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來送雞
這幾天發生的烏糟事著實讓人心煩得很,就算剛才成功教訓了狗皮膏藥一樣的蘇恬柔,蘇雙月也沒開心到哪裏去。
前世江湖兒女的生涯養成的自在性子,就算已經當了侯府貴女這麽長時間,她也依然無法徹底適應這種拘囿於籠中如鳥雀一般的生活。
如今要被禁足,藥房裏配了一半的藥也沒辦法繼續,蘇雙月心裏更是憋氣,賭氣一樣的躺在靠著窗口的榻上閉著眼睛不說話。白芷和白薇在一旁看在眼裏急在心上。
白薇給白芷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說些什麽讓主子高興起來,白芷一臉為難,想了想湊到蘇雙月身邊,道:“姑娘,方才二姑娘走的時候一邊亂抓亂撓一邊嚷嚷,根本沒看前麵的路,結果和迎麵走來的,老太君身邊的鄧嬤嬤撞了個滿懷,鄧嬤嬤體格壯沒什麽事兒,二姑娘摔了個大跟頭,一頭栽進昨兒個剛翻過土,還沒來得栽新花的花圃裏哈哈哈……”
白芷說著,自己覺得有趣,就忍不住自己先笑了,肩膀一抖一抖的。蘇雙月沒覺得蘇恬柔出這麽個大醜有什麽可笑的,可是白芷顧自笑得不可自已,卻把她逗笑了。
“白薇,快讓她坐到一邊去,別一會兒笑倒了砸我身上。”蘇雙月睜開眼睛,一雙眼裏全是揶揄,打趣著說。
白薇也被白芷逗得不行,過去拉著白芷坐到一邊的繡墩上,還順便給她倒了杯水。
白芷笑了一會兒就止住了,麵對兩雙揶揄的眼睛,一下子就臉紅了,握著水杯恨不得把頭低進地縫裏。
蘇雙月知道白芷的好心,道:“那蘇恬柔確實挺好笑的。”她不再躺在榻上,起身看著緊閉的窗戶,臉上的表情似乎是帶著笑,但仔細看過去卻有什麽都沒有。
身後的兩人看著蘇雙月沉靜的背影,一時之間都沒了言語,像是忽然開了竅,讓她們明白了,或許蘇雙月憤怒或哀傷,但是從來不需要別人安慰,隻她自己一個,便足以將心中的憤懣全部消化。
因為蘇恬柔鬧了這麽一出,也沒人上門去打擾蘇雙月了,直到了晚上,蘇雙月用飯都是在自己的院子裏。
公廚的口味都是按著大家長的口味做菜,老太君年紀大了舌頭不靈敏了,就喜歡吃味道重的菜肴。蘇雙月卻是從前世就養成了清淡的口味,如今也沿襲了前世的口味,十分清淡。
故而公廚裏送來的飯菜就讓白薇白芷用了,白薇用小廚房裏的炊具給蘇雙月做了一頓口味清淡的飯菜。
蘇雙月此時倒是覺得被禁足也不全是壞處,至少沒禁足的時候,時不時晚上正餐的時候,為了讓老太君高興,全家上下都要到一塊兒用飯,按照老太君的話說,“看著小輩們聚在一處熱鬧,顯得家族興旺。”
如果以前的蘇雙月還活著,來到這府上,那定會喜歡在老太君麵前露個臉,畢竟在這高門大院裏,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母親弟弟爭個臉。而現如今,隻她一人來到了這府上,母親和弟弟也早已不再人世。
而如今換了芯子的蘇雙月,一來無牽掛二來不喜歡,再加上口味不同,她不太喜歡一大家子吃飯,那樣在飯桌上都要和蘇恬柔明裏暗裏較勁,常常讓她沒了胃口。如今被禁了足,不必過去,故而反倒輕鬆了。
白芷忍不住替蘇雙月抱怨了起來,“今天主子們又在老太君那裏用飯,偏偏姑娘被禁足不能去,指不定又有小人在老太君老爺夫人麵前嚼舌頭了!”
說的自然是蘇恬柔,白薇也麵帶憂色,當著姑娘的麵,以前二姑娘就能給姑娘下絆子,最初,姑娘不願與之計較,但二姑娘卻愈發蹬鼻子上臉,先來找茬。如今雖然在姑娘的整治下,二姑娘不敢當麵與姑娘叫囂,但是如今姑娘不在跟前,二姑娘定會生出許多閑言碎語。
蘇雙月對白芷安撫道:“無妨,有人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其實就是最愚蠢的人。總有一天會自食惡果。”
說的自然也是蘇恬柔。
這家裏的長輩哪一個不是老狐狸,偏偏蘇恬柔頻頻在大家麵前使小聰明耍手段,還以為別人都看不明白,殊不知大家隻是不去戳穿罷了。
就跟看猴戲似的,誰會打破這個大家夥的樂子呢。
蘇雙月臉上帶著冷冷的笑意搖了搖頭,現在她也沒有嘲笑蘇恬柔的資格,畢竟,她也是台上演猴戲的一個小猴子罷了,都是大人物眼中的孩子,誰能瞧不起誰呢。
想到這裏,突然想起了前世那個恣意無拘無束的自己,她的心中對獨孤陵的恨意頓時卷起一陣波浪。
無法釋懷的恨意就像是附骨之蛆一般纏裹在她的靈魂上,哪怕她此時已不是那個武林之中醫術卓絕的無鹽女柳妙梅,而是擁有著花容月的世家貴女,但她的內心深處依然是那個被辜負至死的女子。
若不是遇上獨孤陵,她依然是那個一聲灑脫的神醫,受人敬仰,說不定還會有一個誌趣相投同樣出身江湖的伴侶,或許還會收一二弟子繼承衣缽,懸壺濟世,將自己這一身所學傳揚天下。
然而情之一字,讓她蹉跎了大好年華,默默無聞的過完了一生,江湖再無她的消息,心愛之人至始至終也隻是利用而已。
這一世,她定不叫自己成了別人手裏任意操縱的棋子,至少,不能說扔就扔,說殺就殺,一點轉圜的餘地也沒有!
兩世為人的經驗告訴她,人若是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會死的更快,故而她不介意被人利用,但是也不能叫人白白利用。
夜祁墨無疑是個好的合作夥伴。
蘇雙月心中盤算著,叫兩個侍女撤了飯菜,自己回到開辟出來作為書房的偏室去了。
才進到書房,蘇雙月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書房裏有人!
她不動聲色地朝著書桌走去,左手卻稍稍隱於腰側,食指與中指指縫中藏著兩根針尖藍幽幽的銀針,隻等闖入的人露出端倪,便可一擊製敵。
“嘿!小月月,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麽!”嬉皮笑臉的人從房梁上躍下,正正好落在蘇雙月麵前不到兩步的位置,頗為俊朗的臉也因為此時的表情而顯得痞裏痞氣的,讓蘇雙月本來已經收回去的銀針忍不住想要甩在他臉上。
“請稱呼我蘇姑娘。”雖然已經說了不下兩手之數,但是蘇雙月還是又說了一遍。
“是,蘇姑娘!”百裏蔚笑著拱手施禮,完美的世家禮儀可卻偏偏被臉上的表情破壞了個幹淨,蘇雙月眼不見心不煩,繞過他來到一張幾旁坐在椅子上,問:“不知百裏公子屈尊做了一回梁上君子,所為何事?”
百裏蔚一點也不在乎蘇雙月的嘲諷,隔著桌子坐在她旁邊,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慢悠悠道:“牙尖嘴利的姑娘,一點便宜都不讓。”說著,把別在腰後的小包袱卸了下來放在桌上,道,“知道你在這侯府裏吃不到什麽好東西,哥哥特意給你送吃的來了。”
說著,眼神示意蘇雙月去打開包袱,期待而有興奮,看的蘇雙月本來想拒絕的話也說不出來了,隻撂下一句“誰是我哥哥”。
蘇雙月也沒反駁百裏蔚說的她在侯府裏吃不到好東西的說辭,反正說的也沒差多少,如今被禁足,隻能吃些自己院中小灶上的飯菜,沒有豐盛的原材料,吃的又清淡,若平時還能上街上尋些好吃的,現在都不可能了。
她打開包袱,包袱裏麵是一大團用油紙包起來的東西,她耐心的打開了三層油紙之後,看見了一層荷葉,而其中包裹的美味已經滲透出來盈滿了整個屋子。
“郝記的烤雞?”蘇雙月看著拆開荷葉後一隻蒸騰著熱氣的油亮的一整隻雞,雙目發光眼神一轉不轉的隨口問道。
“沒錯!就是郝記的烤雞,上次蘇姑娘你吃了我的烤雞,雖然沒幫我拆線,但我還貼心的記著姑娘愛吃呢。今天我就特意去排了隊。”說著,百裏蔚撇了撇嘴,“蘇姑娘這下知道我的真心了吧。”
蘇雙月秀美的臉上展開笑容,道:“你整體嬉皮笑臉的,還好還有心,也算對得起我多次救你於水火之中了。這隻烤雞我就笑納了。你要不要來一塊。”
“不了不了,上次一整隻你都吃掉了,這次怕搶不過你,我提前吃了,哈哈。”難得看到蘇雙月對著自己笑靨如花,百裏蔚看著蘇雙月的眼神愈加明亮,迫不及待的讓她快吃。
“那我就不客氣了。”蘇雙月也不矯情,本就是江湖中人,即使現在整日被繁文縟節拘束著,但是骨子裏依然是江湖人的灑脫。她也不取餐具,直接撕了一塊油紙墊著手撕下了一條雞腿,而後兩手擎著徑直大口要下一塊肉,動作雖然豪放,但一點都不顯粗魯。
汁水鮮美的肉鮮嫩卻沒有腥氣,沒有多少佐料,恐怕隻是撒了些鹽,夾雜著淡淡的荷葉香氣,直入肺腑,讓人不禁胃口大開。本不愛葷腥的蘇雙月吃了一條雞腿才罷休。
蘇雙月上次吃到百裏蔚的烤雞,之後便念念不忘,心裏還想著果然是百裏家的公子,在吃的上麵一點都不含糊,看來以後想要找什麽美味,找他便是了。想到這裏,蘇雙月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眉目間的鬱色都跟著消散了。
百裏蔚看著蘇雙月吃得開心,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裏多了些許真實,聲音柔和道:“你若喜歡,以後我便多給你尋些不常見的美食。”
蘇雙月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把沾了油帕子扔到一旁,道:“果真如此的話,就真的要勞煩百裏公子費心了。不過我不喜歡大魚大肉那些山珍海味,反倒是這些不起眼的美食口味甚好,我很喜歡。”
百裏蔚一想,心裏樂開了花,心想,這下總算找到法子多接近蘇雙月了,要說起這吃喝玩樂,連夜祁墨都要詢問他的意見。
想到這裏,百裏蔚樂不可支道:“這個是自然,能為姑娘效勞,在下三生有幸,隻求姑娘以後下手治傷,可輕著點。”百裏蔚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蘇雙月忍住翻白眼的欲.望,道,“那就在此謝謝百裏公子了。”
“謝什麽。隻是方才我來時見你悶悶不樂的,是怎麽了?”百裏蔚道。
蘇雙月本來舒展的眉頭又染上不悅,道:“在這內宅之中生活實在拘束,我又被老太君禁足了,你可別再給我添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