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跪祠堂
本隻想訓斥二人幾句,便叫二人滾回去休息的鄭老太君此時怒火中燒,她怒吼道:“放肆!四丫頭,你愈發無禮放肆了!今兒我若不好好地懲戒你倆,你倆怕就要忘了咱家的家規!”
徐嬤嬤和朱氏一驚,連忙衝到前麵,異口同聲地勸道:“老太君,不可啊!”
“您從小看著四姑娘長大,怎麽會不知道她孩兒心性,心直口快,心裏有什麽就說什麽,您千萬不要跟她一般計較啊。”朱氏央求道。
“是啊,老太君,這件事錯不在兩位小姐,您……”
“都住嘴!”鄭老太君怒斥道,“都是寧德侯府的姑娘,七丫頭更是前不久才從外麵接回來,規矩都不曾教過,她和五丫頭知道回來,她倆怎麽不知道?若是再不罰她們一次,叫她們長長記性,恐怕就要反了她們了!·”
“老太君,四姑娘和八姑娘已經知錯了,不會再犯了,您就饒了她們這一次,最後一次。”朱氏求道。
“閉嘴!你若是再為她們求情,就連你一起罰!”
朱氏和徐嬤嬤這才住了腔,蘇恬柔和蘇紫瓊意識到鄭老太君動了震怒,連忙跪下求饒,鄭老太君看都不願意看她們一眼,閉著眼睛說道:“去祠堂裏跪著吧!”
“祖母.……”蘇懷柔嗲著嗓子央求,話未說完,鄭老太君便提高聲量吼道:“帶她們二人去祠堂!”
徐嬤嬤不敢怠慢,連拉帶勸,好不容易把這才被嚇得梨花帶雨的二人弄進了祠堂裏。
朱氏抹著眼淚,在徐嬤嬤帶著倆姑娘離開之後,哽咽地跟鄭老太太訴苦道:“老太君,七姑娘穿了一身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又肥又大的衣裳從外麵回來,您不聞不問,四姑娘和把姑娘隻是要在錦華園裏住一晚,您卻要罰她們去跪祠堂,您還真是偏心。”
朱氏此時心中有怨,也有氣。她怨鄭老太君叫她的姑娘去跪祠堂,卻不敢在鄭老太君麵前露出不滿來,隻能遷怒給蘇雙月。
她心想著,若不是蘇雙月今兒帶著蘇恬柔出去,蘇恬柔又怎麽會受老太君責罰,遭這個份。越想越氣,所幸添油加醋汙蔑蘇雙月一通。
鄭老太君對蘇雙月本身就有偏見,加上她今晚火氣大,經朱氏一挑撥,又想起方才瞧見蘇雙月的那副模樣,再一拍桌子,“去把七丫頭給我叫來!”
蘇雙月已經睡下了,聽說鄭老太君要見她,嘟囔一句“大半夜的也不讓人消停”,慢騰騰地穿上衣裳,簡單洗了把臉,便來到了鄭老太君麵前。
她此時穿的是自己的衣裳,合體得很,鄭老太君看見的卻是她穿著水嫵的衣裳的樣子。
“七丫頭,我問你,出了錦華園之後,你去哪兒了?”
蘇雙月心裏一突,謹慎地偷瞄鄭老太君一眼,卻看見朱氏朝自己翻了個白眼,說道:“你回來時,穿的那身衣裳可不是你的衣裳,說吧,是不是出去廝混把自個兒衣裳弄髒了,不得已隻等穿了別人的衣裳來?嘖嘖嘖,還真是不知檢點。”
蘇雙月終於明白蘇恬柔之前為何能夠說出那麽惡毒的話了,上梁不正下梁歪,這話果真不假。
“五姐回來時,也換了一身衣裳,為何祖母不把五姐叫來一起問呢?”蘇雙月不卑不亢地說道。
鄭老太君看了回來的徐嬤嬤一眼,徐嬤嬤會意,又去請了蘇煙羅來。
蘇煙羅進來之後,聽見鄭老太君問,爽快承認了自己確實換了一套別人的衣裳,並把自己為何會換衣裳,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鄭老太君。
鄭老太君臉色微白,她不滿地瞥了朱氏一眼,清清喉嚨說道:“既然是在太子殿下那兒不慎被茶弄髒了衣裳,才換的衣裳,那邊無礙,你回去吧。”
“慢!”朱氏攔道,她衝到麵前,說道:“老太君,五姑娘的話是真是假不可得知啊,我們不能夠聽信五姑娘的一麵之詞。”
蘇煙羅臉色一白,“二伯母,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照你說的,你們午時未到便離開了錦華園,卻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寧德侯府,這段時間你們去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沒有人知道,全憑你們一麵之詞!”
蘇煙羅的麵色由白轉紅,她紅著臉爭辯道:“您若是不信,自可差人去太子府裏問。”
“我們寧德侯府的家室,怎敢驚擾太子殿下?先前你說太子有事先回,後來又說在路上又遇見了太子,這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你說對不對老太君。”
老太君想了想,竟然點頭說道:“確實。”
蘇雙月聽到這裏,心裏明白了,朱氏這是要借故整自己啊,她為求脫身扯了蘇煙羅,卻沒想到竟然把蘇煙羅牽扯進來。
鄭老天君心偏,這件事被朱氏從白的說成黑的,鄭老太君必然不會再聽自己辯駁,恐怕今晚自己難逃一切。
而且蘇雙月也不大想解釋,她若解釋起來,必然會牽扯到夜祁墨,蘇雙月不想把夜祁墨再牽扯到這件事中,更何況,憑她的身份,說冥王竟然特意去救了自己,還把自己帶到冥王府裏,換了件衣裳,喝了碗薑湯,簡直像是笑話。
蘇煙羅嘴笨,紅著臉憤憤地看著朱氏,不知該如何辯駁,正好給了朱氏添油加醋的借口。
鄭老太君熬到現在,已經乏了,她懶得再去管蘇雙月和蘇煙羅究竟在哪裏換的衣裳,又去了哪兒。朱氏的心思,她瞧得出來。
“四丫頭和八丫頭剛剛去跪了祠堂,你們兩個也去祠堂裏陪她們吧。”鄭老太君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朱氏心底裏喜笑顏開,喜未形於色。
她清清嗓子,“聽見了嗎,難道還要我們把你們送到祠堂裏去跪著嗎?”
蘇煙羅頓時被嚇得癱在地上,蘇雙月拉她站起來,在她耳邊小聲說:“走吧。”
二人相互攙扶著出了門,徑直朝祠堂走去,朱氏最後說道:“老太君,她二人心中必然有鬼,不然怎麽會這麽輕易就跪了祠堂。”
“行了,什麽事明天再說,我困了。”鄭老太君下了逐客令。
蘇煙羅害怕地緊緊抓著蘇雙月,問道:“八妹妹,咱是冤枉的,方才你為什麽不繼續和二伯母爭辯?”
“爭辯?爭辯有用嗎?”雨水沒過蘇雙月的鞋底,伴著踩積水聲,蘇雙月說,“二伯母成心難為我們,白的她也能說成黑的,我們隻會越描越黑。”
蘇煙羅心中氣惱,“咱又沒有得罪二伯母,她為什麽要針對咱們兩個。”
“大概是因為蘇恬柔受罰了吧。”
蘇煙羅緘默。
寧德侯府的祠堂,燭火常年不熄,走近祠堂,便能看見從窗戶裏透出的點點燭火來。
蘇雙月推開門,便見到跪在祠堂裏的蘇恬柔和蘇紫瓊回過頭來,蘇恬柔以為她二人是來看自己笑話的,剛想發怒,便見二人找了兩個挨著的蒲團,跪下去。
“四姐,她們不會也是被祖母趕過來跪祠堂的吧?”蘇紫瓊拉著蘇恬柔的衣裳,小聲詢問。
蘇恬柔頓時反應過來,譏笑道:“有些人啊,告了惡狀,還以為能夠得到什麽獎賞,還不是要和咱一樣,被罰跪祠堂。”
“四姐,你這是什麽意思?”蘇煙羅剛剛在朱氏那兒受了氣,見蘇恬柔便格外的不順眼。她就要站起來去找蘇恬柔理論,卻被蘇雙月按回去。
“莫要理她,她在故意激我們,你現在理了她,又要給自己惹上一堆麻煩。”
蘇恬柔又譏諷倆人幾句,見倆人對自己置之不理,也就沒了譏諷他們的興致,乖乖地跪在諸位祖宗的牌位麵前,梳著蒲團上的蒲草打發時間。
夜裏風涼,祠堂內更是格外陰森。
在這個供奉著死人的地方,門外稍稍刮些風,還能叫幾個小姑娘心慌不已。漸漸地,劍拔弩張的氣氛不見,隻剩下搖曳的蠟燭、陰冷的風還有幾顆惴惴不安的心。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忽然敲門聲響起,嚇得幾個小姑娘後背一涼,蘇煙羅更是膽怯問道:“是誰?”
祠堂大門被推門,走進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朱氏。
朱氏挎著一個食盒,她小心翼翼地溜進祠堂裏,從食盒裏拿出很多糕點來,這些糕點用一個小布包裝著,好藏匿。
“我的乖女兒,要在這兒挨餓受凍,真是苦了你了。”朱氏把糕點遞給蘇恬柔,“這些糕點你拿著,餓了就吃,沒了娘再給你送。”
她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軟墊子來,給蘇恬柔墊上,“跪在這個上麵舒服些。”
蘇恬柔囂張氣焰已然不見,她淚眼盈盈地望著朱氏,求道:“娘,我不想在這裏跪著,這裏又冷,又陰森,還十分可怕,娘,您能不能跟祖母求求情,讓祖母把我放回去?”
朱氏歎息一聲,“老太君已經睡下了,你在這兒好好跪著,明兒一早,我去老太君那兒說一說,希望能夠把你早些救出去吧。”
蘇恬柔委屈地點頭,送走了朱氏。
不大一會兒,又有敲門聲響起,這次來的是麗姨娘。
和朱氏一樣,麗姨娘也是來給自個兒女兒送軟墊和吃食的,她見到跪在蘇煙羅身邊的蘇雙月一愣,歉意地說道:“七姑娘,我不知道你也被罰在這兒跪著,不然的話,一定多帶一個軟墊子來。”
蘇雙月強笑說句“無礙”,送走了麗姨娘。
轉眼之間,祠堂裏跪著的四個姑娘,三個都有了軟墊子和吃食,唯有蘇雙月這兒空空無幾。
不知怎麽,蘇雙月忽然想起這一世的生母,想起她那副親切的麵容來。
如果她還活著,一定也會給自己送來軟墊子和吃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