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5 雪昭妃
沈行白不知霂巽同安邊城之戰有何淵源,可既然從天機閣手中拿了信息,按理說這信息霂巽如何處理同他再無關係,可現在不一樣了。
霂巽可還有一個身份——沐珣。
捏的手中的名單起了皺,沈行白才幽幽睜眼,他懷疑張進同劉遠皆是死在沐珣手中,如此攪亂京城,他到底意欲何為!
“南宮。”
晨曦微亮,南宮從天機陣出來,星辰線還是老樣子,不僅大亂,而且據南宮的觀察,有暗淡之兆,若是星辰線滅了,那數萬萬星辰就此消匿於世間,天機陣也不過是一堆破銅爛鐵,天機閣也將慢慢不複從在……
她神色憂重,敲響了沈行白房間的門,裏麵低低應了一聲。
南宮進去,就看到沈行白隨意的披著外衫站在窗邊,發尾輕束,頗為愁重。
“公子,星辰線暗淡了不少,天機陣必須盡快重啟,不能再拖了,紀老身子已然不行了,需盡快請王妃上山,實在不行,我們暗中將王妃綁了去,想來看在公子的麵子上,王爺也不會過多為難。”
沈行白轉身,幽森森的盯著南宮,說:“你頭整日是被門夾還是被驢踢啊?什麽餿主意。”
南宮愕然,瞪著眼睛看他,反駁道:“怎麽就餿主意了嗎,這不也是非常之計嗎。”
“天機陣你先別管了”,沈行白將桌子上的名單給南宮扔懷裏,驟然涼了聲:“名單上還活著著的人,讓天機弟子盡快盯著,不能全死了,若是……”
南宮還未來得及看,聞聲抬頭:“還有什麽?”
頓了頓,舌尖索然無味的抵著牙根走了一圈,酥麻過後,沈行白這才繼續道:“若是碰到天樞閣的人,不要硬剛,先拖著,記住不能暴露沐珣的身份。”
“可是……”南宮將那名單掃了一圈:“公子,這上麵的信息並不全,況且我去查過,當年安邊城涉事之人怕是朝堂之上就占了八分,剩下二分還是不清不楚的,更不用說這朝堂以外的渾水有多深了。”
“再者,閣中也查不出來這上麵的二十幾人到底站了那派,或者換句話說,安邊城之戰中他們插的那一腳是救命的還是送命的,反正現在穆家大勢已去,穆南均夫婦骨頭都化成灰了,公子何必壞了規矩去同天樞動武?”
沈行白隱晦不明的看著她。
南宮漸漸放低了聲:“公子,天機做買賣,可不能與賣出去的客人事後幹涉。”
言外之意,就是沐珣的了信息,管他殺人還是救人,一經手,便是錢貨兩清,江湖再遇,便是新的一樁生意了。
半晌,沈行白隨手滅了燭台上的火光,屋子裏不算暗,他說:“我知道。”
“那公子還插什麽手,有弊無利,還吃力不討好。”
“就是因為知道,才更要管。你說的對,拿著一份不全的信息,上麵所列之人連閣中都不知道他們涉了什麽水,沐珣一個大涼世子,便肆意大開殺戒,天子腳下就能如此肆意妄為,更不用說京城之外的了,若是不加阻攔,怕是不過兩日這些人就死光了。”
南宮收了名單,不再多說,她知沈行白心意已決,是要同天樞動武了。
“王妃上山這件事你們不用管,我另尋他法”,沈行白呼吸有些重:“天樞這邊不能拖的。”
南宮拱手:“若是弟子們攔了發現不是天樞閣的人呢?若是這些人並不是霂閣要殺的呢?”
沈行白:“除了他還有誰,我想不到,記住,先不要暴露霂巽的身份,別讓天樞弟子亂了。”
“是”,南宮心下疑惑,猶豫片刻,還是決然離開,她總覺得一切都在變了,公子那隻邁在朝局中的腳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扯著,一點點將他撕的人不像人,左右難顧。
這次,他們若是攔了天樞,那便是先壞了規矩了,隻要這規矩破了一個口子,天機閣百年來的立根便動搖了,得罪了那麽多人,倒賣了那麽多機密,若是天樞有意針對……怕是後路不太好走。
東方破曉,晨光灑下來。
隨從進來傳話:“世子,攝政王邀世子去城外賞雪。”
漫不經心的將遊記扔了,沐珣抬眼:“準備一下,出宮。”
沒想到世子想都不想就答應了,隨從愣了一下,轉身就去備車。
暗衛在隱處問:“主子名單上其他人要動手嗎?”
沐珣穿上大氅,扣上銀麵,低聲:“可以動手了。”
一片死寂下的皇宮波濤洶湧,太和殿前兩個小太監趴在地上擦拭著冰冷青石板上的血跡,凍成了冰碴子,熱水一桶一桶的澆,仍難以衝洗幹淨。
半個時辰之前,這裏死了一個人,正是那赴西北大營宣旨的侍衛,蕭晟淵大怒之下,被謝良一劍抹了脖子。
薑雪身死的消息還未傳到大齊,再三斟酌,蕭晟淵打翻了禦桌上的硯台,上好的狼毫被他生生掰斷。
李德全顫顫巍巍匍匐在一邊,聽的蕭晟淵道:“送去賢淑宮,宣旨。”
“奴領命”。
賢淑宮的門被推開,漆木頂的薄雪落了下來,打在人腳底,隨著李德全一聲:“皇上有旨——”。
許淑賢麵容憔悴,無悲無喜的跪在殿內,看著李德全步履麻利的進來,不知道蕭晟淵這個時候宣什麽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本應同大齊兩國相邦,遂迎大齊公主進京,公主薑氏溫柔端淑,甚得朕心,特封薑氏為四妃之首,賜昭字,欽此——。”
許淑賢難以置信的抬頭,癱在地上,喃喃:“什麽?”
李德全躬身:“皇後娘娘替雪昭妃接旨吧。”
“人……人都死了”,許淑賢麵色慘白,空洞的盯著李德全:“皇上還封妃做什麽?”
“皇上也是深思熟慮,為了給齊國君一個交代不是,況且這也不能因為大齊公主一人傷了和氣,那讓邊地的黎明百姓怎麽辦?”李德全蹲下來,他實在有些不解皇後娘娘對大齊公主怎會有這般情義,心中隻當這皇後無子,怕是把大齊公主養在身邊當孩子了。
他捏著嗓音,扶著許淑賢起來,這才發覺皇後的手都在抖,低聲:“皇後娘娘去給皇上送碗湯羹,暖暖身子,說兩句好聽的話,皇上也就氣消了。”
輕輕推開他,許淑賢踉蹌兩步:“若是封了妃大齊還不善罷甘休呢?皇上怎麽就這麽固執呢。”
“娘娘節哀,公主的屍身已經驗過了,長久放著也不是辦法,皇上已經下令將公主以貴妃的儀度同前貴妃娘娘葬在一處了,這是天大的殊榮。”
輕輕將聖旨放在許淑賢懷裏,那衣袖下拳頭緊握,李德全跪拜之後退了出去。
看著那刺眼的聖旨,許淑賢突然失笑幾聲,陰陽怪氣:“天大的殊榮……還真是天大的殊榮……”
全須全尾的人來,才方同她認了親,這異國他鄉,血脈相連是多麽不易,一切都才剛剛開始,驟然間她的雪兒就死了,聖封為妃,以貴妃儀度安葬。
若是薑雪還活著,見了她是不是還得喚一聲“姐姐”,許淑賢渾身冰冷,捏著聖旨恨意迸現!
自言自語:“本宮這一生都從未得到想要的,如今惹了人嫌,以後怕是更不能了,既然注定得不到,那便不要了就是,毀了吧……”
老嬤嬤在旁邊聽的心驚膽顫,低聲:“娘娘,皇上已經著人把公主封棺了,娘娘若是想看最後一眼,老奴陪你去。”
一個激靈,許淑賢怔了一瞬,淚流滿麵,嚇得不知所謂的宮女跪了一地。
從裏麵拿出一方帕子,上麵的梔子花開的正好,一如小姑娘及笄那年,遞到老嬤嬤手裏,許淑賢說:“隨公主葬了吧。”
京城正亂著,也沒人管沐珣了,身邊理不清的眼線驟然肅清,出了宮沐珣就翻身上馬,暢奔之後大汗淋漓,不禁喊一聲“好!”
“世子來這京城都憋壞了,可算能肆意走一遭。”
“可不是,本世子還從未這般憋屈過”,沐珣抬頭看天,風刮著臉頰而過:“裝的久了,還真當自己是嬌貴的命了。”
隨從跟著笑:“世子本就是嬌貴命,在哪都是。”
瞥了他一眼,沐珣不語,策馬揚長而去。
薑雪前腳受封,西北大營後腳就得了消息,穆安驚訝的嘴裏能塞下一雞蛋。
蕭辭卻好似早就料到了一般,隻是看了一眼便沒了興趣。
看他起身穿了大氅,穆安問:“你要出營啊?”
“嗯”,蕭辭回頭:“夫人想去?”
穆安點頭:“想。”
可蕭辭卻不打算帶她去,揉了揉她的烏發,在額頭落下一吻,用哄人的語氣,溫聲:“今日約了沐珣,你在營中待著,照顧好自己。”
聽到是沐珣,想起他篤定自己懷孕的事,穆安蔫蔫一笑:“你同世子有要事相商?”
蕭辭點頭:“算是吧。”
頓了一下,穆安爽快的說:“那我就不去打擾了,你去吧,代我向世子問好。”
“這麽容易就不去了?不太像你。”
“這什麽話,還巴不得我去不成?你可是不喜歡我同沐珣親近的,我這還不是為你想。”
輕笑一聲,蕭辭轉身:“走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