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請教穴位
這時旁邊冒出一顆腦袋，絲毫未曾察覺古怪的氣氛，而是興衝衝地用蹩腳的中原話喊出她的名字：“蘇姑娘！”
蘇雙月一聽便知是迪桑，當即收斂了一番臉上的神情，帶著一抹淡笑回頭望去。她感激迪桑救了蘇淩風，整個蘇府都將他奉若上賓。
這一幕落入某王爺眼中，讓他挑了挑眉。他夜祁墨可是迪桑的引薦人，沒有他的牽線搭橋，迪桑又怎麽能有機會救人？
可是他怎麽就沒這個待遇呢？
“嘿嘿，我一吃完早飯就來找你了。”迪桑摸著肚子滿麵春風，“你們這兒的中原美食太好吃了！尤其是昨天吃的水晶蝦餃和一口吞的小餛飩，實在是回味無窮啊。”
蘇雙月麵上保持著溫婉客套的微笑，倒是一旁的蘇瑞年大手一揮：“既然迪桑先生喜歡，那這幾個廚子就送給您了，到時候派馬車將他們和您一起送回苗疆。”
“我不是這個意思……”迪桑受寵若驚地搓了搓手，眼珠一轉，又開始讚美蘇府的建築雕梁畫棟，依山傍水，顯然是出自名家大師之手這回蘇瑞年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蘇府宅邸代代傳承，當年那位設計者早已撒手人寰，這位名不見經傳的醫士是什麽意思？
想把他的蘇府也一起搬回苗疆嗎？
發覺空氣中的氣氛突然凝重起來，迪桑撓了撓後腦勺，朝冥王猛眨眼睛求助：難道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夜祁墨折扇輕搖，如遺世獨.立的濁世翩翩佳公子一般豐神俊朗，麵上帶著捉摸不透的微笑，誰料到他因為自己待遇不如迪桑，正處在默默賭氣的狀態中。
蘇雙月見場麵驟然安靜，抬手揉了揉眉心，一臉無奈地委婉規勸道：“迪桑，有什麽事就直說吧，不必拘泥。”
這位從西南荒遠之地來的兄弟，實在不適合拐彎抹角那一套。
“那我就直說了。”迪桑清了清嗓子，先前對蘇府的那些誇讚都不過是鋪墊，接下來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所在，“咳，蘇姑娘，你還記得我當時逼出蠱蟲的條件嗎？”
蘇雙月凝神回憶，而後了然一笑：“你是說，要學那金針刺穴之術？”
“對對對。”迪桑瞬間點頭如小雞啄米，一臉殷切地看著她。
那渴望的小眼神，讓蘇雙月仿佛看見了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注視著肉骨頭般的狂熱。
她頓覺好笑，欣然頷首道：“中原人講究言出必行，一諾千金。既然是我應允你的，那自然會兌現。”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迪桑笑眯眯地道。
“隨我來吧。”蘇雙月看得出他求學心切，她自然理解這種對醫道求知若渴的心理，當即便引他向書房走去。
沒走幾步，她便發現夜祁墨竟也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頓時沒好氣地攔住他：“獨門秘籍，概不外傳，你跟來作什麽？”
夜祁墨眨了眨眼，指著迪桑問道：“我是外人，難道他就不是嗎？”
蘇雙月心虛地摸了摸鼻尖，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對方說出‘我是外人’四個字時，竟隱隱有一絲怨婦般的怨念。
她輕咳一聲，坦然迎上：“迪桑那是我破例傳授的，戒條哪裏比得過我大哥的性命重要？再說了，人家一心向學，不像你隻是跟來搗亂的……”
“七丫頭，不得無禮！”就在她侃侃而談之際，寧德侯的一聲冷斥倏然響起。
她回過身去，便正對上寧德侯不虞的視線，微皺的眉頭下，眼裏飽含著訓斥。
“你這丫頭怎的這般膽大妄為，看來是夫人平日裏寵得你太過驕縱了，竟敢對冥王殿下出言不遜，還不快給王爺道歉？”寧德侯氣得吹胡子瞪眼。
冥王可是連他都要敬上三分的人物，蘇雙月這丫頭可不要禍從口出，惹得冥王不悅，給蘇家招來禍患！
蘇雙月在暗地裏翻了個白眼，她這個平日裏不管事的老爹，如若知曉她私下和冥王的相處狀態，隻怕都要氣到心絞痛的地步了吧。
“道歉就不必了。”夜祁墨略一擺手，唇角含笑，略有深意地睨她一眼：“七姑娘乃是性情中人，率性而為，很合本王的眼緣。隻是本王對醫術也略感興趣，不知能否前去旁觀？”
蘇雙月皮笑肉不笑：“自然是歡迎的。”
有了冥王先前那番話，蘇瑞年便是想要責怪她這陰陽怪氣的語調，也無從下手，隻得眼睜睜看著一行三人漸行漸遠，徒留他在原地搖頭歎息，冥王殿下的心思，可真是叫人猜不透。
來到書房後，蘇雙月掩上房門，轉身對夜祁墨道：“我要開始教學了，你在旁邊隨便找本書看看，不許出聲，不許打擾我們，不許擺王爺架子，明白嗎？”
一連三個不許，可讓迪桑大驚的是，在外人麵前不可一世的冥王，竟真的點頭接受了。
“你要教多久？”夜祁墨微微蹙眉，“在你們教學的時間裏，我保證不發聲。”
蘇雙月一怔，看向迪桑。迪桑摸著下巴沉吟片刻，便道：“三個時辰。”
他對自己的悟性也有足夠的信心，如果三個時辰他都摸不到其中的關竅，那麽即使再教下去也隻是對牛彈琴。
“就這麽決定了。”蘇雙月一錘定音。
寧德侯的書房內文房四寶自是一應俱全，她取一支狼毫，飽蘸墨汁，在宣紙上三兩筆勾勒出一個人形的輪廓。
“欲學針灸之術，首先要將人體的一百零八個穴位牢記於心。”她一邊作畫，一邊分心講解，可筆下的線條卻依舊流暢自如。
這張圖，她在幼時就不知臨摹了多少遍，早已熟諳於心。
“第一個穴位，乃是頭頂正中與兩耳尖連線的交點處，名曰百會穴。”說罷，狼毫在紙上點出一個黑點，“此穴為督脈，亦是手足三陽、督脈之會。”
“第二個穴位，太陽穴……”
……
“最後一個穴位，位於足底，名為湧泉穴。”
一張人體穴位圖，集一百零八穴位於一身，一氣嗬成，迪桑如獲至寶，如入迷般拿在手中細細端詳。
他精通巫蠱之術，卻對中原的醫學所知甚少，而中原的醫者大都高傲，敝帚自珍，願意如她一般傾囊相授的人，絕對是鳳毛麟角。
蘇雙月放下筆，甩了甩略有些發酸的手腕問：“都記住了嗎？”
她邊畫圖邊講解，又用簪花小楷在旁標注了穴位名稱，如迪桑這等醫學奇才，如醍醐灌頂般將她剛剛所說的一切都刻在了腦海中。
“大約都記住了。”他神情鄭重地點頭。
蘇雙月便指著自己身上的幾處穴位問他，發現他不僅能一口報出名字，而且連這處穴位的所在位置、作用和按壓後的效果都對答如流。
她不由油然而生一股敬意：“你絕對是學醫的天才！”
如今世人隻知從仕為正途，有才之人皆想以終南捷徑的方式入朝為官，而醫道卻被歸為三教九流，像迪桑這樣有天賦又肯努力的人，中原大地上實屬少見。
迪桑難得露出幾分羞赧的笑容，小心鄭重地將那張穴位圖卷起收好。
“三個時辰到了。”淡淡的嗓音飄來，打破了兩人互相欣賞的氛圍，身姿頎長的男人橫亙在二人中間，像一堵堅實的牆壁。
蘇雙月不禁倒吸一口氣，原來不知不覺竟過去了這麽久，難怪她覺得手腕酸疼得厲害。
夜祁墨眼裏劃過一抹疼惜，從懷裏摸出一個精致的瓷瓶，塞在她手心裏，不容置喙地吩咐她：“抹上，會好一點。”
“什麽嘛，神神秘秘的。”蘇雙月輕聲嘟噥道，打開那瓷瓶後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溢出，潔白的藥膏如液體般流動在指尖，熨帖中又透著一絲涼意。
她也是識貨之人，當即知曉這絕對是個寶貝，於是毫不手軟地抹在泛紅的手腕上，冰涼的觸感讓她舒服得直想歎氣。
看見那瓷瓶的模樣，迪桑震驚地揉了揉眼，他沒有看錯吧？那可是他們苗疆的秘藥，活血化瘀，活骨生肌，幾乎無所不能。
這樣一小瓶，在中原市場上炒到萬金難求，如今竟隨隨便便用來治手腕酸疼……
就在他難以置信之際，夜祁墨將頭轉向他，無波無瀾地開口：“時間已到，以你的悟性，應當可以自學了吧？那就送客吧。”
“別！”饒是迪桑再如何反應遲鈍，從那價值千金的藥用來塗手腕這一舉動中，也窺出了幾分端倪。
他心中暗自嘀咕：難怪冥王今天這一整天都怪怪的呢，之所以對他不理不睬、圍觀穴位教學、趕他離開書房……
這一切異常行為的背後，都是同一個原因在主導——冥王大人，吃醋了。
“嗯？”夜祁墨瞥他一眼，眼底盡顯涼薄，看得迪桑心裏直發慌。
“咳，穴位什麽的我可以自學，不過縫合之術，就還是需要小大夫您指教了。”迪桑畢恭畢敬地朝蘇雙月一彎腰，眼裏滿是真誠。
多一個這樣天資聰穎的學生，蘇雙月樂意之至，當即含笑答應：“那今日就先學到這裏吧，你先回去熟記這些穴位的名稱和作用，明日我再教你如何縫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