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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2 退守長陵

  正月初八,是個好日子,城內的積雪消融,京城上空祥雲萬裏,坊行人匆匆,很是美好。


  城東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五萬孤狼軍曾擁擠在一處,連一家一戶的門檻都未踏壞,所有物什原封不動,好似無人造訪。


  謝良帶著一隊禁衛軍策馬而過,滿身疲憊,一路到太和殿。


  “參見皇上。”


  上方的蕭晟淵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將愁雲密布的眉目垂下,盯著那琉璃盞發呆。


  若是讓人見了他這副發不緊束,蟒袍披散的樣子,怕是要覺得大為不妥了。


  殿上就他們兩人,李德全早就帶著人退了出去,蕭晟淵不開口,謝良就得跪著,不敢發聲。


  半晌,一聲清脆的崩裂,那碎成一瓣瓣的琉璃盞四下飛濺到了謝良麵前,他大驚,叩首:“皇上息怒,千萬保重龍體。”


  話音方落,蕭晟淵便捂著胸口劇烈的咳嗽起來,抽的胸口的箭傷一陣陣猛疼,好似有千萬隻螞蟻在上麵爬,錐他的心骨。


  “朕這傷一輩子都好不了了。”


  醫聖小心翼翼照料著,說蕭晟淵此傷了心脈,就算是好了,每月也會痛苦難耐那麽幾天。


  謝良:“皇上是君父,世間奇藥皆進獻入宮,那裏有不好的道理。”


  戰戰兢兢的說完,謝良抬頭就見蕭晟淵正盯著他,經此大劫,那雙眼睛愈發的陰沉了不少,盯得謝良心驚肉顫。


  蕭晟淵倏然起身,看著那殿外光影蹉跎,寒笑一聲:“孤狼軍盡數撤了?朕還是沒能把皇叔留住,用人來壓人,這一招在皇叔這不頂用,皇叔怕是再也不會來這京城了,而朕……也無人可畢恭畢敬稱一聲皇叔了。”


  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謝良掐著虎口道:“皇上,孤狼軍是退了,可這次他們也損傷慘重,天和門外攝政王生死一線,就是被奚九護送回了長陵,也不一定能活下來。”


  “他那把劍從哪得來的,是把好劍”,蕭晟淵悲從中來,頹喪道:“神劍在手,連欽天監都懼怕此劍的來曆,勸朕隻守不攻,滿朝文武皆顫顫巍巍,怕的不行,朕有什麽辦法?”


  之前困守孤狼軍,外麵的消息都是真真假假的放出去,孤狼軍雖艱難,卻依舊拚死抵抗,蕭晟淵想生擒蕭辭難上加難。


  想著將沐珣同穆安引回來,好一網打盡。


  結果不盡人意,被逼入險境的蕭辭衝破桎梏,壓至天和門。


  之前一直是奚九率頭,謝良自然知道蕭辭昏迷不醒,人分明已經虛弱成那個樣子,一身冷意卻絲毫不減,老天爺都在賞賜禁衛軍立功的機會。


  不曾想,攝政王手中的劍刃如有神助,掃蕩千軍,可那又如何,孤狼軍畢竟寡不敵眾。


  蕭晟淵坐在車輦裏,隔著人牆,好聲相勸蕭辭投降,禁衛軍屠殺王府時終於將那龍骨祥瑞帶到了蕭晟淵麵前。


  果真是祥瑞,時隔多日,蕭晟淵仍舊大喜,特意帶來給蕭辭看一眼,龍骨在身側,他就是真龍天子。


  蕭辭不嗤,分明四麵楚歌卻沒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動手的,劍風卷起殘葉,凶殺之氣震傷了一批人,眾目睽睽之下,那龍頭被斬於劍下。


  愴然一聲激的塵土飛揚。


  蕭晟淵大怒,陰聲:“殺了他!”


  蕭辭說:“阿淵啊,本王若是想要你的命,今日你我都得死在這。”


  “阿淵啊,本王真留你不得了。”


  輕飄飄的聲傳進蕭晟淵耳朵裏,他差點從龍攆上栽下來,他知道,就算千軍萬馬相隔,蕭辭還能一劍取了他的項上人頭。


  遲遲不動手就是為了孤狼軍,蕭辭走得了,孤狼軍走不了。


  奚九腥紅著雙眼,連日下來,早就渾身是血,身後烏泱泱的人馬個個像地獄而來惡鬼……


  蕭晟淵現在還心有餘悸,他閉上眼就能想起蕭辭踩著自己的血,步步緊逼,將他從龍攆上掀下來的模樣,那劍分明距自己很遠,卻又好似冷冰冰的搭在頸側,他們誰也活不了。


  奚九帶著重傷的蕭辭回長陵,一路上陰兵過道,無人敢攔,長陵城外,程風親自來迎。


  四麵都守著東南西北各郡的駐軍,已然同程風打了兩場。


  胡茬也沒時間清理,程風死守長陵,眼圈都是黑青的。


  嚴寬:“程將軍,辛苦了。”


  程風搖頭:“就是害怕,我以為你們都死了。”


  “差點死了”,嚴寬鎖眉:“幸好割據數日,都還活著,隻是主子傷的太重了。”


  一想到蕭辭血肉模糊的樣子,程風道:“長陵也不是那麽容易就破的,天南地北的好藥養著,就是續也給我續一條命出來!”


  安置好蕭辭,嚴寬不停歇的去看了聽風,聽風看到他進來,笑了笑:“我沒事。”


  站在門口有些局促,嚴寬定住身形,手都不知道該放哪了,隻是心疼的緊,聽風是在一個深夜被禁衛軍發現的,身上中了數劍,好在嚴寬及時趕到。


  將人帶回大營的時候意識都不清楚了,可還是將王妃事先托付的救命丹藥給了蕭辭。


  昏昏沉沉兩日,蕭辭終於醒了。


  劍匣已封,聽風沒有辦法隻能先來報信,將劍匣藏在原地,好在不負所望,蕭辭最終還是親啟了劍匣。


  愣了半天,嚴寬眼眶有些澀,隻道:“你好好休息。”


  聽風急忙出聲:“可是……王妃。”


  “王妃的事我們已經知道了,不用擔心。”


  沈行白次日就到了長陵,他沒能把穆安帶回來,在蕭辭榻前守了一夜,窸窸窣窣念叨了一夜。


  程風進來,低聲:“蕭辭脫險的消息我已經暗中送往大涼,王妃會知道的。”


  “嗯”,沈行白抬眼:“大涼世子難纏,憑我這幾個人,也搶不回來三嫂,仔細想想,大涼也算是安全的,畢竟……”


  沉吟片刻,程風問道:“大涼世子所說可是真的?你就沒查出一點苗頭,畢竟你可把穆府查了個底朝天,就沒查出王妃有個哥哥?”


  沈行白:“沒有。”


  當初蕭辭也來這問過穆府的事,一切如眾人所知的一樣,天機閣所存的檔案裏哪有沐珣這個人?


  “沒想到穆南均將軍還活著,隻是成了大涼人,這其中的關竅你我也不清楚”,程風說道:“這件事先不要對外聲張。”


  “沒幾個人知道,知道的都隨著三嫂去了大涼,也是逼不得已的事。”


  穆家所涉一事幹係重大,程風得連夜同程家眾人商議,長陵長老還眼巴巴的瞅著蕭辭醒過來。


  眼膳過後,南宮同沈行白道:“公子,夜凶已經走了。”


  “去大涼了?”沈行白挑眉:“他們來的還真是時候。”


  救人都撈著不出力的尾巴,假惺惺的。


  南宮搖頭:“不是,他們回了天樞閣,得等著霂主下一步的命令。”


  “讓弟子盯著他們。”


  “是。”


  外麵有人進來報:“沈公子,江二爺來了,要見你。”


  江二爺?

  疑惑一瞬,沈行白明了,雁回王氏的二爺——王江崇。


  “他怎麽來了?”


  南宮將手中的披風遞過去,一邊走一邊道:“怕是為了王妃的事而來,怎麽辦?”


  沈行白吊著聲:“還能怎麽辦,同王氏的人扯謊沒什麽用,見機行事。”


  王江崇風塵仆仆,被程風奉為座上賓,瞥了一眼,他還是落了座,憂心忡忡:“王爺呢?”


  程風拱手:“江二爺有所不知,王爺還昏睡著,醫師診斷最早明日才能醒過來。”


  “傷的重嗎?”


  “重,丟了半條命,差點死在了天和門外”,程風頓聲:“多虧了王妃的藥吊了一口氣,不然鐵定折在京城了。”


  眉頭緊鎖,王江崇怒拍桌子:“可惡至極!家父料到會是一場惡戰,特意派我來助王爺一臂之力。”


  程風起身,他本是世家公子,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自帶貴氣,哪怕被莽氣壓著,也能彰顯一二,回禮道:“程風感激不盡,謝過王老將軍。”


  沈行白從門口進來,外麵天色漸沉,同廳內的明火相輝映,給他疊上了重影,抬聲道:“王老將軍深謀遠慮,隻是還未到非常時刻,王爺肯定不想讓王氏就這般牽扯進來,雁回可經不起動蕩折騰。”


  抬眼看他,王江崇是個直接的人:“沈公子?”


  “是”,程風主動介紹:“江二爺,這位正是沈公子。”


  沉思片刻,腦海中飛快的過了一遍京城各世家的盤根錯節,王江崇硬聲:“北地有雁回王家軍守著,也算為長陵排除一難,家父說了,這個時候沒什麽好藏著掖著,況且沈公子都不怕把家人牽扯進來,我王家怕什麽?”


  “哈哈”一笑,沈行白到下方坐下:“江二爺豪氣。”


  “別跟老子客套,我家丫頭呢?”


  王江崇看了程風一眼,程風無奈,隻得把目光轉向沈行白:“外麵皆傳安兒在長陵,可人卻不在,程將軍讓我來問沈公子,沈公子如何說?我家丫頭去哪了?”


  白了程風一眼,沈行白抿唇:“你坑我?”


  程風謊稱自己軍務繁忙,一撩衣袍便走了,對口型給沈行白:“好自為之。”


  沈行白還真被問住了,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難為的得不了。


  王江崇急了:“程風說我家丫頭被大涼世子帶走了,沈公子,到底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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