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 許三姑娘
許鄺不在,秦王府瞬間岌岌可危起來,涼都萬千土地,似乎容不下這一樓一府,府中的侍衛亂了套,下人婢女都亂了套。
真正到了需要的時候,沒一個頂事的,各個害怕禍殃及自身,躲得遠遠的,鵪鶉似的縮著頭,許煙櫻連個得力的人都挑不出來。
以往無功無過的許姑娘,被推到了主心骨的位置,眾人這才發現,危難時刻,許煙櫻強定心神,雖然手段淺薄不足以穩妥安置所有的事,卻不慌不亂,自己條理清晰,好歹能把持住秦王府,不至於大廈驟傾。
早些時候許鄺剛被帶走,就有一隊侍衛搜了他的院子,許煙櫻沒去看,被擋在外麵,搜完就走了。
不過幾個時辰,怎麽又來了?
快步出了前庭,院子裏站滿了兵,這次不是宮裏的人,是涼都的巡城軍,為首的頤氣喝止,神氣的不得了,大手一揮,便要讓人闖入。
“住手”,許煙櫻快步過去,掃了一眼蠢蠢欲動的兵衛,質聲:“大人這是什麽意思?陛下已經速查過秦王府,什麽都沒查出來,可見秦王府無辜,哪有再查的道理?”
“許姑娘快快起開,我等就是奉上頭的命令,對昨夜抓捕歸案的所有臣子府中,裏裏外外二次清剿,許姑娘不會不知數吧?”
看他們火氣衝天的模樣,必然從天未亮就開始搜了,一直到冷日西斜,脾氣都上來了。
許煙櫻擋在他們麵前,一介弱女子不免氣勢不足,驟然被壓了下去,她道:“既然是皇命,搜便搜吧,隻是秦王府不同於其他臣子府邸,哪怕再落魄,也是皇親國戚,大人悠著點。”
“哼!”兵守嘲諷一聲,推開許煙櫻,大聲:“裏裏外外,仔仔細細的搜!老鼠洞都不要放過,尤其是王世子的院子,那豢養畜牲的籠子都不要放過,查仔細了,一有情況,立刻收繳!”
許煙櫻憋青了臉:“你們!”
那狗仗人勢的兵首力氣過人,毫不憐惜的推搡她一掌,多少雙眼睛看著,她狠狠一個趔趄,若不是婢女扶著,早就躺在冷冰冰的地上。
腳踝處火辣辣的疼,一定是剛才扭到了。
眼前一個個人影飛速跑來跑去,完全沒將她放在眼裏。
婢女驚慌:“小姐……我們、回屋吧。”
許煙櫻睜著眼,站在原地,看著這群人左右倒騰,霎那間將秦王府鬧得不成樣子,滿目荒涼,一地瘡痍。
明眼看著這一切,她能有什麽辦法,心口泛酸,淚水似要湧出來,她隻是“許姑娘”,一個不受重視的許姑娘,沒有郡主的身份,便喝令不了欺負人的狗!
一直以來,她都怪大哥小瞧了她,怪母親約束了她,可時至今日,逢遭莫名變故,她才明白,所有人說的都對,秦王府沒了王世子,注定樹倒猢猻,被人輕而易舉的踩在腳底。
……許姑娘翻不了身,隻能維持著府中不亂,對外,無能為力。
院子被砸的不成樣子,分明啥都沒有,也不知道他們在亂找什麽,不過欺辱人罷了。
許煙櫻把手中的帕子捏皺:“去照顧著母親院裏,別讓他們驚擾到母親。”
婢女剛要應聲退下,後院就傳來罵聲。
是那為首的兵衛:“大膽!將她抓起來,這院子重點查!”
“誰的院子?”許煙櫻一愣:“三姑娘?”
“應該是吧”,婢女小聲:“小姐,三姑娘脾氣不太好。”
一皺眉,許煙櫻小跑著過去。
她知道三姑娘脾氣不好,院子裏整天靜悄悄的,毫無生氣,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麵死了人。
七八個兵被擋在外麵,硬是進不去三姑娘的院子,許煙櫻喊了一聲:“大人,府中三妹妹年紀小,大人連個小丫頭的院子都要查嗎?”
“查,狠狠的查!”兵首怒然:“從未聽過什麽許府三姑娘,誰知是哪裏的孽種,不僅要查,還要將人抓起來送獄重審。”
大言不慚!
許煙櫻當場黑臉,不過一個兵首,以往在許鄺麵前連個屁都不敢放,如今抓著一點得勢的苗頭,狂什麽。
她氣的發抖,半天說不出話來。
兵衛踹開門,就要衝進去,忽地,愴然一聲,一柄利劍劃破長空而來,重重的插在那猖狂的兵首腳下,隻需要一點點,似乎就能將他劈成兩半。
不僅一群搜查兵懵了,許煙櫻也懵了,手心濕了一片,睜著眼睛,盡是難以置信:“三……姑娘。”
“擾到姑奶奶睡覺了”,三姑娘外袍都沒穿,僅著一身白衫就出來了,烏發隨意的披在肩上,襯的那略顯稚嫩的小臉皙白,她徑直走到那劍跟前,緩緩的將插在磚縫裏的劍抽出來,再抬眸,已是一片寒意:“今日,我這院子就搜不得,誰敢進!”
許煙櫻目不轉睛,盯著三姑娘看,這才發現她雖稚嫩,可那副皮囊之下的狠戾不是一般人能及的,眸子裏的寒光同冰冷的劍刃重合,懶散的往哪一站,竟無人敢動。
兵首吞了一口唾沫,往後退了兩步,愕然看她兩眼,一咬牙:“拿下!”
許煙櫻大聲:“住手!”
可是沒人理她,四五個兵已經衝上去,冷刃相交,許煙櫻嚇住了,胸前一軟,是三姑娘的手伸過來,輕飄飄就將她推到一邊,冷喝:“邊上去,看著!姑奶奶給你將人打回去!”
四五位、七八位……也不是三姑娘的對手,隻見她處處戳人要害,毫不留情,幾個兵守腿一軟,刀都拿不穩就被斬了刀柄,不將人殺死,卻留給對方滿身的血痕,兵首眼看不敵,大驚之下暴喝一聲,越是懷疑此人不對勁。
親自上陣,誰知那三姑娘深藏不露,功力比剛才更甚了一倍,一腳踹在那兵首胸口,人瞬間飛出去,幾口鮮血噴出來,再抬眼,脖子上已經搭了冷刃,鋒利處浸滿了血,順著劍流下來,灌在兵首的衣領裏,他瞬間惜命,胸口還在劇痛不止,重重一腳又踩上來。
“你……你知道傷了我們是什麽下場嗎!”
“該是什麽下場?就憑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秦王府是你們能隨便搜的?不怕王世子要了你的命,狗眼看人,哼!”女子輕笑:“還想進姑奶奶的院子嗎?”
兵首張著嘴,一口氣沒上來又被踹了一腳,喉間滿是腥甜。
又聽女子冷颼颼道:“還砸嗎?”
“不……不敢了。”
兵首實在怕了,他就是一聽人差遣的,哪裏知道秦王府還藏著這麽一位主,說是殺人不眨眼都不為過,等他出去,在稟告上頭,帶人來抓,眼下保住命要緊。
兵首氣若遊絲,顯然受傷不清,婢女偷偷拽著許煙櫻的袖子,許煙櫻才從驚懼中回過神來,怕三姑娘將事鬧大,輕咳一聲過去:“三妹,夠了。”
“這就夠了?”三姑娘似還不滿意,回眸掃了一圈,指著身後戒備的一圈人,冷言:“給你們一柱香時間,將秦王府恢複原樣,亂了哪裏都不行。”
許煙櫻驚訝:“許音,算了。”
好半天,三姑娘才明白這聲“許音”是在叫她,她冷嗤,遠遠指了一個小廝:“去,將秦王府的門關上。”
那小廝還愣著,對上那雙冰冷的眸子,趕緊遵命。
許音說:“一柱香內,秦王府要和之前一模一樣,亂一處我殺一人,錯一息時間,我再殺一人!有種你們今日誰都別想活著離開!”
“許……音”,許煙櫻睜大了眼睛,雙手都在顫抖,喉間梗塞,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讓人端了凳子,兵首還在那躺屍,叫許音的三姑娘就緩緩坐下,還對著許煙櫻招手:“你也坐。”
許煙櫻:“……”
她仿佛進錯了地方,這裏還是秦王府嗎?大哥帶回來的女子到底是誰?
那功力,恐怕遠在大哥之上,怪不得大哥如此疼愛。
一柱香後,秦王府眾人眼看著兵衛們抬著昏迷過去的頭頭,逃命似的奔出了府,府中對那三姑娘,徹底轉變了想法,各個恭恭敬敬。
“三妹”,許音打了個哈欠,就要進院,到底沒讓一人搜她的院子,許煙櫻趕緊叫住她:“大哥莫名其妙被抓,三妹知道這樣做,會讓秦王府更難嗎?”
許音回頭,看著她:“我知道,所以我沒殺一人,若非如此,他們都得死。”
許煙櫻定在原地。
半晌,又聽走了的三姑娘回頭,不悅道:“別叫我許音,我不姓許,也不喜歡別的姓。”
她一字一句說:“我叫青音。”
“青……音”,許煙櫻喃喃念著,她更不知道了,三姑娘為何會聽大哥的話,留在秦王府?
青音是哪裏人?
青音自己也很迷茫,她轉身進了屋,隨手就扔了劍,吩咐婢女:“拿出去,洗幹淨。”
婢女那敢拒絕,怕祖宗似的兩個人抬著就滾了。
她躺在床上,看著這裏貴重的一切,心裏很不是滋味,她想回家……可是她哪來的家,這裏是涼都城,沒有她的親人,她回不去。
自從來了這,就一直住在這一方院子裏,隔絕外麵的一切聲音,誰也沒見過,沒聽過,也不想出去。
知道自己被夜凶追殺,她一路小心謹慎,差點葬身在寧古塔,要不是許鄺身邊人相救,她就死在那了。
大涼距離京城何其的遠,她沒有身份,沒有腰牌,回不去的,就算僥幸出了涼都城,可萬千大涼闊土,她得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回去的路?
思念青閣,思念小姐,見不到她……自己好像在慢慢變成她,變成那個自己仰慕,喜歡的人,穆安是青音生命中永遠的光,一束暖暖的光,她想成為那樣遙不可及的人。
就算不能,隻要能讓她待在小姐身邊,她就願意為其奉獻,哪怕是燃燒生命。
要怪就怪自己魯莽,意氣用事,最後蕭坤沒死,還一度走上絕路,這樣的自己,回去也是累贅,她不願去賭。
前夜夢中,隱約聽到了青閣的傳訊,等她從夢中驚醒,小院靜悄悄的,什麽也沒有,那就是一場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