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落荒而逃
趙中書夜不能寐,還在挑燈寫信,就得了稟告,他聽聞隻是皺了皺眉頭,覺得蕭坤遠遠不如傳聞厲害。
怕是在京城吃了一年皇糧吃傻了,半點沒有邊塞的沙氣。
忽然,筆尖一頓,暈染開一圈黑墨,一張書信盡毀。
趙中書抬起頭,瞳孔皺縮!
半個時辰前同蕭坤爭論,他還受了氣,這蕭坤口口聲聲不問守關之事,眼中的仇恨昭然若揭,他隻想要攝政王的命!
怎麽會突然派人守關?
“來人”,趙中書厲聲:“派人守關,沒本將的令,任何人不得打開關口!”
雨聲轟然,烏雲間的似有黑龍呼嘯盤旋,墨色濃鬱的大雨間,蕭辭披甲夜出,孤狼軍分成三隊,向落霞關口迂去。
趙中書敏銳的察覺到可能是蕭辭的詭計,可一方麵又堅信,無人能悄無聲息的闖入落霞關。
他帶著親兵冒著潑天的大雨往關口而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祈禱千萬別出事。
王江崇蒙混過去,帶著身後的人徑直往關口而去,滂沱掩蓋了他們的不安。
“行動,要快”,王江崇低聲說完,身邊十幾人便四下散開,他們目中無人,將蕭坤精兵的蠻橫學了八分像,守關的將士看到他們便覺得生惡。
嬉皮笑臉的逼近,袖口的一把把利刃悄無聲息的解決了關口下方的人,高城之上巡防的,未在淩亂的拍打中聽到一絲絲悶呼。
幸好是黑夜,血順著雨水散的很快,沒讓人發現。
將礙眼的幾個人放倒,王江崇一揮手,所有人便拚盡全力去開門。
雖是落霞關,可這關口宛若城牆,建築遠遠高於內裏的桅杆,那鐵門也是萬斤重,要從裏麵的落鎖處層層打開,非一人之力能撼動。
自然聲音也是不小,可王江崇顧不了那麽多了,低喝一聲:“怕什麽,今夜就是死在這也得將這門開了,王爺他們已經在外麵等著了。”
眾人血氣高昂。
趙中書已經趕來,身後的將士踩過坑窪裏的雨水,“啪啪”作響,大喊著:“守住關口,有人開關——!”
趙中書見了屍體,驚駭:“一個不留,就地斬殺!”
霎那間,森然刀光乍現,王江崇低呼一聲,吩咐道:“還差最後一道鎖了,裏麵人留下,其他人跟我擋著。”
兩方相望,趙中書覺得王江崇麵熟,卻想不起來是何人,冷著臉:“殺!”
二話不說,刀光劍影已至。
外麵人影婆娑,同黑夜重合在一起,高關之上的守衛眯著眼睛拍開雨水,瞧了半天發現黑壓壓的人近了,正要發出一聲長鳴,一隻利箭穿破胸口,血濺三尺,一排人齊刷刷的倒下。
還是有人遲遲叫出了聲:“不好了,敵襲!”
“敵襲!是蕭辭”,趙中書即刻下令弓箭手準備,親自上陣,暴跳如雷:“同他們拚了!”
論落霞關雨夜,孤狼軍還不是外來人,清楚個屁!
王江崇身中數刀,他啐了一口,看著取他命的人,殺氣驟漲。
“孤狼軍已至,中書將軍束手就擒吧!”
“陰險狡詐之徒,以為行至關下就能進來嗎?”
說罷,提劍的將士一鼓作氣殺上去,奮戰的孤狼將最後一道鎖開了一半,眼看成功在際……或被萬箭穿心,或死於劍下。
王江崇森然,衝破阻礙要去劈了最後一道枷鎖。
可他一人血肉之軀,又能如何,拄劍跪地,迎頭的刀劍攜著死亡降臨。
轟隆隆——
天公做雷,同雷聲倒下的還有落霞關的城門,一柄柄鋒利的箭矢呼嘯而來,略著王江崇的耳膜劃過,斷了懸在他頭頂的刀。
孤狼軍用血肉之軀撞開了關門,殺氣滔天,落霞關調兵不急,亂成一團。
蕭辭坐在馬上,雨水濕了盔甲,濕了發,他翻身下馬,將王江崇扶起來,話不多說,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至此,趙中書終於想起了王江崇,他忍不住驚駭:“雁回王氏二公子,原來是你!雁回王氏居然也一朝叛變,做了那反賊的狗!”
“中書將軍”,蕭辭對著奚九長劍下的人溫和道:“血流成河非本王所願,中書將軍義薄雲山,本王不殺你。”
趙中書感覺自己受了奇恥大辱,呸一聲:“陰險狡詐之徒,要殺便殺,要剮便剮,隻是想想我大梁江山要落到你這賊子手中,我趙中書死不瞑目!”
蕭辭:“兵不厭詐,誰都懂。”
擒賊先擒王,趙中書被俘,關口已破,孤狼軍入內。
攝政王凶名駭人,無人敢動。
趙中書氣憤不已,還在身後罵著,蕭辭冷聲:“將他嘴堵上,吵得慌。”
趙中書:“……”
為什麽不殺了他?
盯著蕭辭的背影,他雙眼如快要出眶的銅鈴,久了居然悲戚起來,不知是衝刷的雨水,還是老來淚水,一朝他就敗了,敗在了陰險的雨夜,連奮戰廝殺的機會都沒有,便將世代忠守的大梁江山拱手讓人。
奚九奇怪的看了一眼雙肩顫抖的趙中書,嘴角微抽,將他提起來丟給了身邊的孤狼:“王爺要留的人,看好了,別死了。”
“是。”
趙中書被摔的骨頭疼,衣裳已經濕透,從未感覺到落霞關的春雨如此的瘮人,還不如讓他死了。
掃視一圈,蕭辭大步進去,冷聲:“蕭坤呢?”
奚九派了人去瞧,孤狼軍以雷霆之勢將整個落霞關的要地掌握在手中,意欲反抗的也隻是稍微蹦噠兩下,在一句“攝政王善待俘虜”的驚疑不定下,被森然的刀鋒攀了脖頸。
隨後孤狼將士傳來消息,蕭坤帶著身邊精兵跑了。
奚九:“……”
他仿佛聽了句笑話。
“從哪跑了”,奚九回頭快步將趙中書提過來扔在蕭辭麵前,沉聲:“落霞關的撤兵密道在哪?”
趙中書呆滯在原地,宛若迎頭一個晴天霹靂。
蕭坤跑了!
皇上親派,哪怕再落魄,也是皇家血脈,當朝堂堂三王爺,居然一聲不響就逃了?
口中的破布已經被奚九粗魯的拿走,趙中書仰頭大笑幾聲,驟然頹意,這樣的皇族如何挑的起大梁江山,還不如眼前凶神惡煞之人來的痛快。
蕭辭沉眸,又問了一遍:“為何要將落霞關撤兵密道告訴蕭坤,密道在哪?”
“追不上的,若是落霞關一破,膽小如鼠之人就跑了,那早就出了落霞關,散去萬千密林,隨便一條道都能通往別處”,趙中書氣喘籲籲:“王爺,別白費力氣了。”
“本王隻問你,在哪!”
趙中書沉默不說,奚九看過蕭辭一眼,便帶著人向裏麵去,不說就指出來,若是執意不肯,就將他身邊親信都殺了,不信他不說。
當然,奚九隻是嚇唬嚇唬人,事已至此,趙中書沒什麽好強硬的。
翌日,孤狼軍大捷不僅傳回了長陵,自然也傳回了京城,聽聞蕭晟淵在大殿之上暈厥過去,是真是假,無從得知。
從輕薄的紙上看來,隻覺得蕭辭手段攝然,可看在蕭晟淵一黨眼中,卻個個如置極寒深淵。
追尋蕭坤的人回稟,未發現蕭坤蹤跡,幾個時辰,人早就跑遠了。
“已經著人去追了”,奚九歎氣:“沒想到人會跑,就是天涯海角也給逮回來。”
那密道蕭辭進去瞧過,確實修的精密,想來蕭坤早就做好了打算,心下隱隱不安。
“有皇上庇佑,蕭坤必會卷土重來,讓各方人馬都謹慎些。”
“是”。
拿下落霞關,相當於扼住了京城的咽喉,足矣讓蕭晟淵寢食難安。
可現在長陵空饋,落霞關也不富裕,若是直上京城,不是上策。
第二日,蕭辭便讓奚九帶著一萬孤狼軍前往長陵,助程風重震四郡。
嚴寬在門口同奚九見過禮,跨步進去:“主子,世子來信,王妃醒了。”
長久跌宕的心終於平複下來,穆安醒了,沐珣信中隻說一切安好。
對於孩子的事隻字未提,沐珣本想盡數告知,無奈穆安不肯。
不過幾日光景,涼都又暖和了不少,熹微院鳥語花香,懶洋洋的溫暖鋪蓋下來,合眼臥在躺椅上,兩耳放空。
明月候在一邊,看著門口的沐珣進來,屈膝福禮。
穆安整日有些渾渾噩噩,除了身邊的明月幾人,不再見來客,也不同他們說話。
抬手在穆安額頭輕輕彈了一下,沐珣溫聲:“哥哥明日就要走了,不送送我嗎?”
聞到了沐珣身上的味道,清爽宜人,穆安睜開眼,炫人的光影被眼前偉岸的公子遮去大半,隻剩下柔和。
她盯著沐珣看,半晌紅唇微啟:“世子,順風。”
那雙空洞無神的眼過於淡然,似是壓著藏起來的薄涼,沐珣心疼的替她攏過碎發,耐心道:“哥知道,你恨我,恨我騙你,恨我帶你來了大涼,若是執意將你留在長陵,或許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了。”
“世子多心”,穆安淡聲:“我不恨你。”
沐珣寧願穆安將恨都寫在臉上,對他動輒打罵,也不願她這般毫無生氣的行屍走肉。
“明日哥就要帶兵北上,過了莫幹山,便能看到雁回的雪了,有什麽話要帶給家裏人的,哥著人送過去。”
轉了個身背對著沐珣,穆安低聲:“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