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4 明月失蹤
院子裏的鷹尖銳的嘶叫一聲,像是在恐懼什麽。
許鄺大驚:“人都死哪去了!”
屋子裏涼颼颼的,似有陰風竄進來,就是沒人回應他。
守在院子裏的侍衛都啞巴了,還是聾了,或者死了。
驟然間,許鄺一個激靈驚坐著,脊背竄上冷汗,他抬手揉著太陽穴,愈發的陰冷:“人呢!啊!”
依舊沒人應。
忽然間,院子裏的燈籠滅了,本來映照著月色的窗戶瞬間暗了下來,似乎有個人影從窗前一閃而過,定睛去看,又空蕩蕩的什麽都沒。
起身披上外袍,拿起架子上的劍,許鄺沉著臉往出走。
院子裏的鷹突然長嘶一聲,那叫聲像是被扼住了咽喉,又在逐漸的哽咽中沒了響動。
這會功夫,許鄺硬是出了一頭的冷汗,他一腳踹開門出去,院子裏靜悄悄的,淡淡的飄著血腥味,夜風拂過他的麵頰。
“什麽人!出來!”
冷刃出鞘,許鄺大步躍到院中央,昏暗中,看清了廊上橫七豎八的侍衛,不知死活。
而那關鷹的籠子大開著,伸手一抹,濕漉漉的——是血。
畜牲的血浸染了整個籠子,垂死掙紮過程中,羽毛掉落,鋪壓腳底。
許鄺大怒,厲聲:“誰,出來!”
夜中,許煙櫻還在沉睡,婢女慌裏慌張的跑進來,將她從床榻中喚醒。
“怎麽了?”揉著疲憊的眼,許煙櫻坐起身,婢女立刻拿了披風給她蓋上,亮了燈,隱約聽到院子裏的稍淩亂的腳步聲,她睜眼:“發生什麽事了。”
婢女這會反倒平靜下來,小聲道:“好像是府中進刺客了。”
“什麽?”許煙櫻一驚:“哪來的刺客?母親呢?”
“夫人沒事,是世子院中出事了。”
穿好外衣,許煙櫻讓婢女去看看盧韶芳,怕受刺客驚擾,她帶著兩人向許鄺的院子裏去。
此刻,許鄺院中燈火通明,跪滿了人,被人打昏的侍衛被抬出來扔在地上,幾桶冷水澆下去,瞬間都醒了。
看清眼前的景象,各個如臨大敵,翻身起來就跪在許鄺麵前:“世子饒命。”
“饒命!”許鄺簡直怒不可遏,一腳踹過去:“一群廢物!人呢?”
“什……什麽人?”
天大的笑話,堂堂秦王府,王世子的院子,三更半夜進了刺客,裏三層外三層的侍衛居然沒一個發現!
甚至不知道有人夜襲!
許煙櫻在許鄺的怒吼聲中一顫,回頭低聲:“你們在外麵等著,我自己進去。”
“是。”
婢女們遠遠的退在一旁,巴不得不進去。
緊著步子,許煙櫻緊鎖眉頭,繞過侍衛,行至院中央:“大哥,怎麽回事?可有傷著?”
指尖冰涼,許鄺瞥了一眼散發而來的許煙櫻:“沒你的事,回屋待著,別出來。”
“府中怎麽會進了刺客?”許煙櫻罔若未聞,隻道:“直直奔著大哥的院子來,大哥小心點。”
她餘光掃了一眼跪了一地的侍衛,發覺沒人受傷,抬眸一看,後方一人高的鷹籠在月色下泛著腥紅,那鷹頭扭曲在地,脖頸處的鮮血還在涓涓的往出流,長長的血痕一直到許鄺的腳下,濕了他的鞋底。
別過眼,許煙櫻胃裏翻滾,捂著帕子走到一旁,冷聲:“既然大哥無事,我先退下了,大哥千萬小心。”
到底是什麽人,夜闖秦王府,一個人沒殺,卻要了幾頭畜牲的命,連許鄺後院那條劇毒的重蟒都未放過。
仔細看過那鷹的傷口,居然是被一刀斃命,來人到底有多厲害,讓那鷹反抗不得。
“院子裏清理幹淨”,許鄺盯著那籠子,陰聲:“誰要是走漏了風聲,本世子決不輕饒!”
侍衛低問:“世子,不查嗎?”
“查!查個屁!”
這麽多人發現不了一個人,還查!
這分明就是衝著他來的!走到那鷹的屍體身邊,許鄺低身去看,那脖子上的致命一刀因為力道不夠,中間有了斷痕。
盯著那傷口看了會,許鄺暗自心驚,這一刀同春鴛會場上死在穆安手下的那鷹多像啊……
驚的許鄺倏然起身,心口還在跳,怎麽可能!
“來人!”許鄺指著那鷹,驟然沉聲:“抬出去!”
響動聲同樣驚到了隔壁院的三姑娘,她似乎很不開心,一直特立獨行,晚上也不要婢女守夜,被吵醒她就睡不著了。
冷冰冰問:“外麵怎麽回事啊?吵什麽呢?”
婢女早就在門口等著,卻又不敢進去打擾,裏麵這位來曆不明的三姑娘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年紀不大,脾氣不小。
雖然不打罵下人,可動不動就捏著劍刃在屋子裏看,那嗜血的殺氣,讓一眾婢女瑟瑟發抖。
裏麵一出聲,外麵就答道:“三姑娘歇息,是世子院中進了刺客,好像是殺了世子的鷹。”
裏麵好像笑了一聲:“一個刺客就亂成這樣,一群廢物,怕什麽怕,就是要你命的來了又如何,提劍上去砍就是,磨磨唧唧。”
婢女哪裏敢反駁,連連應和。
“別吵我,我要睡覺,誰再吵,我就殺了她!”
婢女嚇得癱倒在地:“知…知、道了。”
四月初的暖陽給了涼都滿滿的生機,東方天際一曉白,沉睡的涼都便活躍起來。
青簡和孟銳一前一後回了熹微院,穆安一整夜沒睡,坐在桌子前,一壺茶早就涼透了,跟她此刻的心一樣。
“明月聽風應該不在城內”,青簡自我安慰:“再等等,說不定今日就回來了。”
孟銳束發微亂,他毫不在意:“郡主別擔心,屬下再帶人到城外去找。”
穆安想了片刻,她現在不知道明月聽風到底落入了誰的手中,涼都到底有什麽人如此高看於她。
低了音,夾雜著疲憊,穆安抵著額頭,道:“孟銳你先退下,多注意著城門口,看今日她們會不會回來。”
等孟銳走了,青簡才壓低了聲:“小姐,會不會是王世子?”
“不是他。”
看了青簡一眼,穆安擺手,起身原地踱步:“我昨夜去了秦王府,秦王府一切如常,沒找到人,這次不是他。”
“那還有誰?”青簡一拳錘在桌麵上,憤道:“涼都不安全,多少雙眼睛明裏暗裏盯著小姐。”
是啊,涼都不安全,她到哪裏都不安全。
穆安想著,手底下的動作得快了。
早膳十分,穆安已經裝扮好,今日是寧老夫人的八十大壽,穆安本不想去,奈何涼後身邊人親自來請,她無法拒絕。
寧老夫人是涼後的母親,連許博延都抽出時間親自祝壽,她有什麽理由拒絕。
飯桌上,穆安一直心不在焉,連王楚君同她說話都沒聽清。
“安兒?”
王楚君抽掉那快戳進喉嚨的筷子,溫婉一笑:“安兒你想什麽呢?臉色怎麽這麽難看,是不是昨夜沒睡好?”
“娘,我沒事”,穆安扯出一抹笑:“涼都是不是好多人看沐府不順眼啊?”
穆南均抬眼:“安兒為什麽問這個?”
“就是想到了,爹娘半生未回過涼都,哪怕有陛下的信任,可在別人眼裏,到底是毫無建樹,沐府不比前朝,爹爹又不在官場沉浮裏混”,穆安認真道:“如今雖然背著虛名,可哥哥的世子之位是毫不作假的,以後也是世代承襲蒙蔭,涼都不知道多少人眼紅呢。”
“爹的好女兒”,穆南均大笑:“你整日想這麽多做什麽,就算天塌了,還有爹撐著呢,你哥哥的功勳都是自己得來的,他們羨慕不來。”
穆安狡辯:“可是總會有人嫉妒啊?”
“這話倒是不假”,王楚君看了喜笑顏開的穆南均一眼,無奈的搖頭,對穆安說:“爹娘早就同你說過,離那王世子遠點,你哥哥擋了秦王府的路。”
提起心神,穆安又問:“除了王世子,難道就沒別人了不成?”
“當然還有了……”
中午要去參加壽宴,青簡食之乏味,看著手中的稀粥,一口都不想喝,剛端起碗就看到穆安急匆匆回來。
她倏然站起來:“有眉目了?”
“嗯”,穆安抬眸:“看來這寧府我還非去不可了。”
當今涼後有個人人稱讚的名字——寧華。
寧老夫人膝下還有一子,比涼後小了十來歲,自古以來,帝王最怕外戚幹政,許博延已經算大度的了,可這寧洪不是個省油的燈。
早些年中飽私囊,借著自己的身份,官臣勾結,居然在軍糧上動手腳,導致邊郡的將士吃了陳年黴糧,死了幾個人。
三年前的涼都軍梁案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風波,寧洪當時任職戶部,一層層查下來,他倒是有幾分手段,拿不少經手辦事的下屬頂了罪,自己暗中將軍糧的窟窿填上,最後隻辦了個督察不利。
本以為他能消停點,誰知道去年見風頭過了,又要故技重施,也不知是真蠢還是被人陷害,被初出茅廬的沐珣查了個底朝天,直接被卸了職。
自此便在家中渾渾噩噩度日,也恨上了沐珣,曾與他交好的人平日裏沒少給沐府使絆子。
好在穆南均和王楚君都不在意,沐珣獨當一麵,將裏外打點的很好。
涼後知道弟弟的德行,早就心灰意冷,也不盼著他好,就希望他別惹事,安穩在府中了此一生。
去往寧府的途中,穆安囑咐青簡:“寧洪此人還有一個嗜好,出了名的淫賊,府中的婢女沒一個逃過他的魔爪,無恥到把手都能伸到寧老夫人旁邊的丫鬟身上了,差點被寧老夫人打死。”
雖過八十高壽,寧老夫人也確實康健,對膝下這一孽子,早就不報有希望,是個有風骨的老太太,若是再年輕幾年,說不定真能大義滅親。
青簡沉聲:“萬一明月聽風不在寧府呢?”
“孟銳確認過了,昨日午時,寧洪確實出過城,還特意從沐府門口經過,門口的守衛看的清清楚楚。”
“如此說來,明月出府可能剛好同寧洪撞在一起”,青簡道:“明月也是心大,沒注意到被人跟了。”
孟銳抬聲:“郡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