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臨危之計
蘇雙月微微一怔,複而笑了笑,一手掠了掠細碎的劉海。
“我問完了。你出宮把夜祁墨叫過來,就說,我有要事找他。”
蘇雙月真心覺得,為了迎接夜祁墨的到來,她已經仁至義盡了。第二日不過是平平常常,為了避嫌,她也沒去東宮,不過聽說芷蘭又回到了傅明敏身邊,除了跟著嗟歎,她什麽也做不了。
次日深夜,月朗雲疏,微風拂麵,裹挾著一股淡淡的桂香,蘇雙月這才有了中秋將至的感覺。蘇雙月特意張羅了宮裏的所有小丫鬟一起來用晚膳,用過晚膳之後,入夜不到一個時辰,整座寢宮的人,都安安靜靜一聲不吭地昏睡過去了。
聽著寢宮和偏殿的地方鼾聲一片,蘇雙月很為自己調製的藥湯津津自喜。
“蘇姑娘。”她剛將殿門闔上,身後便傳來沉穩的一聲男嗓。
她回過頭,抽了抽嘴角,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冥九,你下次出現,能好心提個醒麽?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本以為他會笑嘻嘻地湊上來說,蘇姑娘說得不錯,蘇姑娘真是體貼宮人,那才是蘇雙月認識的冥九。
可是他沒有。
冥九斂了斂情緒,便冷著臉恭敬地站到了一旁。
“雙月,對整座宮裏的人下藥,你還真是心狠,能下得去手。”夜祁墨調侃著,卻發現她低垂著頭,入神正想著什麽,忽而抬起頭來,輕輕淺淺地笑,“夜祁墨,我找你過來,可不是聽你數落我的。”
夜祁墨愣了愣,卻是換上一抹戲謔的笑容,“是麽?那你定是想我了。”
“你——”蘇雙月驀然抬起頭來,偏著臉看向他,“嘖嘖嘖,我前兩天在宮裏看見了一隻衣冠禽.獸,喚了那怪物一句,它居然回過了頭。本來記不清那怪物的麵目,現在才想起來,和王爺你,倒是有幾分相似哪。”
“哦?”夜祁墨笑意更深。
“……”
她剛說完,便發覺呀眼前那張俊美的臉上,一雙漆黑的眸子瞬間變得陰沉了幾分。
蘇雙月很識趣地閉了嘴,改口道:“我是說,王爺容貌俊美無雙,擔得起衣冠禽.獸四字……不不不,我是說外麵那些妖冶豔麗的貨色,都不及王爺半分……”這些話一開口,任她語無倫次地狡辯,越說越亂,夜祁墨的目光便又沉冷了幾分。
蘇雙月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麽嘴笨過,也從來沒有這麽酣暢淋漓地表達過自己的真實想法。她被各種複雜的情緒壓得喘不過氣來,正要換上一副清淺而不失尷尬的笑意,突然,心口一窒,竟然忘了狡辯下去了。
眼前的這隻禽.獸,正挑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緩緩的,如刀斧鑿就般的一張臉,正向她湊近。蘇雙月友善地笑笑,心底無端生出一絲熱意,這股熱意似乎泛濫在兩人之間,隨著他的動作,愈演愈烈,泛濫成海。
蘇雙月正想大喊一聲禽.獸,突然,兩人間的距離定住了。
“容貌俊美無雙幾字,你倒說得很不錯。”
夜祁墨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呼出毛絨般溫軟的熱氣。
“夜祁墨,你還真是愈發不要臉了!”
蘇雙月瞪了他一眼,刻意挪遠了些距離,“我覺得,衣冠禽.獸四字,王爺你也是擔得起的。”
在他麵前,她這副言語精妙又機靈狡黠的樣子,倒是實在少見。夜祁墨定定地看著她,嘴角漾起一絲更濃的笑意,“雙月,你不說說讓我來這裏是為何,看來,當真是想我了?”
這人什麽時候學得如此厚顏無恥了?蘇雙月懶得理他,仰頭看向黑沉的夜空,夜風吹過,頓覺清涼無比。“夜祁墨,你說,若是兩個衣冠禽.獸打起架來,會是什麽景象?”
話音剛落,夜祁墨突然伸手拂了拂蘇雙月鬢角的亂發,蘇雙月轉過頭,清幽的氣息撲麵而來,他笑得一臉魅惑。
頓時,她一雙眸子清澈攝人,如受驚的小鹿。
夜祁墨不似往常冷漠如冰,卻是輕輕笑開,手掌貼在蘇雙月臉上摩挲,仿佛打量一隻上好的獵物。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映著她的琉璃宮燈,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妖嬈。“雙月,不許再說這四個字。”
“咳咳,好好好。”
心裏很明顯地突跳了一下。蘇雙月下意識地拂開他的手,又立刻偏過頭去,再不看他,“咳咳,我是說,一旦獨孤陵宮變,獨孤弋必然不會坐以待斃,到時候,兩股勢力決然而鬥……那會攪起宮裏宮外一片腥風血雨。”
她麵上的淡然,似乎早就洞悉一切了。
“雙月,你倒看得很透徹。”夜祁墨神色難得變得認真起來,“你知道宮變之時,各方勢力暗流洶湧,他們都是如何想的?”
蘇雙月抬頭看他一眼,“如何?”
“若太子.宮變成功,他便君臨天下,身為玄朝的儲君,逼宮得逞也算不得什麽。”
“若是……他失敗了呢?”
“黨羽之爭愈烈,朝堂勢力高懸,玄朝似為一國,實則四分五裂,各方不肯善罷甘休,始終會兵戎相見,天下不得安生,民生生靈塗炭。”
蘇雙月靜靜地聽著,神情越來越凝重。
“若是皇上勝了呢?”
夜祁墨微微一怔看著她,長眉一挑,舒爾笑了。“都說蘇七姑娘才名絕世,看來確實是有幾分聰慧的。”
……
蘇雙月隻被夜祁墨這一句話給堵的一句狠話梗在了喉嚨口,夜祁墨挑著嘴角,笑得頗有深意,“你打聽到太子行事的時間了?”
“我覺得你比我得到的消息準確多了。”蘇雙月略略白了他一眼,“我在這宮裏,興許還能看到許多熱鬧。”
她依舊笑著說,仿佛這是一個極好笑的笑話。
夜祁墨滿目灼灼,在看到她嘴角盈著的笑意,不由地凝住了臉色:“其他人與我無關,宮變那日宮中會大亂,你一定不能留在這裏。”
“王爺說的是,我也怕死,可我一介草民 能有什麽辦法?”
蘇雙月歎了口氣,自己從冗長的思緒裏走了出來,“幸好兄長繼承了侯位,如果是蘇……父親在朝中,免不了會把整個蘇府都攪進這場局中。”
“雙月,你放心吧。不僅蘇府不會出事,你也不能損失分毫。”
這話說得如此篤定,蘇雙月麵色複雜地看著他,有些狐疑,忽而心念一轉,淡然一笑,“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幫我,我受過的恩惠已經太多了。再說在這裏,我自保的能力還是有的。王爺如此篤定,是還想要幫我麽?”
“可我沒有要你報答什麽。”夜祁墨似笑非笑,耐心結解釋道,“中秋節那日,皇上會在宮中宴請百官及後宮女眷,那幾日宮內外的人進出來往,雜役百官,勢必人多嘴雜,也沒人會來徹查薛凝的寢宮。”
“所以你想讓我在那幾日逃出宮去?”
“不是逃,是光明正大地走出來。你不需要成為任何人的影子。”夜祁墨靜靜地凝視著她,複抬手,將她幾縷亂發都撩到而後,他的手散發著清冽的溫度,卻讓人安心無比。“宮變時候人心叵測,獨孤陵那衣冠禽.獸似乎對你很感興趣,我不忍心留你在宮裏。所以,就算你不願,我也會有把你帶出去的辦法。”
蘇雙月撲哧一笑,隨即臉有點燒,僵硬地扯開話題:“宮裏的人,可是不少人都很眼熟我這張臉了還有皇上偶爾掛念著貴人會來一趟兩趟的,夜祁墨,我很好奇,你打算怎麽把我正大光明地帶出去?”
“雙月,我不忍看你受半分苦。”
沉沉的聲線撩人地在耳邊拉起,蘇雙月倏然笑開,“誰說我會讓自己受苦的?我如今可以拋諸一切,卻尤其惜命,如果你真的想幫我,我會好好考慮的。”
這一世的性命來之不易,死過一次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感覺,蘇雙月比誰都要清楚。也正因為她已經死過一次了,她格外珍惜這條性命,也便把自己包裹在層層防衛下,對任何事任何人都冷靜淡漠,如臨深淵,似在刀尖上行走,活得格外小心翼翼。
體會到她情緒的變化,夜祁墨臉上開玩笑的意思驟然淡了,“我找一個與你樣貌身形都一模一樣的人,代替你住在這宮裏。”
“替身?”蘇雙月眨著眼睛,狐疑地看著夜祁墨,“找一個人頂替我,然後我趁亂出宮?”
“正有此意。”夜祁墨見她很是吃驚,
身子前傾,盯著她笑道:“雙月,你不覺得,這是一個頂好的計策麽?”
蘇雙月撇了撇嘴:“你倒不如也給我一顆假死藥,讓我先安心地去了,再重新活過來。畢竟我死過一次……”
話說到這裏,卻發現夜祁墨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她自認心虛,連忙改口,“我是說我心死過一次……”
“別亂動。”夜祁墨身子微微前傾,目光一寸一寸遊移在蘇雙月的臉上,灼得她心中異樣的翻湧成海,
故意裝糊塗地說:“你、別這樣看著我。”
撲哧一聲,笑的卻是夜祁墨。夜祁墨稍微離遠了些,故作恭敬地說,“我覺得,還是能想出方法來的。”
“嗯?”蘇雙月愈發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