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布滿秋葉的鄉村道路上,一輛低調簡陋的馬車正在急速行駛。
馬車裏一個女子正在發呆,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情還心有餘悸,此時此刻她的心中有一些竊喜。
對老天充滿了感激,她要感謝老天又給了她一次報仇的機會。
她掀開簾子,路邊的樹木飛快地向後跑去。一塊塊兒的農地裏,到處都是蕭條的黃色。
遠山還沉睡在夢裏,上麵飄著一層薄薄的白霧。
太陽還沒有出來,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安靜。
隻聽得幾聲簡短的麻雀叫聲和幾聲悠長的喜鵲叫聲,以及車輪壓在沾著露水的樹葉發出的悶而粗的聲音。
撲鼻而來的寒氣,讓她的鼻子很不舒服,便縮了手,轉過頭來看到秋兒正睡得又香又甜。
她的額頭上還有紫色的傷痕。
昨日她跟秋兒在死過人的房間裏麵瑟瑟發抖呆了一個晚上,眼皮都沒敢合一下,隻盼望著清晨快快來臨。
經過昨日的生死劫難,主仆二人連同車夫早早地便辭別住持,快馬加鞭趕回雁楓樓。
宋吟其實是另有打算。
留在覺華寺是可以見到北堂赫亦,表麵看來會更容易接近他。
可是宋吟自小熟讀詩書,也隨著哥哥雲霄澤看過幾本兵法,她深知此時此刻以退為進方為上策。
如若留下,顯得目的性太強,反而更容易暴露自己。
此時此刻,充分展示她柔弱的一麵,離開覺華寺是最好的方法。
這樣一來,一方麵可以打消北堂赫亦的疑慮。
另外一方麵也讓她不會因一時腦熱,不懂得偽裝而有所暴露,犯下致命的錯誤。
承恩殿裏鴉雀無聲,大臣們大氣不敢出一聲,個個垂著頭,隻聽得外麵屋角上懸掛的銅鈴在風中飄響。
“難道離了北堂赫亦,我蒼雲國再無人應戰不成?”
一個淩厲的聲音從簾子後麵傳來,正是垂簾聽政的獨孤落顏——獨孤太後。
下麵的大臣大氣不敢出,整一個朝堂上落針亦可聞。
可此時卻傳來一個清脆的口哨聲,這聲音的來源正是坐在龍椅上的廢柴——蒼雲國的孝懿皇帝連耀卓。
隻見他衣衫不整地靠在椅背上,兩條腿悠閑地晃來晃去,側著頭伸出修長雪白的手指逗弄著太監手裏的鸚鵡。
“昏君——昏君——昏君——”
鸚鵡發出的尖細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上,回聲陣陣。
連耀卓聽到鸚鵡喚他昏君也不生氣,反而笑逐顏開,很喜歡這個稱呼的樣子。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
數月之前,有人誣陷雲盛翼私通巨鹿,賣國求榮。
這件事情本被獨孤落顏壓了下來,但據說被一群錦衣衛一夜之間屠光滿門。
她那同父異母的妹妹獨孤伊藍也難逃劫難,慘死其中。
當然獨孤伊藍的死是她喜聞樂見的,但是她一手培植起來的勢力,一夜之間被連根拔起,如何不叫她驚,不叫她怒。
她派人調查此事,沒想到那些人竟一夜之間將尾巴斷得幹幹淨淨,竟無處查尋。
既然雲家已然沒有利用價值,她也要讓北堂赫亦滾出朝廷,讓雲家發揮最後的餘熱。
那好吧,就從“據說是錦衣衛”入手,北堂赫亦作為錦衣衛首領自然難辭其咎。。
一切來得都太順利,北堂赫亦竟在她有動作前主動辭了錦衣衛緹帥和護國大將軍的職務,就此離開。
獨孤落顏也料想到,北堂赫亦在朝廷中的勢力一定根深蒂固,難以清除。
但是隻要把北堂赫亦逼離朝廷,她有辦法和時間將這些蛀蟲一點點清除。
可是她想錯了。
北堂赫亦在蒼雲國的實力簡直無法估量,從北堂赫亦離開的那一刻起,事情的發展再也沒有回到她預想的軌道上來。
先是言官一批一批怒斥朝廷趕走忠臣,並且還散布蒼雲國將亡的謠言。
再是邊境戰亂不斷,巨鹿漁陽趁著內亂在邊境燒殺搶掠。
軍隊沒有護國大將軍,陷入癱瘓,一時間民憤滔天,短短幾日已到達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難道還要將北堂赫亦請回來?那她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如何叫她心甘。
眼下需要找到一個能夠帶兵打仗的人,可是群臣竟都是一群窩囊廢,沒有一個人肯多說一句話。
以前的吵吵嚷嚷文韜武略都被狗吃了去。
覺華寺這些天變得異常熱鬧,北堂赫亦在覺華寺,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
一傳十十傳百,以前不被人待見的小寺廟,不知道從何時起變得車如流水馬如龍,以前門可羅雀的景象不複見。
先是武將們來到覺華寺一頓子爆粗口罵祖宗,再是文臣們一頓子哭天搶地。
又聽聞北堂赫亦遇刺的消息,更是一趟趟地來,一趟趟地走,又一趟趟地來。
一撥撥的不知道真情還是假意。
好在覺華寺的香火錢多了,寺裏的小和尚樂開了花。
覺華寺是老寺廟,寺裏麵的房舍廟宇骨子裏透著古樸,像一位顫顫巍巍的耄耋老人,也像一位風塵仆仆的歸鄉人。
但不管怎麽說,那刻進骨子裏的典雅空靈,讓心靈異常沉靜。
佛塵堂的台階雖然是石頭的,但已經龜裂了道道口子。
昨夜一場秋雨,嘩嘩嘩下了整夜,早晨掀開簾子,讓人不由地打哆嗦。
外麵的景色雖沒有“巴山夜雨漲秋池”的情境,但秋雨把落葉打得滿地皆是,也別有一番蕭條景象。
北堂赫亦推開窗戶,看到寺中幾個年輕和尚正在清掃地上的落葉。
他的目光不自覺地看向了西廂房,木門經過昨天的爭鬥已經活活落落,帶著水汽的寒風將木門吹得吱吱作響。
不知怎的他的心竟然猛烈跳動了一下。
背後傳來腳步聲,他順手關上了半扇窗子。
“緹帥。”
炎彬俯到北堂赫亦的耳邊說了幾句。
北堂赫亦薄薄的嘴唇上揚,蘸了杯中水寫下一個字“等”。
炎彬會意,默默退了出去。
冬日的第一場雪紛紛揚揚飄落,鹽粒子般充盈在整個青州城。
黑黑壓壓的錦衣衛簇擁著一頂華蓋從金城街疾馳而出,路人紛紛讓行。
傻子也知道轎子中的人必定華貴無比,沒準還是那個荒唐的孝懿皇帝。
但百姓們都排除了這個想法,這孝懿皇帝無才又無德。
若不是他的母妃是皇帝眼中的紅人,恐怕他也不會當這個皇帝。
青州城中居住的人都成了精,蒼雲國大小事兒都會很快的傳開,到最後人盡皆知。
十幾天後他們便知道轎子中達官顯貴的身份,竟然是是孝懿皇帝。
這件破天荒的事兒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笑談,之前罵得無比可憐的孝懿皇帝,竟然因為這趟出行大大贏得了好感。
原因是他請回來了覺華寺的北堂赫亦。
錦衣衛緹帥蒼雲國的護國大將軍終於從從筠山上的覺華寺回到了朝堂,並且沒多久便帶領北堂軍一路向西北,趕到邊境驅除韃虜。
一時間百姓從怨聲載道變成了歡天喜地,有了護國大將軍出馬,蒼雲國必定能夠戰勝巨鹿漁陽。
百姓們再不必遭受流離失所,不必過擔驚受怕的日子。
果不其然,捷報頻頻像雪花一樣從前線傳來。
北堂軍於鄂渚與巨鹿的軍隊大戰,殲敵兩萬,我傷亡千餘;
北堂軍戰漁陽於楚州,滅敵無數,而我軍傷亡甚微;
巨鹿和漁陽不堪受辱,結成聯盟,與北堂軍戰於濠州,北堂軍全殲之……
類似的捷報猶如春季裏的漫天繁花飄向蒼雲國的都城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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