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楚河煙火氣
南宮吐了口血就暈了過去,穆安早就吐了個死去活來,她想要抬眼去看星辰線,可晃的太快她什麽都看不清,包括那兩個一閃而過的“昆侖”。
沈行白衝了進來,一邊喊:“姑奶奶你到底問了什麽?!”
一邊驚慌失措的去控製天機,片刻,天機終於緩緩停了下來,沈行白也被震力所傷,嘴角噙血,唇色蒼白。
穆安頭暈目眩爬起來,整個天機陣下降了一指深,她站在陣法核心,眺望著頭頂漸漸回歸原位的星辰線,灰暗僅僅是方才那麽一瞬,四周重新亮了起來。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仿佛六識盡散,她完全聽不到沈行白在遠處喊什麽。
她不停的問自己,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嗎?
蔚藍的天空與遠處的海岸連成一線,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街道,拔地而起的層層高樓,形形色色的人群,摩肩擦踵……
是的,方才她看到了,看到曾經的世界。
穆安愣在原地,不由自主的淚流滿麵,她跑過去看著方才的凹槽,裏麵什麽都沒有。
提起一旁的筆,她打算再寫一遍,筆尖落墨之際,手腕被人牢牢抓住。
沈行白怒眼瞧著她,冷聲:“你做什麽?”
穆安眼眶紅的厲害,血絲遍布,沈行白一驚,後麵的話怎麽都吐不出來。
“我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沈行白,我要看個究竟”,她手指微微發抖,聲音沙啞。
“不行”,一身的風流氣盡散,此刻的沈行白渾身披上一層不容置疑的陰鬱冷漠,他將穆安拖離天機,冷聲:“天機不可泄露,你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就是天機給你的答案。”
“可是……”
“沒有可是”,沈行白毫不猶豫打斷了她:“天機大動,原因不明,王妃所求之事隻有自己知道,方才更是差點丟了性命,算是天機的懲罰,請回吧。”
失魂落魄的出了天機閣,穆安回頭問帶她出來的閣中弟子:“南宮怎麽樣?”
那弟子表情冷淡,克製自己不滿的情緒,敷衍道:“不勞姑娘掛心,閣主不會讓南宮姑娘有事的。”
出了茶樓,穆安胸口一窒,係統的“叮”聲在腦子裏“嗡嗡”作響,像是出現了故障,穆安頭痛欲裂,抱著頭蹲下去,視線漸漸模糊,意識徹底喪失之前,她看到蕭辭緊鎖的眉頭,嘴角輕喃不顧一切朝她衝了過來。
“……蕭辭……?”
等穆安醒過來之後已經是深夜了,屋裏燈火搖曳,這是九方居蕭辭的榻。
她扭頭環視一圈,屋裏沒有人,頭還是很疼,回想起之前係統的故障,穆安閉上眼神識一閃,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看到亮堂堂的地板,而是撞到了一處屏障,她的神識被一股力量彈了回來。
穆安以為自己沒集中精神,可經過十幾次的嚐試之後,她驚恐的發現——係統關閉了!
不僅僅是她肉體,連神識也進不去了。
蕭辭一進來看到的就是乖順坐在床角的穆安,渾身上下散發不想搭理人的氣息,說白了就是生人勿近,垂著眼睫讓人看不清一雙亮瞳下麵的情緒。
他抬步進去,不自覺的伸出手想帶著安慰的摸一下她的額頭,就像小孩子撫摸毛茸茸的兔子一樣,用上那股子溫柔的勁,可手指還未觸及到發絲,一雙木然的眼抬了起來。
蕭辭一愣,緩緩收回手:“怎麽了?不開心?”
聽到他的聲音,穆安突然有些想哭,先是倔強的搖了搖頭,後又點了點頭。
係統空間不知道為什麽關閉了,她怎樣都感應不到,盡管很有可能是受了天機陣的影響,可她不知道該怎樣做。
這麽長時間以來,她翹首以盼的希望頃刻間灰飛煙滅。
蕭辭還在不徐不疾耐心的問她:“楚河的燈很好看,還去嗎?”
淚水抑製不住,決堤似的噴出來,此刻的穆安,突然無助的像個孩子,她明明什麽都看到了,看到了想要回去的地方,在這個時間洪流後退中,可能平行的時空,可她隻能任由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她什麽都做不了。
“哇……”一聲,穆安抽抽搭搭個沒完沒了,她想說,以前她不會這樣的,女漢子才不會哭呢,自從換了一個身體,好像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緒都換了,她變得不像她,又分明還是她。
她一哭,蕭辭愣了一下直接亂了,無措的在原地片刻,跨上榻不由分說就將人攬進了懷裏,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別哭了。”
三個字略微生硬的從他嘴裏蹦出來,一點安慰的效果都沒有,倒像是橫著一把刀放在人家脖子上威脅,警告意味十足。
穆安哭的更凶了。
蕭辭:“……”
聽到動靜的嚴寬守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身後的明月聽風,八角等人都豎著耳朵聽。
明月小聲嘟囔:“王妃怎麽還在哭啊,主子是不是欺負人家了?”
八角慫慫的埋怨:“一定是的,我們小姐平時從來不哭的,一定是被欺負了。”
明月咋舌:“那主子是不是有點……”
過分了?
腹誹主子的話在九方居可不能亂說,明月搖搖頭吞了下去,小心翼翼的等著哭聲結束。
在一堆女人的包圍圈裏,嚴寬微微不適,可鬥嘴的話她又不是明月的對手,動手的話聽風又是個狠角色,雖然不是他的對手,可勝在脾氣倔,能纏著他決鬥一年。
等身後嘰嘰喳喳差不多了,他才卑微的為自家主子辯解了一句:“主子不會的。”
話音剛落,他就被幾雙手合力推了進去。
場麵一度鴉雀無聲……
穆安拉著蕭辭的袖子不管不顧的抹了一把鼻涕,兔子一般紅著眼眶朝外麵看去,嚴寬膽戰心驚的滾進來,看到蕭辭黑了的臉,深覺自己死期不遠。
蕭辭淡淡瞥了他一眼,袖子被人拉著,濕了一大片,混合著眼淚鼻涕……實在難以用語言形容,怕自己嫌棄,蕭辭幹脆不去看,僵著胳膊,任由穆安為非作歹。
他道:“哭夠了?”
盡管有刻意的放低語氣,可這不帶一點修飾詞的幹句怎麽聽都不像是溫柔的慰問,穆安打了一個“哽”嗝,沒吭聲。
嚴寬在雙腿發軟:“主……主子”
屬下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你信嗎?
還沒等他為自己求情,一個冷冰冰的“滾”字就甩在了臉上,嚴寬如獲大赦,轉身就要實踐一下“滾”這個詞意豐富的字。
還沒走兩步,就聽到身後沉沉的一聲:“等等。”
蕭辭道:“備車,去楚河。”
“是,主子”,嚴寬一口氣跑出了院子才發現不對勁,他抬頭看了一眼當空的那輪圓月,回頭問明月:“現在什麽時辰了?”
“子正了。”
“……”嚴寬對她們說:“主子這個時候要去楚河。”
?!
半柱香後,王府的馬車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東平巷,除了駕車的嚴寬,蕭辭沒讓任何人跟著。
而穆安還呆坐在馬車裏失神,一想起自己眼淚橫流的囧樣,她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夜晚的楚河依舊燈火通明,歌舞升平,絲竹管弦聲不絕於耳。
蕭辭將穆安扶下來,給她係上披風,說:“煙火氣。”
穆安抬眼去看,景色很美,清雅的樂聲並不會讓人覺得此地輕俗,相反有種安然之態,至於她想要的煙火氣……呃,好像也沒有。
但是看到蕭辭期盼的目光,她還是咕噥著應了一聲,低啞的音被楚河的涼風吹散。
“唔”,穆安抬眼問他:“蕭辭,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作為別人口中的孤女,穆南均之女的身份已經給她帶不來什麽,最多一句惋惜的感歎。
蕭辭是成大業者,帶著她不免是個累贅。
“累贅”問完之後才覺得自己過於的矯情,朝楚河邊走了兩步,這會楚河之上已經沒什麽人了,是個約會的好地方,她展臂隨意的向身後擺了擺,無所謂道:“我隨口問的,你別當真。”
蕭辭的眼角輕輕完了一下,露出一點笑意,不過很快又消失,他衝身後的嚴寬招了招手,嚴寬會意,認命的去辦。
其實王妃不必大驚小怪,別說晚上這會楚河沒什麽人,就是下午天色剛暗那會她來也基本沒什麽人。
午後,主子就把楚河包了下來,今日的楚河本就是給王妃一個人看的。
蕭辭做的這些穆安都不知道,她找了一處欄杆,坐在旁邊,雙腿蕩著看過去,感覺到旁邊一重,蕭辭跟著坐了下來。
彎唇一笑,她道:“堂堂攝政王這是第一次席地而坐吧,也不怕被人瞧見了。”
“沒人瞧見”,蕭辭沉默片刻,他忽然說:“說過了,心悅你。”
所以想對你好。
“心悅你”三個字不輕不重的飄進耳蝸,穆安垂首“唔”了一聲,對方知道她的要害,卻偏偏在上麵鋪一層棉花,輕輕打一拳頭,這種感覺十分的揪心。
她佯裝什麽都沒聽見,沉默了一會,想起這人頓了這麽長時間回答的還是之前她說可以無所謂的問題,不由得啼笑皆非。
真是個可愛的人啊。
天空一聲悶響,刹那間,一抹璀璨從天際綻放,緊接著整個天空都亮了起來,五顏六色的煙花鋪滿了楚河上空的夜,耀眼的光接踵而來。
穆安驚愕的扭頭去看旁邊悶聲不吭的蕭辭,喉嚨梗的說不出話來:“你……”
蕭辭對她笑了一下,溫聲:“還是煙火氣。”
“嗬……”穆安失笑。
是啊,煙火氣,獨一無二的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