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滇州城(1)
滇州城,距離雁回最近的大城之一。
由於越來越接近北地極寒之地,天氣明顯比京城冷了許多,穆安被蕭辭強迫的裹上了一層雪白的皮毛,上乘的雪狐完整褪下來的。
大冷天的生生能將穆安捂出一身痱子,她躊躇再三,天真無辜的看著蕭辭:“我能換一件嗎?”
蕭辭微微一笑:“不能。”
穆安:“……”
好的,誰讓她現在看起來就嬌弱不堪,實際上也真的嬌弱不堪呢。
滇州城的太守早就聽說了攝政王親巡的消息,低頭哈腰的在城門口翹首以盼,看見王府的馬車帶著身後一夥人齊刷刷跪下來,高喊:“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進出城的百姓居住在這偏遠之地,哪裏聽說過什麽京城王爺,嚇了一跳,跟著跪了一地,場麵壯觀無比。
偷偷看了一眼烏泱泱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人頭,穆安伸出去的腳悄無聲息的縮了回去,扭頭看著身後麵不改色的人:“王爺出行,當真是氣派啊!”
蕭辭給了嚴寬一個眼色,嚴寬翻身下馬。
滇州城太守是一個“肉球”,胖的像個福娃娃,反正在京城嚴寬從未見過如此富態之人,他表情幾經變化,冷臉過去:“王爺途徑滇州,稍作休整,不會多加停留,太守讓人放行便可,不用如此聲勢擁堵在城門口,快快退開。”
“福娃娃”一趴下就好似粘在了地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被旁邊的侍衛拽起來,一會功夫,累的氣喘籲籲,堆著肉乎乎的笑臉,對嚴寬一拱手:“臣這就迎王爺進去,勞煩大人通傳攝政王一聲,府上已經備了招待宴,還請王爺移步。”
滇州城隱隱有一種八麵環山之勢,城內百姓穿著樸素,物資雖然算不上匱乏,竭取卻也極其不方便,這裏之所以能成為一座主城,主要還是盤踞在礦脈之上。
太守府建的差點比王府的都氣派了。
穆安扶著陳氏看了看頭頂高高懸起的金框牌匾,“嘖嘖”兩聲:“真不錯。”
蕭辭隻是淡淡掃了一眼,抬步進去,院裏的假山,奇石栩栩如生。
“福娃娃”一進門就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攝政王的臉色,一點細微的表情都不放過,連忙自告奉勇的解釋:“回王爺,這些都是微臣個人喜好,所以在府中多放置了一些,若是王爺覺得礙眼,臣這就讓人挪開。”
“……”蕭辭冷聲:“不用。”
“是是是,王爺這邊請……”。
重量級的身板追著蕭辭的步伐有些急喘,穆安回頭看了他兩眼,覺得好笑,忍不住笑出了聲。
蕭辭垂眸:“怎麽?”
“沒什麽”,穆安搖搖頭道:“就是覺得這太守府氣派的很,亭台樓閣,園徑小幽,沒想到府內和城外大不相同。”
幾句話讓“福娃娃”冷汗連連,天高皇帝遠他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手裏多少都有點不幹淨,府邸修的氣派了點本來覺得沒什麽,誰知道攝政王會突然造訪。
蕭辭打量的眼神讓他心神皆俱,緊著步子將人迎進了大堂。
垂首:“王爺王妃請。”
麵前的飯桌上可謂是山珍海味應有盡有,穆安隨著陳氏緩緩坐下,輕笑一聲。
她注意到蕭辭的臉色不太好,就知道這太守一時自作聰明,蠢到家了。
舟車勞頓,她胃口也不好,隨便吃了幾口就隨青簡去了客房。
“穆清清呢?跑了?”
“是”,青簡皺眉:“我們趕到的時候,被穆清清提前發覺,混著赤水碼頭的商船,不知道誰暗中幫了她一把。”
“青雲他們傳信查清楚了,穆清清上的那一輛商船中途不做停留,會徑直前往大齊邊境,我們的人過不去。”
“罷了”,穆安闔眼,歎了口氣:“跑就跑了吧,既然去了大齊,就算活著,這輩子她也回不來了,她自己遠的路,自己結束吧。”
戌時一刻,蕭辭才回來,盡管他刻意收斂,可內裏陰氣沉沉的樣子還是被穆安一眼瞧了出來。
她嬉皮笑臉的湊過去,在心緒沉悶的人嘴角輕啄一口,軟著音:“怎麽了嘛,胖太守都招了?”
蕭辭眯起眼睛,一側的眉頭輕挑,微微驚訝的看著她:“夫人慧眼,真是什麽都瞞不住你。”
穆安:“那是,就那福娃娃慌裏慌張的樣子,心裏沒點鬼誰信呢?”
“哼”,蕭辭悶聲:“他心裏鬼大著呢!”
基本每月,各州各郡奏上來的折子蕭辭都會看,尤其是滇州城這般礦脈經濟重地。
滇州的礦脈隻占了大梁總脈的不到十分之一,常年由於惡劣的氣候,懸崖峭壁的雜石之地,礦脈的開采率極低,消耗巨大,供不應求,這也是滇州不算富庶的原因。
蕭辭曾經還惋惜滇州的地勢之弊,可今日太守府一輪遊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自從蕭景炎登位,上下的整治都略有不足,盡管有蕭辭的一意孤行,可是好多旨意下達終究沒金燦燦的聖旨頂用。
馮敬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這些年中飽私囊,真正下達給百姓的利益少的可憐。
不過被嚴寬一嚇唬,就什麽都招了,裏裏外外將自己倒了個幹淨。
穆安伸了個攔腰,冷笑:“如果馮敬當真這般膽小如鼠,想來也不會過於屠戮百姓,我今日看滇州城的街道雖然普通,卻井然有序,百姓其樂融融,欣欣向榮呢。”
“這便是本王沒重罰他的原因之一”,蕭辭道:“馮敬除了愛錢,任滇州太守多年,還算勤懇,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在百姓中間很有聲望,他倒是見風使舵的很。”
“哦?”穆安眨眼:“怎麽說?”
蕭辭冷哼:“將自己從裏到外翻個幹淨,還不忘把周邊各城的齷齪事都一股腦給本王倒一遍。”
這事可謂是一點都不厚道了,穆安笑了笑,知道蕭辭趁著此次出行定然有自己的思量,便不再多問。
入夜,馮敬爬在案桌上,老淚縱橫,顫抖著手戰戰兢兢的把自己這些年私下查到的朝廷黑料一字不漏的給蕭辭寫了個遍。
等蕭辭拿到手的時候也不免驚訝,他沒想到馮敬知道的這般詳盡。
就連去年治水朝廷撥下來的款到了各城,各城太守拿了多少,治水用了多少,條縷清晰,分文不漏。
馮敬跪在堂下臉上的肥肉抖了抖,叩首:“王爺恕罪,臣上有老下有小,願意將功補過,從今往後兢兢業業,克忠職守,求王爺開恩。”
放下手中密密麻麻的案宗,陰著臉,掃了麵前的胖子一眼,蕭辭質聲:“這份案宗除了本王,可還給過別人!”
“啊!”馮敬猛然搖頭,大聲:“王爺明察,這是微臣一筆一劃寫出來的,這種要命的東西哪裏敢留著?都是微臣死死記在腦子裏的,從未跟任何人泄露過,微臣用腦袋擔保,絕對真實。”
蕭辭:“本王還得獎賞你不成?看來馮太守平日裏還是太閑了,腦子裏裝這麽多東西,幸苦了!”
馮敬欲哭無淚,耷拉著嘴角:“這不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嘛,微臣惜命,沒什麽願望,就想陪著家人在這滇州城安穩度日,不是想讓她們過的好一點,這才把勻出來的錢用在府中了嘛,王爺放心,微臣這就統統還回去,官銀一分不少的封起來。”
正說了,府中的管家急匆匆的衝撞進來,嘴裏大喊:“老爺不好了,不好了老爺……!”
馮敬原地跪著轉了一個圈,回頭嗬斥他:“大晚上的嚷嚷什麽你,沒看到王爺在這嗎!給我閉嘴!”
管家看到上座的蕭辭,嚇得從門檻裏跌進來,爬到地上,連連磕頭:“王爺恕罪。”
蕭辭太陽穴有些急躁,他撐了撐眼,不怒自威。
管家神色慌張,還在低聲對一旁的馮敬打口語:“……老爺,真不好了……”。
馮敬心頭一跳:“大聲說,說清楚點,屁大點聲音王爺聽的見嗎?”
論起見風使舵,溜須拍馬馮敬自認為滇州城無人能及,畢竟他將自己養的體態肥圓的,都是各種長壽的藥方用多了,這才一不小心遭受反噬,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隻要今日能把攝政王這位閻王爺哄高興了,伺候好了,讓他灰頭土臉的滿滇州城光著屁股跑一圈他都無所謂。
“嘿嘿”一笑,馮敬抬頭對蕭辭道:“王爺,您看這……?”
蕭辭沉聲:“出什麽事了?讓他說!”
“是”,管家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大聲:“回王爺,東邊的礦洞塌了,百來號工人被埋在裏頭,這夜裏黑,我回來請示老爺……”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人重重迎頭一巴掌,馮敬不知道突然哪來的魄力,幾乎“利索”的從地上彈起來,怒聲:“請示你個頭啊!趕緊救人啊!”
管家:“已經在救了,可是夜裏黑,救人十分不易,害怕傷亡難以估計,現在消息還沒傳出來,若是明一早被百姓知道了,恐怕會引起慌亂。”
畢竟這些工人都是家中的頂梁柱,父母妻兒還等著他活生生的回去呢。
蕭辭也冷了臉:“嚴寬!”
“屬下在。”
“速速帶人去東邊礦山,先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