月，同殺了我有什麽區別，我不跑，就出去看看。”
“好好待著，有你去的地方。”
大漢剛說完，甲板上腳步聲起，操著青音聽不太明白的嗓音，喊著什麽。
“大人，碰上海盜了。”
海盜！
青音一凜，這船能不能打的過海盜，若是船沉了，她豈不是死在海上？
海盜船來勢洶洶，大漢警告青音在裏麵乖乖待著，隨後艙門被重新關上。
她正要用力去推，整個船身劇烈的抖動，向一旁傾斜，她被狠狠摔了出去，爬出來的空隙，外麵尖叫聲起，原來這船上關的不止她一個姑娘。
想到這，青音就著燭火，看了麵前的許煙櫻一眼，最後隻有她一人被送到了涼都，跟著大漢一路進了涼都城，醒來便在秦王府了。
許鄺待她說不上多好，卻也不差。
許煙櫻拉了椅子過來，緩緩坐下：“三妹，既然進了秦王府，你就是秦王府的小姐，我拿你當妹妹看，如今大哥有難，我們確應同心協力。”
“嗯？”青音靠著桌子，悠然的交叉著腳，聞言笑了笑：“我還得靠著大哥，自然會幫著你，這不想辦法救大哥出來嗎？”
“你知道大哥為何被抓進牢獄嗎？”
“不知道”，青音搖頭。
當時海盜襲船，死了不少人，血水順著甲板的縫隙流進來，外麵打鬥聲起，有人撞她的船艙門，聽著動靜，必是那海盜無疑。
危險之際，青音躲在門口的角落守株待兔，不堪的門被不踹開，第一個衝進來的人還沒看清裏麵的景象，就被猛然躍起的青音擰了脖子，奪了他手中的兵器，青音踏著屍體殺了出去。
海浪撲打著船身，一個月來，青音第一次見到了藍天，白雲……天空比京城更廣，更闊，海天相連，一望無際。
這是青音可夢而不可得的美景，她貪婪的吸一口氣，刹那之間，捆綁在靈魂深處的束縛被解開，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一人一劍，立於天地間，聽著海聲咆哮，耳邊兵戈驟然，她懷有一腔熱血，茅塞頓開。
逼退周身數人，大漢身邊也不乏高手，海盜不敵，最終退離了海麵。
到底死了誰，都與青音無關，她說什麽都不要再被關在船艙裏。
大漢盯著她看了許久，示意其他人退下，船上最終恢複了平靜，爬在桅杆處，青音看著海麵發呆，良久……
大漢告訴她，當時在寧古塔救她的正是自己，他曾經有一個女兒，和青音差不多大，在海上遇見海盜，葬身大海。
碰巧經過寧古塔，看此地特別，便走了黑河的近路，機緣巧合之下看見了青音，本想棄之不理，可想死死去的女兒，還是心軟，便伸手幫了一把。
船早就偷渡過了黑河，在海上漂了一個月，乘風破浪，距離大梁十萬八千裏，回不去了。
要麽死在海裏，要麽跟著船去涼都，青音莫名其妙就選擇了後者。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在逃避什麽，甚至沒去想大涼人為什麽會在寧古塔，和秦王府什麽關係？
這些，許鄺都沒告訴她。
青音最近總是會失神，沉入自己的世界，半天醒不來。
許煙櫻見她說完話就垂著頭一聲不吭，那憂愁的樣子仿佛給她披上一層紗，摸不到裏麵的人。
她喚了好幾聲，青音沒理她。
歎了口氣，許煙櫻作罷，起身向書桌後走去，許鄺說書桌底下有暗格，裏麵的東西要毀了。
能是什麽東西，她找了半天才舉著一盞燈摸到了一塊不太平整的桌底，蹲在地上費了好大勁才推開，打著燭火去照，是個不大的格子，可裏麵空空如也。
以為自己看錯了，伸手進去摸，摸了三遍，裏麵確實是空的。
許煙櫻一愣，驟然看向青音，驚呼一聲跌坐在地。
隻見方才還靠在桌邊沉思的青音鬼魅一樣立在她麵前，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屋子裏有些暗，窗外的葉子沙沙作響，背對著無盡的黑夜，閃爍的燭火將她的臉照的慘白，一雙眼似比黑夜還要可怕。
一瞬間，許煙櫻有起身就跑的想法。
她大呼一口氣，拍著胸口，低聲：“三……妹你，怎麽不出聲。”
“我在想事情”，對著跌坐在地的許煙櫻伸出一隻手，青音淡淡道：“你在找東西嗎？”
對著那攤開的手掌，許煙櫻卻沒有勇氣去握，她自己扶著一旁的桌子起來，拍了拍衣裙上的土，半天說不出話。
青音緩緩向前一步，再問：“你在找什麽？”
心底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許煙櫻抿唇：“大哥說，書桌底下有東西，讓我取出來。”
“裏麵是空的，東西我拿走了。”
驚愕的看著她，許煙櫻連連後退，沙啞了聲：“你！”
身為天樞閣弟子，什麽暗門沒見過，許鄺屋子裏大大小小的暗格，在青音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她從懷中掏出一疊紙，有信，有幾張畫像，還有一些其他什麽。
垂頭看著，許煙櫻來之前她已經慢慢看過一遍，其實也看不太懂，可裏麵“大梁”、“京城”這樣的字眼她還是認識的。
“三妹，這是大哥的東西”，許煙櫻突然有些怕青音，她吞了口唾沫道：“你給我，我看看，可以嗎？”
青音一頓，點頭：“可以。”
說著就給許煙櫻遞了過去，沒想到青音這麽好說話，許煙櫻接過去看。
最顯眼的就是幾張畫像，是沐南均和王楚君，另一張不知什麽原因毀了一半，可借那眉眼，許煙櫻認出那是沐珣。
後麵便是一些書信，許煙櫻匆匆看過，暗自心驚，原來從很久以前許鄺就派探子前往大梁，所為之事，就是查沐府的來曆。
信中用的是特有的秘語，許煙櫻隻能讀懂個大概，他懷疑沐南均是大梁賊人，讓親信去京城尋找證據，來來去去兩年時間，派去一茬一茬的人，回來的寥寥無幾。
京城穆府，有一嫡女，穆安。
當今攝政王妃！
可是沒有那穆安的畫像，關於穆府穆安的記載，也隻有短短幾句話。
另外就是什麽安邊城之戰，穆安父母戰死，從此沒了蹤跡。
剩下的，許煙櫻也看不懂了。
放下信，許煙櫻盯著那三副畫像，沉思片刻。
她好似聽許鄺說過，大梁攝政王是反賊，大梁國如今還亂著，若非如此，沐珣也不可能帶兵北上，給他建立功勳的機會。
可從寧洪一事看來，到底是機會是厄運，還說不定呢。
見許煙櫻半天不說話，青音急了，一拍桌子，睜眼：“上麵寫了什麽？這畫像畫的是誰？”
微微一愣，許煙櫻明白過來，許鄺的密信她都看不懂，青音大概是當天書看了。
清了清嗓子：“沒什麽，畫像之上是大哥的對手。”
她不打算全部告訴青音，畢竟這丫頭瘋起來可沒人攔的住，誰知道她到底如何找到了書房中的暗格，還拿走了密信，懷著什麽目的。
現在的秦王府腹背受敵，許煙櫻賭不起，她不信青音。
青音也不太信她，奪過那信，指著上麵的“京城”問：“這是什麽？大哥為什麽會有京城來的信，那是梁的國土。”
“三妹，大哥是王世子，自古以來，那個國家沒幾個敵國的探子”，許煙櫻道：“大哥想建功立業，想擴土封疆，自然會想方設法竊取敵國的情報，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就是這個道理。”
“這裏麵還說什麽了？”
“沒了。”
瞪大了眼睛，青音搶先一步將信收起來：“就這些？千辛萬苦竊取京城的情報，裏麵就什麽都沒寫？我不信。”
許煙櫻想將信拿回來，可看青音的模樣，硬搶肯定是不行的，她泄了氣，堅決道：“隻有這些，你以為送去的探子都能將消息送回來嗎？能活著送出消息的屈指可數，不管你信不信，裏麵並沒什麽機密，這是大哥的探子用命傳回來的。”
對上許煙櫻的雙眸，青音舔了舔嘴唇，單純的挑眉道：“東西我拿走了，你還要找什麽，慢慢找吧。”
“等等”，許煙櫻喊住她：“三妹，信你不能拿走，我答應大哥要毀了。”
“為什麽毀了？這裏麵不是沒什麽機密嗎？”
許煙櫻皺眉：“你不懂，若是再有人來搜秦王府，將這些東西搜出來，陛下看到了，便會懷疑大哥暗中刺探敵情，是為了爭功奪利。”
青音眨眼：“難道不是嗎？”
“是”，許煙櫻好言：“話雖如此，可大哥素來不得陛下喜歡，若是再知道他存了上位的心思，不免龍顏大怒。”
青音似聽懂了許煙櫻的意思，許鄺現在無故被抓，本就前路迷茫，要是再讓陛下懷疑，那就是雪上加霜。
點了點頭，青音笑了一聲：“東西我拿走了，就不能毀，不管誰來查，讓他們查不到不就好了，我倒要看看，我的東西，誰敢隨便搜！”
“三妹！”
許煙櫻沒追上，青音已經蠻不講理的走了，她氣的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