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夏秀敏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她能確定的感覺就是自己有多麽的憎恨眼前這個人,那人靜靜的佇立在已經幽暗下來的夜色裏,身後是金色的宮殿裏發出的有些微黃的燈光,把他影射過來的身子顯得更加有距離和修長。


  夏秀敏不想再往前走一步,隻是隨口的一陣冷笑:“嗬嗬!好久不見!”


  她忘不掉的是,那人帶給自己的顛沛流離,怨屈,深惡痛疾。


  裴祺幽深的眸子已經和黑夜融為了一體,但是不同的地方就在於他的眼睛裏還閃爍而過的一絲一絲陰冷的光。


  “的確啊,我們已經很久不見了。”那人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夏秀敏從鼻翼裏發出來的氣息,都覺得是在嘲諷那人。


  “如果我沒有記錯,皇上當初答應過秀敏,一年之內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找我,更不會追殺我,可是你還是這麽做了。”夏秀敏玩味的一笑,讓人看了都覺得陰森恐怖。


  “我沒有。”裴祺反駁。


  “是沒有,借刀殺人確實沒有。讓我被這天下人嗤笑,讓西周裏再不能容得下我,你的確沒有親手殺了我,但是這樣的做法,的確比親手殺了我來的更讓人心痛。”夏秀敏很難想象那些日子,西周裏,一個個孩童無辜的死去,最後自己還被嫁禍到這件事情該上來,如果不是赤焰出手,找了一個和自己身形相似的人,她就很可能已赴黃泉。


  “我不過是想讓你知難而退罷了,在你心裏,我就那麽狠嗎?難道你永遠都以為我是那種把你逼到絕境的人嗎?”裴祺挑了挑眉,還有微微的怒意傳進了他的眸子裏。


  “皇上是怎樣的人,又怎麽會是我所了解的,更何況,您是何等的尊貴,豈是秀敏恣意揣測來的。皇上既然能做出那種殘害孩童的事情,這手段的確看得出的狠戾。”夏秀敏一點也不怕裴祺,就算他現在要殺了她。


  “我當初答應你那麽多事情,是因為你告訴我裴寒已經死了,可是沒想到,你們都在騙我。”裴祺的嘴角裏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夏秀敏的心都涼的快要冰凍住了。


  當初自己在裴寒麵前也提過弑兄的問題,可是裴寒幾乎是拒絕了她所有的提議,可反觀這個人,明明是手足,卻因為裴寒還活著,變得更加的陰鶩和殘忍,他這麽說,明顯就是對裴寒還存在的不滿。


  “是啊,難道對於親哥哥的殘害,他就不能做出一點點的反抗嗎?就要等著被你宰割嗎?”夏秀敏有些氣憤,但她覺得自己跟這個人講這些又太多餘了。


  “他的哥哥,是北趙的皇帝,是一國之君,這樣,還不夠嗎?一山不容二虎,裴寒在朝中的勢力,已經越來越影響我了,更何況,他和陳公相互勾結,拉幫結派,渙散朝中人心,讓本屬於我的臣子,每一天都恨不得我死,你說,我能忍受多少?若不是尚書這一次捅破了這件事情,我真的都會一直蒙在鼓裏,甚至還以為他真的已經死了。你們就是這麽欺君的嗎?”


  裴祺憤恨的望向夏秀敏,好像是下一秒就能跑過來掐死這個人一樣,然而,他的確克製了自己的動作,這裏畢竟是西周的皇室,夏秀敏能夠住在僅次於西子昱的宮殿,一定算得上貴客了。


  “你對你的皇位執念太深,可是,你卻永遠都沒有感悟到怎樣做才算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好皇帝。”夏秀敏直言,西子昱明明就做的很好,而那人的身上,卻看不到像裴祺現在身上所充斥的這種戾氣。


  “哦?你的意思是,這皇位不該由我坐了?”裴祺冷冷一笑,看的夏秀敏都覺得有些發毛。


  “這皇位,當然不是誰都能覬覦的,但是,站在最高位置的人,很多時候都是大勢所歸,也不可能永遠都安穩度日。皇上既然已經站在了那個位置,當然要比我還明白那個地方的凶險。”輕微的勾了勾嘴角,夏秀敏有點皮笑肉不笑。


  “好,我不管未來天下如何劃分,也不管北趙皇位最後屬於誰,我想問的是,現在的裴寒,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連朝中曾經一直他最親信的人,都已經投靠了我,當然不乏一些老不死的,真可謂鞠躬盡瘁啊。你還要跟著他嗎?就算他現在是一個廢人,看不到一點未來和希望,你還要繼續呆在他身邊嗎?”


  “你對我做了那麽多事情,就算我身邊的人不是他,你以為我還會回到你身邊嗎?每每看到你的臉然後回憶你是如何嫁禍各種凶案在我身上的嗎?亦或是對我愛的人趕盡殺絕嗎?你以為這些都是過眼雲煙,想要消散就能不見?”夏秀敏好笑的看著裴祺,他們之間,走的已經太遠太遠,根本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對你做了那麽多事情,可你卻隻記住了我對你的不好。”裴祺有些酸澀的說道,還有些自嘲,似乎在夏秀敏這裏,他是完全輸給了裴寒。


  “你對我的好,裴寒已經千倍百倍的還給了我,你的那些,我早就忘記了。”夏秀敏陰狠的回應,沒有一絲感情。


  那些陳年往事,早被這個人的無情還有一次次踐踏她的尊嚴而榨幹,她並非不是知恩圖報的人,狩獵場山洞救自己一命,夏秀敏不可能說忘記就忘記了。


  “好!好!”裴祺的表情變得異常的扭曲,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現在應該是怎樣的表情了。


  事已如此,既然別人都說的這麽清楚了,那麽他還有什麽好挽回的呢?裴祺的嘴角原本無奈的笑容反而變得異常陰冷了起來,直勾勾的盯著夏秀敏,好像下一秒就會過來把她的脖子掐斷一樣。


  “看來西子昱對你很不錯,這樣的宮殿,在這西周內,也僅次於他自己的了。”裴祺怪裏怪氣的問道,夏秀敏卻有些嗤之以鼻。


  “這是自然,怎麽說,裴寒都是北趙的王爺,現在皇上又和西周皇上聯姻作為盟友,這西周皇帝就算是賣麵子給您,也要把我們招呼得好。”夏秀敏回應,然而她自己卻有些氣憤,她想殺了裴祺,現在就想。


  “既然你選擇了和裴寒站在一條船上,就休怪我日後無情,路是你自己選的。”裴祺突然說道,看夏秀敏更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這是自然,說的好像你現在就不心狠手辣一樣,皇上,你對秀敏所做的一切,我都記得,還刻在了心裏。”夏秀敏勾了勾嘴角,難道他不覺得現在自己所做的一切,就讓夏秀敏好過嗎?


  兩個人之間有些僵持,裴祺卻沒有一點要走的意思,其實,如果這個時候能殺了他,夏秀敏早就動手了,然而,她不能,很多事情,她現在還不能做。


  突然,一道墨色的身影從天而降,一把拉了夏秀敏的身子過來,雖然夏秀敏和裴祺的距離也不是很遠,但那人還是一下就把她拉進了自己懷裏,在這個時候,仿佛多靠近裴祺一點點,就是多靠近危險一些。


  “裴寒!”夏秀敏驚訝的叫出了口,這是她心心念念的人,她找了一天,都沒有找到的人,這時候突然出現在眼前,有些詫異,也有些幸福。


  裴寒隻是輕輕的看了夏秀敏一眼,就把眼神望向了裴祺。他還緊緊的握著自己的手,成了一個拳頭的樣子,對於裴寒和夏秀敏,裴祺多看一眼都有撕碎眼前人的心思。


  “皇弟果然好身手,就這麽一點聲音都沒有的飛了過來。”裴祺諷刺道,這已經過了多久,他沒有見到裴寒了,然而上一次,差點就能殺了這個人。


  “怎麽能和皇兄比呢?行走江湖,卻一點蛛絲馬跡都留不下來。”裴寒正麵迎接這人的挑釁,的確,裴祺是有幾下子,這幾日自己手下的所有暗衛都去搜尋裴祺的下落,以及他為何無辜失蹤的原因,卻一直也找不到。今日更是如此,裴寒以為自己已經查到了裴祺的下落,便親自出門,但最後卻也撲了個口。


  但回來的時候,看到夏秀敏正和那個極為相似的身影交談的時候,他就有些斷定了那個人一定是裴祺。然而,第一反應卻是把夏秀敏先抱過來,似乎靠近了那人,真的很危險。


  “你和陳公相互勾結,這次若不是尚書把你們一黨的人全部舉報了,我怕死都想不到,那些人竟然幫著你在做苟且之事。”裴祺咬著牙關,字裏行間都是對裴寒的厭惡。


  夏秀敏很想替裴寒出一口氣,什麽叫苟且之事,裴寒不管做了什麽,也絕對沒有叛國,賣主,求榮。


  可是,不等夏秀敏開口,裴祺就繼續諷刺:“我就說阿,難怪西周的皇帝這麽器重你們二位,倒也是,若我能得到別國太子或者王爺手上的第一訊息,當然也會好好款待他們的。”


  “夠了!”裴寒甚者抓著夏秀敏的手都有些顫抖,夏秀敏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原來真的是尚書,嗬嗬,果然我沒有猜錯。”他甚至都沒有反駁了,他已經不屑和那個男人說一句話了。


  裴祺甚至還在等著他說些什麽,可是裴寒卻久久都不再開口。


  三人有些僵持的局麵,卻見西子昱帶了一些宮人走了過來,他對於裴祺在場一點也不詫異,好像知道那人就應該出現在這裏一樣。


  不過看見了裴寒還有被他緊摟在懷裏的夏秀敏,西子昱還是先了開口:“早就聽聞北趙的王爺有謀有略,天下無雙,這些天真是的相處,真的讓朕領會到了。”


  裴祺一聽這話從鼻翼裏都是冷冷的哼了一聲。西子昱過來的時候,第一個打招呼的竟然不是他。


  “這不是,皇上?怎麽那日大婚都不見皇上參加?真的會影響你我兩國的盟友關係,畢竟現在,我們已經是親家了。”西子昱繼續開口,還全然一副震驚的態度,他裝的很無辜,而裴祺卻異常的生氣。


  “你我都是皇帝,就不用這般稱呼了,不如叫名字來的親切,而且,現在你我都是聯姻的親家,又何必如此生疏?”裴祺悶悶的說道。


  “這些稱呼倒也無妨,不過,既然天色已經晚了,不如大家快些就寢。”西子昱有些建議的口氣,但裴祺卻一直把眼神飄過來,好像還有什麽事情需要和他談判一樣。


  西子昱當然明白裴祺的心思,他不是小氣的人,既然別人有意要和他談,怎麽也會給那人一個機會的。


  倒是裴寒和夏秀敏,終於可以從裴祺的身邊走了開來,剛一進屋,裴寒的神色就有些凝重:“秀敏,快點收拾行李。”


  夏秀敏怎麽也想不出裴寒會來這麽一句,而且,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走,更確切的來說,是逃。她不相信裴寒是這樣懦弱膽小的人,不就是個裴祺嗎?他至於那人剛一來這裏,他們就撤嗎?


  “我不走!”夏秀敏來了脾氣,她什麽也不怕,更何況,自己現在越來越不方便的身子,萬一哪一天生了怎麽辦呢?


  “乖,不要胡鬧了!”裴寒的口氣很輕,然而他已經開始收拾行李了,夏秀敏更加不解,才問:“難道我們就要這麽躲他一輩子不成?裴寒,你知不知道,那個人,剛剛還要殺了你。可是你呢?就真的願意永遠的夏忌手足之情,對他一忍再忍嗎?”


  說的夏秀敏都覺得有些委屈,裴寒在這方麵確實做得不夠狠。可是,他們真的不能一輩子都站在逃亡的路上。


  裴寒沒有理會夏秀敏的埋怨。但是卻身體力行的幫她收拾了一些她平日裏喜歡的發簪和衣服,因為是夏天,兩個人的行李最後也並沒有多少。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夏秀敏撇撇嘴,感覺自己在裴寒這裏越來越沒有存在感。


  “秀敏,一些事情,等會出了城我會告訴你的。”裴寒很耐心,一點也不急躁,他把身子往外探了探,西子昱和裴祺已經離開了。他有些放心,才走過來拉住了夏秀敏的手。


  剛剛那一係列的動作,夏秀敏也是收盡眼底。


  等兩人出了這宮殿,裴寒又用極好的輕功直接把夏秀敏抱在懷裏,雖然她懷孕了,而且總是嚷嚷著自己胖了很多,可是裴寒一抱起來才發現,她真的很輕。有些心疼,然後把夏秀敏摟的更緊了。


  到了宮外一個有些簡陋的馬車跟前,那車夫像裴寒點了點頭,夏秀敏才知道,這也是裴寒手下的一個暗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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