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浴佛寺

  夜裏穆安睡的正香,美夢都做了三茬,突然感覺身旁一重,緊接著意識到有人為她掖被角。


  隻當是五香或者八角,她咕噥道:“夜裏不冷,不用蓋這麽嚴實。”


  “你穿的薄,會著涼。”


  ??

  這聲音讓穆安一個激靈,以光速坐起來,拽著被角,驚聲:“你怎麽在這?!”


  蕭辭借著微微的燭火看著她,深夜的光影之下,再觀人和白日裏有很大的區別,穆安的輪廓柔和了不少,烏發潑散,平白增了三分柔情。


  他道:“這是本王的榻,我不在這,還能在哪?”


  穆安:“……”


  睡太沉,迷糊的給忘了!


  睜著水漉漉的大眼睛躊躇片刻,穆安微噎,幹咳兩聲抱著被子往床下溜:“你睡。”


  雙腳還未落地,便被人攔腰截了回來,低沉的嗓音在波瀾不驚的夜裏,兌著忽明忽暗的燭火掀起悄無聲息般的驚濤駭浪,低低流轉。


  “已經子時了,你去哪?”


  “我打地鋪”,穆安隨便咕噥了一句:“你若是累了就先睡。”


  再說了,是誰自作主張把她的東西搬到主屋來的?

  她睡覺有熄燈的喜歡,屋子裏亮著便會睡不著,可能是五香八角早早進來把燭火都熄了,她赤足踩地,不小心被什麽刺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麽了?”蕭辭看到麵前的人悶哼著弓了一下身子,連忙將人扶起來,放到榻上。


  穆安這會徹底被紮醒了,腳底一陣火辣辣的疼,好一陣呲牙咧嘴,她都懷疑是不是誰故意的。


  眼前一亮,蕭辭已經將麵前的燈都點了,她低頭一看腳趾已經出血了。


  罪魁禍首是榻邊掉下來的一個鐵勾子。


  看到她受傷,以往天崩地裂都曾麵不改色的攝政王神色一緊,擔憂掛在臉上:“怎麽這麽不小心?”


  “嘿嘿”一笑,穆安順勢坐到後麵,甩了甩腳,還好現在已經不太疼了,道:“睡迷糊了,腦子不太清醒,人都變笨了。”


  蕭辭柔下臉,轉身去旁邊的架子上拿藥,順著他的動作看過去,穆安一眼就看到歐陽落的玉佩可憐兮兮的放在那,看樣子是隨手丟過去的。


  她失笑,尋思著什麽時候拿回來。


  低頭稍微用帕子擦了一下血,腳底劃了一道小口子。


  “來,我看”,蕭辭抬手就要為她上藥。


  讓雷厲風行的攝政王親手上藥,還在足底這麽私密的地方,穆安打了一個冷顫,連忙從他手裏搶過:“我自己來。”


  二話不說就往傷口上撒了一層,一陣一陣的刺痛。


  蕭辭駐足看著她,問:“是不是搬過來你不開心了?”


  是有點。


  不過看這人問的這般認真,穆安搖頭否認:“沒什麽可不開心的,王爺不覺得膈應就成。”


  “本王覺得挺好。”


  穆安:“……”


  最後還是蕭辭執意給她包紮,完了沉著聲:“睡裏麵。”


  容不得穆安做多餘無畏的掙紮,整個人就再一次被塞進了暖暖的被窩,被子蓋的一絲不苟,隻留了一個圓鼓鼓的腦袋不安分的左右搖擺。


  蕭辭像是不打算說話了,也可能是有些緊張,畢竟在穆安收集到的消息裏,這位攝政王從小到大可是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的,更不用說什麽侍妾,側妃了。


  整個人就跟一張白紙一樣純粹,主屋的榻上更是從未躺過任何女子,穆安很幸運成為了第一個。


  長歎一聲,感覺到身邊一沉,穆安翻了個身,麵對著他道:“我睡相可不好,晚上會踢被子,睡沉了還會打人,磨牙,說夢話,做噩夢還會大喊大叫,甚至罵人……王爺能受得了?”


  沉寂片刻,蕭辭用微動的眼角給了她一點點反應,穆安以為他打算裝死,結果不消片刻就聽到他說:“受不了。”


  穆安笑出了聲,突然有種小勝一籌的優越感,困意襲了上來,她滿意的吐了口氣:“那你就忍著吧。”


  說完便昏昏沉沉的睡過去,每日子時左右,空間係統會休眠兩個小時,這個時間段,連帶著穆安都比平時多了幾分困意。


  旁邊的呼吸漸漸平穩,漆黑如墨的夜裏,蕭辭緩緩睜開眼,忍不住嘴角揚了揚。


  一連三日,九方居的眾人都發現他家主子心情甚好,時不時還讓院裏的侍衛都歇歇,嚇得那侍衛膝蓋發抖,一連兩天都不敢歇,攬下了院裏所有的活計。


  大家一致認為,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五香捧著衣裳進來,一邊給穆安穿戴一邊道:“小姐,杜堯說近幾日歐陽記的人一直往他那裏跑,雙方商量成衣訂做還有新增款式的事情,他都有些忙不過來了。”


  穆安挑眉:“還真是,和歐陽記聯合開鋪麵是大事,他一個人確實忙不過來,是我疏忽了。”


  回頭在櫃子上掃了一眼,穆安指使五香:“去,那上麵有個玉佩,你拿過來。”


  “哦”,五香單純以為是穆安忘了放在哪的,拿在手裏她驚歎一聲:“小姐,這個玉好舒服啊。”


  挑了一直素雅的簪子插在頭上,穆安對她勾勾手,嚴肅道:“既然提到這了,我倒是有個不二人選去幫杜堯,以後鋪子若是開起來了,外地肯定也是要經常去的,三天兩頭的跑也算是給她一個曆練。”


  五香睜大眼睛:“小姐說誰啊?”


  指了指她,穆安笑道:“你呀。”


  “我……?!”


  五香愣住了,隨即連連搖頭:“小姐,我不行的。”


  “怎麽不行,我身邊大大小小的事情,那一件不是你辦的”,穆安誠懇道:“你細心,在賬本方麵又有一技之長,之前本準備將你派到琳琅閣或者脂粉鋪子裏去的,後來一直沒機會,現在正好歐陽記找上門來,那可不是一般的商人,跟著他們跑跑,總歸是好的。”


  五香看著穆安,垂下頭,沒一會就抽抽搭搭起來,感動的稀裏嘩啦:“可是小姐,我走了誰陪你呢?”


  穆安失笑,拍了她一下:“傻丫頭,不是還有八角嗎,再說現在明月聽風也在身邊,九方居這麽多人,你還怕我缺人伺候不成。再說了,我總不能一直留你們在身邊吧,過幾年你們都是要嫁人的,不自己出去好好瞅瞅,哪尋得如意郎君。”


  五香羞紅了臉,擦幹眼淚:“小姐,我……”


  “你再話多我可就反悔了!”穆安故意凶巴巴的抬聲:“願不願意去?”


  五香一咬牙,點點頭:“奴婢保證不辜負小姐。”


  多好的機會啊,她可以出麵管理一些鋪子,還能跟著歐陽記的人走南闖北,看到很多不一樣的風景,這些都是和京城不一樣的,她的人生徹底改變了。


  如此一想,五香再也抑製不住奪眶而出的眼淚,啜泣道:“奴婢謝謝小姐。”


  穆安:“出去後你可就是管事的人了,別再自稱奴婢了,拿著歐陽落的玉佩,方便行事。”


  今日她約好了陪穆蘭蘭去浴佛寺,將五香安排走,八角心情也有些低落,不過她也是真心為五香開心。


  出了院子,聽風奉命過來:“王妃,王爺離府了,讓奴婢陪你一道去。”


  穆安左右看了看,擺手:“不用了,我看你們一早上都在忙,是出什麽事了嗎?”


  聽風搖頭。


  “有事你們就去忙,我有青簡陪著。”


  ……


  浴佛寺在城西,距離西城門快馬加鞭都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穆安繞到西街,穆蘭蘭已經在街口等著了,遠遠看見穆安招了招手。


  “見過大姐姐。”


  穆安朝她身後望了一眼,巷子中等,大約七八戶人家,她笑道:“說好了陪你去,便不會食言。”


  穆蘭蘭點頭,緊攥著手帕,為難道:“就不請大姐姐進去坐坐了,父親這兩日不在,母親身體欠佳,心情不太好,都沒心情打理,太亂了些。”


  “無妨”,穆安本來也沒打算進去,隻是今日看穆蘭蘭身子仿佛又弱了些,整個人顯得弱不禁風,她道:“三妹妹身子也不好,該找時間讓醫師看看,身邊也得時常讓人陪著。”


  穆蘭蘭有些拘謹,今時不同往日,她將畫兒留在家裏照顧林素雁了。


  青簡駕車從西門走,一點彎都不繞,穆蘭蘭微微驚訝:“京城路這麽多,青簡都熟悉?”


  穆安:“她都知道。”


  車轅上駕車的青簡聽聞淡淡“嗯”了一聲,算是同意。


  城西有片竹林,鬱鬱蔥蔥,馬車從竹林一路向西,陣陣勁風帶動林間沙沙作響,掀開車簾,身陷一片安寧之中,穆安愜意的攤開手去接飄落下來的葉子。


  是該出來走走,平日裏窩在京城,她都快長蘑菇了。


  心情甚好。


  穆蘭蘭主動介紹:“浴佛寺聲名遠揚,很多人都去高僧那裏求簽,很準的,香火一直旺盛,次次去都人山人海,上香還得等一會。”


  “不過寺裏的風景不錯,大姐姐可以到處走走,散散身心也是好的。”


  一個半小時之後,馬車緩緩停下山下,二十多層台階之上緊閉著一扇厚重的門,沉甸甸的壓抑感撲麵而來,曆史的氣息經久不衰。


  周圍的山林間一片肅殺,穆安皺眉:“是這嗎?”


  “是的”,穆蘭蘭點頭,驚疑不定的左右看看:“今日怎麽關門了?浴佛寺無故是不會關門閉寺的,日日迎客。”


  太不尋常了,就算沒人也不該如此安靜。


  青簡輕握一下手中的劍鞘,低聲:“小姐等等,我上去看看。”


  “嗯,小心”,穆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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