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程堂主清了清喉嚨，向大家說明了推選陸副堂主升任幫主的理由，並道:″雖然丐幫幫主信物綠竹杖尚在馬老幫主手中，但這並不影響新任幫主繼位，等到日後馬老幫主交出綠竹杖時，再交付予新任幫主也不遲。“


  說完，對準陸並就是一口濃痰。


  陸並不防有此一夷， 那口濃痰不偏不依吐在了他的衣衫上。


  陸並又驚又怒，正要出聲質問程堂主這是怎生一回事？卻見八大長老相繼起身，來到他身前，分別向他啐了一口。原來這是丐幫的一個既定規矩。丐幫中人十之皆是以乞食為生，少不得招人打罵唾棄，飽償汙穢，所以便在新任幫主即位時，大家紛紛啐痰以示。這既是對新任幫主的認可，也是一種警示。倘若連這點汙辱都承受不了，那麽，證明這個幫主便不算合格，大家就有必要考慮，是否要更換人選？


  陸並見眾人皆以痰啐之，當即便明白了其中道理，雖然討厭這種方式，卻亦百般無奈，隻得假意麵含微笑，頷首以謝，在啐沫橫飛中，不躲不閃，巍然而立。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在場五百餘名丐幫弟子方才依次啐吐完畢。眾人在程堂主的帶領下齊齊拜倒，山呼:″拜見幫主！“


  直至此時，陸並暫領幫主一職總算一錘定音。


  白無霜笑靨如花，柔聲祝賀，眼中脈脈含情。


  陸並心猿意馬呆得一呆，正欲以言相謝。隻聽有人高聲道:“好啊！好得很！新幫主既已接任，大漠之行便不可推托了吧？“聲音遠遠的傳來，卻不見說話之人。


  陸並初聽聲音，似乎有幾分熟識，後來仔細一想，不禁大驚失色，這不是血殺門傳令使者畢定贏的聲音麽？


  一想到血殺門，陸並心中又驚又懼，震遠鏢局慘遭滅門的一幕，又刹那間複現眼前。吳天豪、張龍海、李福林三位師兄，依玲妹妹養父沈仁鳳以及師娘薛如意……還有鏢局一幹鏢師、趟子手屍橫就地無辜慘死，皆是拜血殺門傳令二使和那位不知名姓的白衣蒙麵女子所賜。


  陸並眼中似要噴出血來，心想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丐幫人眾，正可一雪師門前仇。


  正在心裏盤算著，一轉眼間，將台之上便生生多出兩個人來，一男一女，正是血殺門傳令二使。


  丐幫眾人驚駭異常，有人失聲驚呼:“移形換位！“


  傳令二使甫一站定，便向陸並微一抱拳，齊聲道:″血殺門傳令使者畢定贏、畢不輸見過丐幫新任幫主陸並陸少俠！“


  畢定蠃笑道:“正所謂事隔三日，當刮目相看。沒想到數月不見，陸少俠搖身做了江南第一大幫幫主，兄弟恭喜恭喜了！“


  陸並雙目一翻，冷冷地道:“二位來得正好，鎮遠鏢局滅門之仇，今兒個已該清算清算了。“


  畢定嬴依然笑嘻嘻地道:″在下今日並非為江湖恩怨而來，陸少俠若要報仇，我們二人自當在大漠恭候大駕。“頓了一頓，轉向程堂主道:“怎麽？程堂主還不願將血殺令牌交予陸少俠陸幫主麽？“


  程堂主臉色鐵青，抖抖嗦嗦地從懷中掏出一塊血殺令牌遞給陸並，低聲道:″請幫主予以定奪。”


  陸並滿腹懷疑地瞟了程堂主一眼，從他手中接過令牌，道:“你什麽時候收的令牌？我如何不知？“


  程堂主麵有難色，囁嚅著道:“這個……我……“


  畢定贏道:“三個月前，我們便向丐幫發出了血殺邀請。當時，程堂主以丐幫馬幫主外出為由，請求寬限三月，言道是待尋回馬幫主再令定奪，如這三月中未能將幫主找回，便另推新幫主接令赴約。現如今，陸少俠已接任丐幫幫主大位，該不會再令敝下二人失望了吧？“


  陸並聽他如此一說，回想這些時日以來在丐幫的種種遭遇，自己先是平白無故地做上了淨衣派副堂主，然後又堂而皇之地被擁為新任幫主，原來這都是丐幫人眾的陰謀，其處心積慮無非是讓自己充當去血殺門的替罪羊，借以免去丐幫的無妄之災。自己還傻乎乎地以為程堂主及八大長老真是識破了自己帝王身份，一心擁己為主，複興大宋江土，殊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落入他人圈套，成為他人的救命傀儡。


  陸並越想越覺心驚，回頭望望誠惶誠恐的八大長老，又望了望將台下那黑壓壓的一群幫眾，見他們個個膽戰心驚一臉無辜的樣子，似乎血殺門給他們帶來的恐懼諱莫如深，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這血殺門倒底是什麽樣的旁門邪教？為何要廣邀江湖好手？其目的是什麽？不應邀者便毅然誅之遍及滿門，這又所為何來？

  他又望望白如霜，隻盼她能給自己一個提示。但見白如霜神情木然，料來心內也是柔腸百轉，難予取決。心想，看情形，今日我若不答應赴血殺門之約，恐怕難免一場橫禍，非但自身性命難保，且定會殃及池魚，斷送了在場丐幫弟子性命。這畢姓二使的功夫他是見識過的，丐幫雖然人眾，卻亦未必討得了好去，屆時兩敗俱傷，血殺門折了二使，斷然不會善罷甘休……如此一來，自己豈非成了千古罪人？我將何以取信於人，憑什麽一呼百應號令天下群雄？但想到江湖傳言，昔年赴會之人，皆如石沉大海，一去不返，生死未明，心裏又躊躇難決。


  陸並道:“倘若我不答應，又待怎地？“


  畢不贏道:“這個就不消我細說了，震遠鏢局的情形你是親眼目睹的，再說，昔年諸多拒邀的幫會、門派又有哪一個不是血濺五步、誅剿滿門？丐幫雖然勢大……哼哼，區區在下二人還不致於放在眼中。“


  陸並道:“那之前去了的人呢？他們至今是生是死？為何就沒見消息？“


  畢定贏道:″這個嘛，我就不便相告，屆時去了便知。“


  畢不輸道:″隻管與他囉嗦什麽？去還是不去？“語氣咄咄逼人。


  陸並原是受不得別人盛氣淩人的語氣，聽她如是一說，胸中豪氣頓生，怒道:“我就不去了，怎麽著？“


  畢不輸嘿嘿一聲冷笑，也不見如何晃動身形，突然間右手成爪往台下一探，手臂暴長，隻聽一聲慘叫，一名靠得將台近些的丐幫弟子，立時腦漿逆裂，倒地身亡。


  餘人大嘩，一陣騷亂。


  陸並大喝一聲:″魔女休要猖狂！“疑氣於掌，一招″神龍擺尾“，奮力擊出。


  畢不輸“咦“了一聲，飄身疾閃，倒躍丈許，堪堪避過，失聲驚呼:“原來你也會降龍十八掌！“


  陸並因惱她無辜傷，想起師門大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容她站穩，腳步輕移，緊跟著“龍騰九宵“，雙掌齊揚，幻起萬千掌影，虛實並進，將畢不輸全身籠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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