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穎兒看著麵前的小丫頭，仿佛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的輕輕笑了笑，眉毛之間帶上了些許，無奈之後才扯了扯嘴角開口道“其實我這裏倒是有一個故事可以與你分享一下，若是你能聽懂，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你若是不能聽到，那也沒有什麽。”
柳豫低頭看著深深刺入自己心髒裏的劍，也隻是輕輕的笑了笑，仿佛根本不是刺在了自己身上“終究是一場謊言，可惜我還是當了真。”
那拿劍的手明顯的打了顫，但是那人卻也隻是閉了閉眼，一狠心，將劍一橫，一抽，頓時之間鮮血四溢。而麵前的人，也再無聲息。
在遙遠的臨淵大陸，人妖仙魔各自為政，互不侵犯，維持著相對的平衡，但是私底下卻已在暗潮湧動。
柳豫第一次見到程北的時候，正是在一個陰雨連綿的秋日。
柳豫撐著一把油紙傘，原本打算去鎮上買些東西，卻在半路上見到了這個奄奄一息的男子。那男子倒是生得極好，眉目如畫，一身錦衣，衣襟和袖口都用金絲繡著流雲，雖是被泥濘打濕，倒也不甚影響。
柳豫本打算當初沒看見的路過，卻突然被人抓住了衣角，低頭便看到了他那閃著點點微弱光芒的雙眼。一時之間便被戳動心間柔軟的地方，便將他帶回了家。
那地方倒也算不上是家，隻不過是一個臨時搭建的茅草屋罷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裏麵的東西倒是齊全，被擺放的十分整齊，讓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程北醒來的時候，入眼就是這樣的畫麵，不遠處的男子抱著青瓷製成的碗，朝自己走了過來，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你總算是醒了過來，即使如此倒也沒有大礙了。”
程北輕輕的張了張嘴，開口的時候忍不住的垂下了眉目“是你救下了我。”雖是在詢問，但是語氣卻是十分肯定。
那雙原本明亮的眼睛裏麵寫滿了暗淡，顯然也是對自己現在情況的一種失望，忍不住的心驚，歎了一口氣之後才勉強露出了一抹笑容，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那麽狼狽。
柳豫扯了扯嘴角，然後成了一勺粥，微微的吹了吹，飯到了他的唇邊“倒也算不上救你，你若真的要謝的話，倒是要謝謝你自己，要是你不想活了，這天下之大，誰也救不了你。”
說完之後就緊緊的盯著麵前的人，顯然還是有些話要說，但是終究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程北輕輕的吞咽下那一口粥，倒是把這份恩情給記在了心中，若是將來有緣，自然是要來報。不過心裏倒是暗藏了些許疑惑，如此一個如玉般的人，又怎會住在這般的地方？
柳豫雖然是驚醒了他，但是對他也沒有什麽太多的好感，隻不過一日三餐的供養著，偶爾會帶些藥草來為他驅除身上的傷痕。
程北知道了麵前的男子姓柳，單名一個豫字，獨自一人生活在這郊外，過著閑雲野鶴，不問世事的生活，忍不住心裏也升起了幾分的羨豔，若是可以的話，等大仇得報之後，自己也必然要愛過這般的生活。隻不過如今大仇未報，卻是無顏談日後。
柳豫偶爾來看看他也隻不過是來看一眼，不到什麽時候就會離開，也不會經常在這裏停留，誰也不知道他來自哪裏，又要往何處去，當然這些也不會太不讓人在意。
院子裏栽著一棵柳樹，如今雖是秋日，但是也是綠樹成蔭，繁茂的很。旁邊有著一棵杏樹，此刻雖是無花，倒是顯得有些相得益彰。
程北有時候會想到如果真的到了春日的時候，自己在那裏吹笛子的樣子，當真不知是多麽的美。
柳豫偶爾閑來無事，便會在那柳樹下吹笛，笛聲悠揚，卻隱約帶著幾分讓人聽不出來的意味，攝人心魄。
程北偶爾會在那裏聽，總是覺得有些熟悉，但是卻又有些記不清究竟是些什麽，那曲調悠揚，卻又隱隱約約帶著一絲絲的詭異。
程北偶然之間想起了一個傳聞，但是不過轉瞬之間就將其拋之腦後。
程北很多年之後才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情，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嘴巴子，自己當是一時太過愚蠢無知，才會犯下那樣的過錯。
不過幾月，柳豫見程北的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於是便自然而然地提出了逐客的要求，畢竟於情於理他做的也足夠多了。
程北自然也是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心裏卻升起了些許的惦念與不舍，但是卻也明白自己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實在是逗留不得，於是便負劍離去。
程北離開的那一日正是冬日，大雪飄揚，他的身影逐漸遠去，隻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不過多久便被那鵝毛大雪覆蓋，仿佛從未出現過。
程北原本是三大修仙世家程家的獨子，天賦異稟，被視為若幹年後可能的修仙界大能。
無奈匹夫無罪，卻因懷璧招來了仇家，程家千年之前曾經獲得過一枚玉佩，據說可以逆轉陰陽，可惜程家並無仙法大成之人，便隻得一直保留在家族之中。
程家家主拚死將程北送入傳送陣中，這才留了他一條性命，程北卻也是靈力耗盡，深受重傷。程家家主也是喪命於家族之中，隻留下了江湖中的一個傳聞。
程北直到自己如今，雖然身子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是若是真的想要去對付自己的仇人，顯然是有些不足，於是便去投奔了天下第一宗派——天玄宗。
程北原本就是天賦異稟，再加上如今刻意的遮攔修為，在旁人眼裏自然是一日千裏，很快就成為了宗門之中佼佼者，得到了出山的命令。
程北路過自己當初暈倒的那個鎮的時候，忍不住的想去見見那人，並隨意尋了個借口，離了隊伍。
等到了那裏的時候，原本的茅屋卻如今已經成了一片灰燼，那原本仿佛生生不息的柳樹，如今也已經是傷痕遍布，奄奄一息，那顆杏樹更是直接斷了生息。
程北一時之間隻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什麽緊緊的攥住了一樣，飛一樣的跑回了鎮子裏去打探了一番才得知。
那個茅草屋在自己離開的第二日就莫名其妙的起了火，此處偏遠，又少有人煙，發現之時也是為之已晚，便任由那大火燒了三日，成了如今這副模樣。至於裏麵的人，卻是誰也沒有看見過的。
程北渾渾噩噩的過了幾日之後，終於還是在一旁立下了墓碑，隻不過刻字的時候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寫上了好友柳豫之墓。
又過去了幾年之後，程北如今變成了一個不苟言笑的男子，平日裏總是緊緊的抿著唇，讓人覺得嚴肅之極。
不過天玄宗的人都知道，他對於當年程家被滅門的事情格外的耿耿於懷，一旦有時有消息便會立刻來稟報他。不過這事情倒是人人皆知，自然是那魔族所為，可是這位卻偏偏要取證，倒是讓有些人覺得費勁。
終於以他的天賦加上了辛勤的努力和刻意的討好，終於有一天能夠坐穩那個位子，等登上了那個位置之後的第1件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
程北仍舊記得那一日自己跟著宗門眾人登上魔族之日，天格外的藍，原本心裏就抱著要踏平魔界的心思，但是見到那坐在王位之上，滿臉瘦削憔悴男子的時候，卻是連手裏的劍都拿不穩了。
心裏恍惚的記起，那魔族之主好像是最喜愛吹笛，一首心魔曲便能控製人的心魄。
柳豫卻一副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模樣，又露出了那副淺淺的笑意“當初一別，如今算來也有數年，你的長進倒是不少，倒也不枉費我當初的一片苦心。”
程北緊緊的攥住了自己手中的劍，咬緊了牙關，深吸了數口氣之後，才忍不住的開口“究竟是為什麽？你為什麽要滅我全家滿門？”他不相信，絕對不相信麵前的人什麽也不知道。
柳豫聽了這樣的話之後，隻是扯了扯嘴角，與當年的弧度不差分毫“這世間能夠逆轉陰陽的東西，我倒是試了個遍，可是終究是不能救回那人。”臉上帶著說不出的追憶與思念。
程北看著他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便知道他已經是耗費了無數精血，試了無數次，就算自己此刻不來，他也活不了多長時間。
柳豫此刻卻依舊能笑得出來“當日裏不過是奪了你家一塊玉佩，你們卻如此窮追不舍，倒真是讓我有些為難。”
滅門之恨，刻骨銘心，等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一柄利劍已經插入了他的胸口，再無轉圜的餘地。
離開魔族的時候，程北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天空依舊蔚藍，但是臉上卻布滿水跡。
事情又過去了很多年，很多人已經忘記了這位曾經的惡名遠揚的魔頭，但是仍有人記得那天玄宗之主，隻不過卻偶爾聽到一些傳聞。
聽說那天玄宗之主在自家後身上為了魔族之主立下了墓碑，日日焚香祭拜。也有人說，那天玄宗之主立下了一個冰棺，將那魔界之主給放到了裏麵。
說到底，不管是哪個版本的故事，總是離不開他們兩人，倒也是讓人覺得有些無奈。
程北不知道的是，當那位魔族之主還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魔物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喜歡他，隻有一隻小狐狸，把它看作了生命的全部。
可是到了最後的時候，那隻小狐狸為了救它，被人挖去了金丹，活活疼死在了郊外。
那個小魔物又有什麽辦法呢？小狐狸是為他而死的，而且費盡了心思，隻不過就是想讓他活下去，他也就隻能苟延殘喘的活下去。
到了後麵的時候，這個人人都可以踩的小魔物，終於有了自保的能力，而且登陸到了最高的位置。可是到了這裏之後才知道這裏到底有多麽的冷，冷到不想讓人在上麵再多呆一刻，他多麽想找到那隻小狐狸，賴在那隻小狐狸柔軟的毛皮裏睡一覺。
可是他比誰也清楚，那隻小狐狸已經不在了，不管他找了多少隻狐狸，但是始終都沒有那人的感覺，因為自己的小狐狸的確是不見了。
很多人都知道，這位魔族之主殺人不眨眼，殺人奪寶已經成了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是很少有人知道，這位魔族之主為什麽要執著於尋找可以扭轉陰陽的寶物。
其實說到底，他還隻是想救一救那隻小狐狸，當時在街上是那個人的眼神，太像一隻小狐狸了，所以當時才會動了惻隱之心，冒險救了那人。
柳豫其實在見到那個人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當時因為那個眼神所以就沒有多做些什麽，更何況那人在自己眼裏原本的地位，就隻不過是個小小的螻蟻，後麵的時候卻發現他與那人越發的相像，也就再也沒有動手的膽量。
反倒是在暗中協助他，幫助他成長起來，若是真的能夠死在一個那麽像小狐狸的人手裏，那也自然是死得其所。
當年小狐狸的仇家自己已經一個一個的殺了他們，現在怕是見到自己都會害怕，所以自己現在可以去地下好好的陪著小狐狸了。
那塊玉佩好像真的可以扭轉陰陽，但是終究是自己不可以的。也難怪那塊玉佩惜了自己那麽多的精血，隻不過這些說的話題也終究已經不重要了。
柳豫在自己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仿佛又見到了那隻火紅色的小狐狸，那隻小狐狸朝著自己飛奔而來，幾乎是在一瞬間就轉化成了人形，眉目之間寫滿著焦急，將他抱了起來，眼裏麵沾滿了淚花。
柳豫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現在的第1個反應就是想為那人擦去眼角的淚水，但是卻連抬起手的力氣都沒有，一時之間隻能吐出二字“不疼。”以前的時候，小狐狸最怕的事情就是它疼了，現在他一點都不疼，所以小狐狸不用心疼，不用害怕了。
我自己已經很強大了，強大到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而不是讓小狐狸站在自己麵前為自己扛下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