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已成舟,蘇雙月也沒在說什麽。
何氏這才回過頭來,看了看蘇雙月脖頸上的血痕,又看了看蘇淩風,關切的開口:“你們都受了傷,都先回去,母親請府醫為你們醫治。”
蘇淩風早就有些坐不住了,眼下見何氏這麽說了,便朝她拱手行禮,退了下去。
蘇雙月見狀,水眸在蘇恬柔麵上掃過,這才點點頭,行了一個萬福禮後,才退了下去。
蘇瑞年見兩個都下去了,不禁疑惑的開口“七丫頭和淩兒身上的傷口是哪裏來的?”
“方才朱氏發了瘋,將這兩個孩子都抓傷了,如今已經讓人把她關到柴房了。”何氏見狀,點低聲解釋了一番。
蘇瑞年麵上露出一抹了然之色,抬步在首位上坐了下來,端桌上青瓷茶盞送到唇邊喝了一口。
何氏見狀,也在他身旁坐下,安心等待蘇紫瓊回來。
蘇恬柔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並未聽到兩人的話語,仍舊報膝痛苦著。
小廝得了蘇淩風的吩咐,速度很快,還未到半個時辰,便將蘇紫瓊帶了回來。
蘇紫瓊雙手交疊於小腹前,踏著端莊的腳步走了進來,朝蘇瑞年,何氏盈盈福身,“見過父親,母親。”
她眼眸低垂著,看不清眸中神色,麵上卻是一派恬靜,竟沒有絲毫的先前的模樣,像是變了個人般,一副端莊溫和的模樣。
何氏和蘇瑞年眸中俱是閃過一絲詫異之色,蘇瑞年倒是很快就平靜下來,以為蘇紫瓊被關了些日子,這是想通了,便道:“起來吧,想必你也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去看看你四姐姐吧。”
“是——”
蘇紫瓊溫聲應道,而後便轉過身來,目光落在了蘇恬柔的身上,朝她緩緩走了過去,而後在她身邊蹲下身子,絲毫不嫌棄的拿出錦帕擦了擦她麵頰上的眼淚。
何氏眉心緊緊蹙起,探究的目光落在蘇紫瓊的身上,心中暗暗敲響了警鍾。
隻是關了一段時間而已,她並不信蘇紫瓊的性子會因此大變。
蘇紫瓊並未察覺何氏探究的目光,輕柔的替蘇恬柔擦著眼淚,放緩了嗓音道:“四姐姐,我與你的遭遇是差不多的,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憐。”
說著,她輕歎的一口氣,眸中露出悲痛之色。
蘇恬柔原本還十分排斥他人的靠近,眼下聽了蘇紫瓊的話,心中頓時也生了惺惺相惜之感,抱著蘇紫瓊哭的越發大聲了。
蘇紫瓊同樣抱住了蘇恬柔,心中那些屈辱的記憶也被喚了起來,淚水不禁也緩緩順著眼角滑落,越演越烈,最後也變為了嚎啕大哭。
蘇瑞年:“……”
他本以為蘇紫瓊應該能勸好蘇恬柔,卻沒想到這兩人反而因為惺惺相惜,抱頭痛哭了起來,頭疼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道:“夫人,還是讓人把她們先送回房中吧,本侯書房還有公務沒有處理,便先去了。”
“侯爺慢走。”何氏站起身來,朝他福身行禮。而後看了看仍在痛哭的兩人,便將送她們回房休息一事交給了福嬤嬤,自己則是轉而去了淩霜院。
蘇雙月回到淩霜院後,並沒有叫府醫,讓白芷拿了一些傷藥,自己處理好了傷口。
剛剛讓白芷將傷藥收起來,便有丫鬟進來通稟,說是何氏來了。
蘇雙月放下手中的東西,迎了上去,朝她恭謹的行禮,道:“母親,您你怎麽現在就過來了,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了?”
“暫時處理完了。”何氏點點頭,目光關切的看著她脖頸上的傷口,道:“都怪母親,沒有看好朱氏,才讓你受了這樣的罪,可還疼嗎?”
蘇雙月唇邊勾起一抹弧度,搖了搖頭,淡笑著開口:“已經不疼了,這也隻是小傷,幾日便可痊愈了,母親不用掛心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何氏這才鬆了一口氣,拉著蘇雙月在一旁坐下,沉吟了一下,才道:“月兒,母親來,是想告訴你,侯爺已經把八丫頭接回來了。她的生母是青.樓花魁,不是簡單的人物,你父親他當年對八丫頭生母很是上心。隻是當年,老太君堅持不肯讓她入府,才沒能入府。而八丫頭,老太君原本也是不想讓她進門的,但她花魁將你爹迷得團團轉,想了法子硬是把她送了進來。”
“八妹妹竟是有這樣的身世。”蘇雙月眸中露出一抹若有所思之色。
往日,她指揮刀蘇紫瓊是蘇瑞年的私生女,卻不知道,原來她的生母竟這樣厲害。
“月兒,這不是最為重要的,最為重要的是,如今的八丫頭,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對誰都是一副溫和端莊的模樣,見到四丫頭後,便與她抱頭痛哭了起來,侯爺現在已經讓人將他們送回房中了,我怕他們會生出些什麽事端。”
頓了頓,她將手搭在了蘇雙月的手背上,輕聲道:“月兒,你日後需時時警惕著,八丫頭隨了她母親,怕是不簡單。”
蘇紫瓊竟是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這倒是奇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母親說的有道理,她日後倒是必須時時堤防著蘇紫瓊,還有蘇恬柔。
蘇恬柔現在,怕是也恨死她了。
蘇紫瓊,怕是很快就要來她這裏造訪了。
在心中仔細想了想,才抬起頭來,斂去眸中的複雜之色,輕輕點頭,道:“母親,月兒記下了,日後一定堤防著八妹妹。”
“你記得就好,母親還要去看看淩兒,便先走了,你脖頸上的傷口,記得按時換藥。”何氏鬆開放在蘇雙月手背上的手,站起身來。
“好,母親您快些去吧。”蘇雙月也跟著站起身來,出去送了送何氏。
蘇雙月的猜測並沒有錯,蘇紫瓊在回到府中的第三日,便攜了一些禮物到了淩霜院。
她麵色恬靜的看著蘇雙月,麵上並看不出絲毫錯漏,讓人將給蘇雙月的禮物拿了呈了上來。
蘇雙月眸光自那些禮品上掃過,心中暗暗提起警惕之心,推脫的開口:“八妹妹方才回來就送如此多的貴重禮物,倒真是讓我受寵若驚。”
頓了頓,她話鋒一轉,道:“不過,這些東西太過貴重,我是萬萬不敢收的,妹妹還是拿回去吧。”
蘇紫瓊的東西,她即便是收下了,也會讓人丟掉,與其這樣,倒不如直接讓她拿回去。
她話音剛落,蘇紫瓊麵上頓時便帶上了一抹楚楚之色,“七姐姐這般說,便是是不肯原諒妹妹嗎?”
蘇雙月眉頭輕蹙,搖了搖頭,正要解釋,蘇紫瓊卻突然站了起來,麵帶自責的開口:“七姐姐,我知道那日的事情你怨我。隻是,那日的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
她不動聲色的抬眼看了一眼蘇雙月的神色,見她不為所動,便繼續道:“七姐姐,那日母親確實讓我叫你去那裏尋她,但我也不知道為何,那裏麵的人會換做傅家少爺,我也絲毫不知情,更何況,後來我……”
說到這裏,她眼圈紅了紅,眸中蓄滿了淚水,“我,我也被那傅少爺輕薄了去,也算是得到了一定的懲罰,你就莫要再生妹妹的氣了。”
蘇雙月最是煩蘇紫瓊這副動不動就哭的白蓮花樣子,斂眸強行壓下心中的煩悶,輕聲道:“八妹妹這是說的哪裏的話,那件事情不過是意外,況且最後我也沒事,反倒是妹妹你……”
後麵的話她並沒有再說,但其中的意思卻已經分外明顯了。
頓了頓,她才安慰似的開口:“八妹妹,這件事都過去那麽久了,你就莫要放在心上了。”
怎麽可能不放在心上,她如今可是連前程都賠了進去!
蘇紫瓊袖中纖長白皙的手緊握成拳,眸底閃過一抹恨色,尖銳的指甲刺的掌心生疼。疼痛這才將她的理智拉了回來。
她連忙壓下眸中的恨色,楚楚可憐的抬起頭來,眸中淚水欲落不落在含在眼眶,“七姐姐的意思是,原諒妹妹了?”
蘇雙月眸底浮現一抹異色,強忍住吼上一聲,讓蘇紫瓊把淚憋回去的衝動,唇邊牽起一抹淡笑,“哪裏來的原諒不原諒,這件事,妹妹你本來也沒錯。”
蘇紫瓊這才破涕為笑,從袖中拿出一個香囊,遞給蘇雙月,笑道:“七姐姐,那些東西你若是不喜歡的話,不要也罷,隻是這個香囊,你可一定要收下,這可是我在家廟的那段時間,繡了整整七日才繡好的,隻是盼著那日回來,能親手交給姐姐賠罪。”
蘇雙月方才都已經表明了原諒她,便也沒有推辭,接過香囊,放在鼻端輕嗅了一下,發現其中沒什麽手腳,才收了起來。
她麵上一派安然若素之色,淺笑著開口:“這香味甚是好聞,我很是喜歡,七妹妹你費心了。”
“姐姐喜歡就好。”見蘇雙月收下了香囊,又看了看外麵的天色,這才道:“七姐姐,外麵天色不早了,我便先行回去了,那些其他的東西,你若是不喜歡扔了也好,妹妹如何也是拉不下臉在帶回去的。”
“妹妹說的哪裏話,我怎會扔掉。”蘇雙月含笑點了點頭,眸底卻是一片漠然,沒有絲毫波動。
“那妹妹就走了。”蘇紫瓊輕輕笑了一聲,便帶著貼身丫鬟離去了。
蘇雙月等她走遠了,唇邊的笑意這才漸漸抹平。
她看了看身後擺了一桌的禮品,上前仔細檢查了一遍,又將蘇紫瓊方才給自己的香囊拿了出來,打開仔細看了看,見裏麵很是幹淨,並未放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便跟那些禮品一起,讓白芷扔到庫房去了。
看來,她的猜測不錯,蘇紫瓊雖然回了府,卻很沉得住氣,短時間內還不會有所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