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招了個小弟
出了宮,孟銳果然早早在宮牆下等著,原地走來走去,遠遠都能瞧出來他的緊張。
時不時擦拭鬢角的汗,一抬眼就看到穆安走過來,瞬間僵硬在原地,站的筆直,大聲:“安郡主。”
“走吧”,穆安徑直過去:“你家住哪,我陪你去看看孟大娘。”
“不……不不用的”,孟銳口齒不清,漲紅了臉:“家裏髒亂,哪裏能讓郡主踏足,郡主的好意,卑職轉達給家母便好,不用勞煩郡主親自去一趟的。”
他實在過於憨態可掬,那模樣像班主任家訪。
穆安一樂,正兒八經的看向眼前年輕的侍衛,這種人天生忠誠。
她道:“你當真以為我是去拜訪孟大娘?我是去替你娘治病。”
“啊?”孟銳更慌了:“郡主別開玩笑了,家母年事已高,雖然卑職不願意承認,卻也知道人盛一時,衰一時,便是油盡燈枯了。”
“盡頹喪,隻要人活著,就有希望。”
不等孟銳再開口,穆安就向外麵走去,愣了一瞬,孟銳看著那決然的背影,好似真的有了“希望”,哪怕渺茫,他也願意付出。
快步追上穆安,孟銳有些拘謹,憨笑道:“郡主等著,卑職這就去備車。”
日日都要照顧老母,孟銳搬過無數次家,他換個地方,母親便要換個地方,總是離他近。
如今他在宮裏當差,三間房的小院距離宮門也不遠,兩柱香就到了,是條擁擠的巷子,門口還算幹淨。
“郡主別見怪”,孟銳引著穆安往裏麵走:“院子是卑職租的,這條巷子大多都是生意人,白天冷清,晚上各家各戶才陸續回來,倒也算安靜,家母在這養病,雖然地方不大,卻不受叨擾。”
穆安笑笑:“挺好的。”
院子也不大,卻打掃得極其幹淨,兩間屋子,一間廚房。
大白天的,簾子遮擋著門口,窗戶緊閉,怕風兒吹進去,裏麵的病人受了涼。
靠的近了,濃濃的藥味便撲過來,孟銳更是難堪,他攔住穆安,低聲:“郡主要不……還是別進去了,怕藥味衝著郡主。”
“怎麽,你還不信我?”穆安挑眉:“別人我可不說,我這醫術,涼都沒幾個比得上。”
孟銳驚的長大了嘴巴,一不留神,穆安已經推開門進去。
床上的婦人聽到聲響,緩緩問著:“是銳兒回來了。”
中力不足,一句話說完便窩在一旁咳嗽,屋子裏藥味十分的重,空氣不流通,還悶的慌。
孟銳趕緊端了小杯水過去,將母親扶起來:“娘,有人來看你了。”
“誰啊?是不是你朋友啊”,婦人急了,又開始咳嗽,斷斷續續說著:“你這孩子……來了朋友帶外麵去,找個好點的地方,帶回家裏做什麽,我……咳、我一老婆子,招待不好你們。”
“不是”,孟銳喂婦人緩緩喝了半杯水,才錯開身:“娘,是安郡主。”
“郡、郡主?!”
孟銳他娘一聽說是郡主,當即愣住了,看了穆安一眼,喘息兩聲就要下床請安,她麵目蠟黃,整個人骨瘦嶙峋的,躺在孟銳懷裏,孟銳每看一眼,心下就多難受一分。
穆安看了一眼就知道這是數著日頭過一天算一天呢,她哪裏能讓一個病重的老人跪,當即躬身扶起來,和顏悅色:“孟大娘不用行禮,快快躺好。”
“那哪成啊,郡主怎麽來了?”
“我同孟銳是朋友,我來看看孟大娘”,穆安說著到一旁將窗戶打開了些,涼風灌進來,屋子裏藥味瞬間淡了不少,可孟大娘一見風又開始咳嗽。
孟銳有些無措,回頭:“郡主體諒。”
“屋子裏太悶了也不好,你信我”,從懷裏掏出一顆藥丸,衝了水遞給孟銳,她道:“先讓孟大娘喝下去,止咳的。”
孟銳毫不遲疑就伺候著婦人喝了。
藥效很快,孟大娘當即就不咳嗽了,病重已久,她知道自己的身體不行了,嗓子以下都壞了,胸口更是連年連月的疼,裏麵像塞了東西,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就撐著。
方才一口藥下喉,難得的清爽讓她整個人都舒坦了不少,連連推孟銳:“還……還不給郡主謝恩。”
孟銳眼睛一亮,忘了撩衣袍,就地一跪:“卑職謝郡主。”
“不謝,我替孟大娘診治診治。”
手指一搭脈,醫療室幾個呼吸間做出了完整的治療方案,她說了一個藥方,讓孟銳記著,去抓藥來。
孟銳一撒腿就跑了。
剩下孟大娘這會精神好了不少,她局促的挨著穆安的手,卻不敢抓,悲戚道:“老婆子不知道怎麽感謝郡主了,我那傻兒子什麽都不懂,卻正直善良,多年來一直在涼都混著飯碗,那還是靠我撐著,我怕我一死,他連最後一點拚搏的勇氣都沒了。”
“孟大娘,我知道。”
“如今他可算是遇上貴人了,郡主若是不嫌棄他,就好好調教,那我有一天我死了,也不擔心他活不好。”
父母愛子,當為之計深遠,孟大娘枯瘦的眼中,一縷希冀是那麽的美好又渴望,她最終還是緊緊抓住的穆安的手,垂淚:“將死之人,不求什麽,郡主身份尊貴,但願不嫌棄我這傻孩子,讓他將來能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要再像我一樣,老了死了,都治不好病。”
熱淚流在穆安手背上,她感觸頗深,給不了低聲盼望孩子好的一個母親什麽承諾,現在的她,不能輕易給別人承諾。
孟銳回來時,就見穆安坐在一邊等他,而母親已經睡過去了,麵色潤了不少,他聽那呼吸,都有力了許多,睡得很沉,他走動兩圈都沒驚醒。
第一次,他在人潮擁擠,權勢滔天的涼都抓到了希望,大大好男兒,因為母親一點點好轉,驟然熱淚盈眶,放下手中的藥。
擦幹了眼淚,孟銳重重道:“卑職任憑郡主差遣,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第二日,穆南均在院子裏就見到了孟銳,他左右環顧一圈,大步過來:“你怎麽在這?”
孟銳換上了沐府侍衛的著裝,拱手:“將軍好。”
穆南均:“……”
怎麽回事?
他去了熹微院,院裏的躺椅搖搖晃晃,上麵卻沒人,八角“咦”一聲,快速跑進去:“小姐,你爹來了。”
“知道了。”
隨手將發簪戴頭上,穆安嬉笑著出去,穆南均躺在那搖晃的躺椅上,好不舒服。
她一出來,穆南均就起來了,指著外麵的孟銳:“安兒,那不是宮裏的人嗎?”
“爹是說孟銳嗎?”
穆南均:“不是他還能是誰,怎麽在這?”
到他身邊的石凳上坐好,穆安試問:“爹爹覺得他怎麽樣?”
“誰問他怎麽樣了”,穆南均急眼:“這人怎麽在你身邊?”
穆安故作高深,起身轉了一圈,顯擺自己的新衣裙,隻道:“孟銳就是一小侍衛,我一開口陛下就送給我了,怎麽樣,爹你看,我這衣裙好看嗎?今日還約了許姑娘逛涼都,就不陪爹爹了。”
“哎,你給老子站住!”穆南均踉蹌幾下才從那躺椅上翻起來,腳下一打滑,大聲:“臭丫頭,回來給我說清楚,好端端的向陛下討人做什麽?”
穆安哪裏聽他的話,轉身帶著孟銳就出了府。
不知為何,孟銳有些怕青簡,故意離她遠遠的,伺候穆安上了車駕,一揚馬鞭,向秦王府馳去。
車內,青簡也是一頭霧水,指著外麵,低聲:“小姐要他幹什麽?”
“良才擅用。”
許煙櫻正在門口等著穆安,許鄺帶著人陰氣沉沉的回來,瞥了她一眼:“去哪啊?”
“見過大哥”,許煙櫻一福禮:“約了安郡主逛街,大哥去嗎?”
“不去!”
許鄺冷眼,轉身就進去,許煙櫻眨了眨眼睛,追上去:“大哥一起去吧,安郡主人不錯。”
嗤笑一聲,扭頭看著笑意吟吟的許煙櫻,許鄺寒眸:“確實不錯,你多盯著她些,晚些時候告訴我。”
“我盯著有什麽用,大哥親自看著才好啊,怎麽一提起安郡主就這般不快,莫不是你們存了什麽誤會?”
誤會,要命的誤會呢,許鄺想著,一拂袖便甩開了許煙櫻,向內院去。
許煙櫻秀眉微蹙,問旁人道:“大哥這是怎麽了?安郡主得罪他了?”
“回二小姐,我們也不知道。”
“行了,退下吧。”
正說著,婢女來報,穆安到了。
許煙櫻整理儀容,換上姣好的表情,被迎上了穆安的車駕,她笑問:“郡主想去哪?”
“隨便轉轉”,穆安吩咐:“到了街上就讓孟銳停下,我們走著去。”
上次穆安遇險,許煙櫻還擔心了一陣,生怕剛結交的人就輕而易舉的死了,有些可惜。
忽地,她看著穆安的麵容,不由自主的同方才的許鄺重合在一起,腦海一沉,猛然抬眼:“方才出門,見到大哥了,他讓我代為問郡主安好。”
“王世子麽?”穆安似是愣了一下,才了然的翹起了唇角:“我很好,多謝王世子掛心。”
“郡主同大哥應該也有數麵之緣,大哥這個人,說話有些不留情麵,若是哪裏得罪了郡主,還望郡主海涵,不要同他置氣。”
“許姑娘說笑了”,穆安隱晦的看了她一眼:“我同王世子身份有別,置什麽氣。”
許煙櫻說:“改日我請大哥出來,郡主若是賞臉,一起把酒言歡。”
穆安爽朗一笑:“好啊。”
默了聲,許煙櫻轉頭看向車外。
這就奇了怪了,他大哥陰沉著臉,似是與穆安有仇怨,而到了穆安這,又是一副好麵孔,兩人到底發生了什麽?
除了春祭農場,就在狼牙山下兩人見過麵,難不成是狼牙山!
心口噗通的跳,許煙櫻抓著一點苗頭好像探到了什麽,幹巴巴的望著車窗外,麵目幾經變化,努力平複激動的心緒不讓穆安瞧出來。
殊不知,她一點細微的表情都沒躲過穆安的眼,她靠在一旁,聽著車軲轆聲,心道:“終究是整個涼都低估了秦王府,低估了那一雙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