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幸運的人
人性總是如此的無恥。
因為深知宗政烈永遠不會離開我,所以我有恃無恐的享受著他對我的所有的好。
甚至很不成熟的將我所欠下的孽債強行背負在了他的身上,讓他陪我一同煎熬在這無盡的黑暗當中。
其實我知道,真正令宗政烈寒心和受傷的並不是這份沉重的黑暗,而是我對他的忽略,以及我對我們這份婚姻的不負責任。
從小生長在單親家庭中的經歷造就了我獨自思考和解決任何事情的行為習慣,在不知不覺中,我竟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忽略掉了我已經有了丈夫,有了一個可以依靠的,互相商量的人的珍貴事實。
單槍匹馬的在這世上闖蕩了這麼多年,獨立性本是我賴以生存的驕傲,如今卻成了傷害最愛我的人的鋒利武器。
直到此刻,直到宗政丞告訴了我這番直白的毫不加以掩飾的話語,我才恍然明白。
原來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是個不合格的妻子。
或許,也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無數的情緒沖鼻而上,刺得我眼淚直往下掉。
我背對著宗政丞站著,宛若一座雕像般,一動不動。
事情發展到如今這般田地,我承認,我已經開始迷茫了。
連續的巨大打擊令我雖有活下去的堅定信念,卻沒有了明確的人生目標。
我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將三寶找回來,帶著三寶告訴宗政烈,我這些年之所以惴惴不安的活著的真實原因。
喉頭上下滾動了幾下,我沉重的深吸了一口氣,沙啞的對身後的宗政丞說道:「謝謝你的提點,你是個好哥哥,我卻是個不稱職的妻子。」
說完,我便邁著堅定的步伐往樓上走。
回到房間,我站在門口,看著不遠處的沙發前的茶几上擺放著的那份不算厚的資料,緩緩的關上了門。
背靠在門上,我抬手拍了拍布滿了淚漬的臉,努力揚起唇笑了笑。
「既然你累了,那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剩下的事情,我來做。」
坐回沙發上,我撿起那些資料,開始細細的看。
宗政丞這三年在嚴司翰身上下的功夫很足,資料里記載的東西很詳細,幾乎將嚴司翰在美國的生活都記錄了下來。
資料看似不算厚,可我卻足足看了一晚上。
一直到太陽升起,窗外大亮,刺眼的陽光將卧室的每個角落都照的發光,我才終於將酸痛的視線從資料的最後一頁末端移開。
抬手揉了揉眉心,我將那些資料連帶著那些照片全部點燃,丟進了鐵藝紙簍里。
看著那些紙張和照片漸漸燃盡,我起身走到浴室梳洗打扮了一番,確定掩蓋好了哭過的痕迹,我便到了寶貝和藍爍的房間。
囑咐了他們一番,我在他們倆的臉上各自吻了一下,我便去了我媽的房間。
我媽已經起來了,坐在床上又翻看她那本總是隨身攜帶著的老相冊。
這一回,她沒有避著我了。
她就那麼光明正大的翻閱著那本老相冊,等我坐在她身旁的時候,她還刻意將相冊往我這邊挪了挪,以便我能夠更清楚的看到上面的內容。
老相冊裡面的照片都有些年頭了。
有些還是黑白照片。
老相冊還是以前那種一頁可以塞很多張照片的款式,我媽翻閱的動作很慢,足夠我看清楚上面的每一張照片。
這些照片,都拍攝於我們搬去北城之前。
每一張照片都可以看到白淮市曾經的模樣。
那麼多照片,出鏡最多的人不是我媽,也不是焦靜雲,更不是我那個從未見過的父親,而是我和嚴司翰。
看得出來,這三位家長很愛我和嚴司翰。
他們捕捉到的鏡頭,幾乎都是我和嚴司翰戲耍打鬧的照片。
偶爾才會有上前陪我們一起玩的我媽,或是焦靜雲出現,我爸則很少出現。
看著看著,我便明白,拍攝這些照片的人,是我爸。
雖然只是一張張的照片,可我卻從這些不會動的時光瞬間捕捉到了名為愛的東西。
一本相冊看完,直到我媽合上了那本相冊,那些鮮活靈動的一張張熟悉面孔還依舊活躍在了我的腦海里,令我久久難以從那些回憶中抽離出來。
沒有解釋,甚至沒有任何的話語。
可我的心裡卻忽然有了明朗的答案。
伸手握住我媽布滿了褶皺的手,我朝著她笑了笑,很認真的說道:「媽,不論當年是出於什麼原因造成了今天這樣的局面,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我的親媽,這一點,絕不會改變,我也不願意改變。」
「我愛你,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我,這些年你對我付出的種種行動,已經說明了一切。」
事實勝於雄辯,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謝謝。」我媽反握著我的手,忽然就嚎啕大哭起來。
她越握越緊,哭的身體都顫抖起來。
「女兒,謝謝你願意相信媽,媽可以向你發誓,在媽的心裡,你就是我的親生女兒,正因為我太愛你了,所以我才會覺得自己虧欠了小翰那孩子更多。」
「他是個可憐的孩子,當年明知回到嚴家是一件極其兇險的事情,可他還是跟著靜雲走了,那時候他還那麼小,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選擇了保護你。」
我媽說到這兒,已經哭的不成樣子了,就連說話也顯得很困難。
她低著頭,眼淚不停的往下掉。
我見她想說話,卻因為痛哭始終說不出來話,情緒跟著也有些崩潰。
尤其在聽到她說到嚴司翰之所以會跟我交換身份的原因時,我所有壓抑著的情緒一下子就徹底的爆發出來。
我怎麼也沒想到,當年嚴司翰在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嚴家的大少爺的原因竟是為了保護我。
想到我媽曾說過的靜雲乾媽當初之所以會選擇回到嚴家的原因是為了讓我和我媽脫離我爸的魔爪,離開白家那個深淵,過上好生活的事情,我就更加崩潰了。
雖然我媽因為哭的太厲害說的內容都是斷斷續續的,可聯繫之前我媽曾給過我的那些解釋,以及我自己從白淮市調查出來的一些事情,我便足以將我和嚴司翰之所以會身份互換的原因梳理出來。
原來,我根本就不是利益犧牲品。
而是他們三人竭力保護的所在。
焦靜云為了保護我主動選擇了回嚴家,我媽為了保護我放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而嚴司翰則為了保護我,主動選擇了一條極其兇險的路。
雖然我不知道回到嚴家具體會有什麼樣的風險,可以嚴家的行事風格、我曾在嚴家親眼所見過的事情、以及焦靜雲懷著孩子逃跑至白淮市,險些死在田裡的種種來看,足以證明這個觀點的真實性。
可既是如此,嚴司翰又為何總是對我心懷愧疚,覺得虧欠我,對不起我呢?
甚至覺得自己應該遭到報應呢?
本想問問我媽一些具體的細節,可看著她情緒崩潰,幾欲昏厥的狀態,我根本不忍心再開口提起這件往事。
陪著我媽在卧室里待了很久,直到她掛著滿臉的淚痕睡著了,我才終於得空緩和一下低落的情緒。
坐在床邊,我幫我我媽蓋好被子,又幫她細細的擦了擦臉,這才起身找了紙和筆,給她寫了一張紙條。
將筆壓在之上,我在我媽的臉上親了一下,便抬步離開了她的卧室。
已經快中午了,我到了客廳的時候宗政丞正端著一本咖啡看報紙。
報紙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宗政丞看得津津有味。
視線從他的身上劃過,我下意識在客廳里掃視了一圈,企圖尋找宗政烈的身影。
不等我將整個客廳看完,宗政丞便似有所感道:「別找了,短時間內,我想他是不會再讓你看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