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章
兩人到了西子昱所在的石室裏，那人還躺在石床上，樣子比較祥和，不同於往日的是，他已經恢複了很多氣色，也比以往的不安定的情況穩定了好多。
夏秀敏想到雲離說自己把僅有的真氣全部傳輸給了西子昱，便明白了這應該是有關係的。歎了一口氣，夏秀敏看著西子昱，這人在自己的印象裏永遠那麽隱忍而溫潤。
可是，他錯就錯在不應該給東盟那麽多人下藥，這樣自私的做法剛好又遇到了她，所以沒有讓西子昱得逞，但也把雲離的命搭了進去。
夏秀敏搖搖頭，覺得自己又有些不對了，萬事都是有因果的，西子昱當初做的那麽絕，也並非是一朝一夕想出的法子，就如同東盟和皇室之間的恩怨一樣，都是綿長又久遠的。
床上的人微微的有了動靜，裴寒比夏秀敏反應的要快一些，他急忙走到西子昱跟前，慢慢的端詳了他好一陣子，確定他真的是恢複了過來才有些放心。
“怎樣？”夏秀敏隨口一問。
“看樣子已經好太多了，秀敏。”裴寒不緊不慢的回答。
話音一落，那人就緩慢的睜開了眼睛，看著夏秀敏和裴寒，有些無法聚集焦點的眼神，有些渙散的迷離。
“這是哪兒？”他問。
“東盟！”夏秀敏答。
西子昱沉沉的呼了一口氣，他似乎睡了一個很長的覺，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一樣。慢慢的，他的神智也全然恢複了過來。
“雲離呢？”西子昱的音調很低，他想到自己會昏沉這麽久都是因為雲離當時刺過來的劍，心就涼了很多。
“他！”夏秀敏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因為西子昱現在一定還對雲離滿是誤解吧，畢竟，兩人之間沒有當著麵坦然的交談一番，那一代之間的恩怨，現在也來不及再說了。
“死了！”夏秀敏還是開口，她不想欺騙誰。
“什麽？”聽到這話，西子昱當下就從石床上翻身起來，再一下，鮮血就從他的口腔中噴湧而出，用手捂住了胸口，他咳嗽的厲害。
“什麽時候的事情？”西子昱的眉頭皺的緊緊的，甚至都不敢去看夏秀敏的眼睛，好像一看見那人，這件事情就被證實的一點落差都沒有。
“就在剛才，皇上，雲離知道了一切，他知道了一切！”聲音中帶了一點點哽咽的情緒，夏秀敏不是神，她也有情緒。
“他知道了什麽？你把話說清楚。”西子昱問，嘴角還有鮮血溢出。
“當年那場大火裏，是你救了他，不是赤焰，不是其他人，是你，還有之後他眼睛失明了，也是你找了最好的大夫醫治了他，讓他重新看到了光明。這一切，他都知道了。”夏秀敏道出了實情。
“什麽？”西子昱震驚的抬了頭，他想要起身，但卻被裴寒一下又按倒在床上。
“皇上，當年你救了他，就應該直接說出口的，雲離一直深愛的都是那個從火裏救他出來的人，他一直以為是赤焰，所以，這麽多年了，寧願被赤焰利用和欺騙，去刺殺他心底最愛的人。”夏秀敏有些惋惜，但這些也都成了事實，那人已經死了。
“你說什麽？他最愛的人！”西子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從來，他都沒有奢求過雲離的愛，本就同為男性，加上那一年自己母後對赤焰和雲離做的慘絕人寰的事情，他就沒有奢望過，雲離會分一點愛給自己。
“他親口告訴我的，來世要穿著嫁衣，等你來娶他！”
空氣中，似乎都彌漫了濃厚的哀傷，西子昱的表情在夏秀敏這一句開口後就變得木訥而停滯，他真的咩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
“這次武林中，有很多人要東盟交出幕後下毒的真凶，就算我用了一己之力，也抵擋不了各大門派對東盟的攻擊，雲離把自己最後的真氣傳給了你，之後便代替了東盟，做了一回替罪羔羊，他死了，讓所有東盟人以為，那個毒是他下的，為的，就是保住你，他不想東盟和武林上的人再來恨你，西子昱，到死，那人也是為了你。”夏秀敏沉沉的歎氣，這樣的犧牲到底是不是像裴寒所說是值得的，真的說不清。
“他為了我？”西子昱慢慢的開口，仍然有些質疑的毫無焦距的望著前方，他突然一笑，有些悲愴。
“雲兒！”
“他真的很傻，這麽多年了，一直活在鼓裏，我看見過他身上那麽多的劍傷，真的很讓人心疼。”夏秀敏的眸子暗淡了下去。
“不過，到了死卻活的比任何人都明白，雲離也不枉此生。”
夏秀敏看到西子昱已經越來越濃愁的感情，她真的有些擔心。
“他還有說別的嗎？”西子昱恍惚的神智時而變得清晰時而又迷離。
“他這麽做，隻是希望皇室和東盟達到共贏的地步。這裏，是他成長的地方，有他的淚水和血水，對於東盟裏的兄弟，雲離從來都不希望傷害到一兵一卒，所以才用自己抵擋了這一切。再者，他不希望東盟裏有人恨你，他想要把這件事和你撇的幹幹淨淨，雲離這樣做，也算是煞費苦心了。”夏秀敏幽幽的開口，雲離的心思大抵就是如此，如果要兩邊都不得罪，那麽他就是最關鍵的人。
“雲兒！你太傻了！”西子昱從臉上透露出的情緒叫悔恨，或許當初他真的不應該那麽草率就給武林裏的人下毒。他是自私的，包括他所做出的行為也是。
可現在，雲離已經死了，這些也都變成後話了。
“他的屍體呢？我想去看看！”西子昱起身，不管怎樣，他都想看雲離最後一眼，夏秀敏指了指方向，或許這個時候。讓他們單獨在一起才是最正確的事情。
西子昱有些蹣跚的步子往有雲離的房間走了過去。每踏一步，他的心就像被千金錘沉痛的砸了一下，痛的讓人難受。
“雲兒！雲兒！”西子昱一句一句的叫著，即使知道麵前並無任何回應，他都堅持的一點鬆懈的意思都沒有。
“你不應該死的。”終於走近了雲離的身子跟前，西子昱沉痛的說道。夏秀敏悄悄地從身後跟了過來，她本不想打擾西子昱最後的時光，但卻也怕他出了什麽事情，到時候就都有些說不清了。
“還沒有和我把很多話說清楚，就這麽丟下了我，你真的忍心嗎？雲兒，你知道我有多麽愛你嗎？我有多麽愛看你的笑嗎？可是，你從來都不在我麵前笑一下，你發自內心的笑意都給了赤焰。”西子昱的手慢慢的附上雲離白淨的臉上，他很哀傷，哀傷到無法呼吸。
“可是後來我告訴自己，你不笑也不賴，至少那種滿眼的仇恨和淡漠，也就給了我一人。我很欣慰！”夏秀敏聽到這些話時，又何嚐不覺得西子昱有些自欺欺人呢，但是就這樣，既然愛了。就願意去包容對方。
“如果得不到你一點的回應和愛，我寧願你這一輩子都在恨我，雲兒，隻要是你對我的感情。不管是愛是恨，我都未糾結過。”西子昱抱著雲離的身子，似乎要起身。
“皇上！”夏秀敏從身後叫住了他，她想要阻止，才說：“現在雲離已經用自己頂住了那件事情，你若帶有他，那麽這一切就白白浪費了，他的心血，也就付之東流了。”
夏秀敏說的一點也沒錯，如果真的這麽一走了之，雲離的死就變得毫無意義可言。
“我知道，我對不起他，他最喜歡看滿天繁星的樣子，我想要帶他去看看。可以嗎？”西子昱近乎哀求的口氣，夏秀敏想要拒絕都有些困難。
“人都死了，還看什麽星星。”
她很無奈，這句話是自己小聲嘀咕出來的，因為西子昱實在太苦情了，她真的不想拒絕，卻也搖不醒那人。
裴寒就站在門口，他的步子踏得很輕很穩，靠近了，才對西子昱開口道：“皇上，節哀！”
他是想要提醒西子昱不要再做任何傻事了，雖然看上去都覺得徒勞，但還是想要說，畢竟在深宮裏。他被西子昱照夏的很好，一點也沒有虧待，就因為這樣，裴祺都無法再近身來對他下手。
“你們多好，可以永遠的在一起了，可我就不一樣了，我是一個命運多舛的人，裴寒，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意外的，西子昱竟然向裴寒袒露了心聲，夏秀敏看的都覺得一頭霧水。
“但這一生的付出，終歸是有了回報不是，我們都有執念，雲離曾經的執念是要殺了你，而你，卻一直深愛著他，現在，他死了，卻把這曾經糾葛在一起緊緊纏繞的線給解開了，對於他來說，定是最好的解脫。所以，你也很幸福，隻是用了另外一種方式而已。”裴寒的聲音輕柔的像是能撫平世間萬物的創傷一般，西子昱剛還愁展不開的哀怨慢慢的就變淡了。
“或許你說的很對，有些東西我是應該看開一點兒！”西子昱點頭。
夏秀敏聽到他這麽一說，馬上提起了精神：“皇上，天下百姓需要的是你，雲離放棄自己的生命，算是替你給武林了一個交代，並把自己的真氣傳給你，定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希望你能繼續做一個明君！”
“你說的對，看來。我真的帶不走他的屍體了，怎麽辦，以後都再也看不到他了。”西子昱的口氣仍然充滿了哀傷，真的很感染人。
“我會把他畫下來，皇上，當時候隻需要把雲離的畫像掛在一處，等你思念了，看看，那麽永遠都忘不掉他了。”說完，夏秀敏就傳了綠佛過來，又讓她準備筆墨紙硯，綠佛心下一驚，看見此情此景甚至明白了一切。
長長的宣紙鋪展開來。夏秀敏提起了筆，蘸了蘸墨汁，她並未按照雲離現在的樣子畫起，是最開始時，她見到的那個不染一絲纖塵的男子，出落的不像凡人。
那時候的雲離，表情和眼神都是冷漠的，刺殺皇上的心也是決絕的，隻是夏秀敏從來沒想過，這樣的行為，已經不是雲離生平裏的第一次了。他到底經曆了怎樣漂泊又凶殘的人生，夏秀敏不敢想，隻是提筆，滿滿的勾勒出了雲離應該有的樣子。
很快，那人的身影還有惟妙惟肖的臉孔就映在了夏秀敏的紙上，西子昱慢慢的走了過來，然後看到了紙上的人，突然就笑了：“真像！你果然是北趙的奇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過獎了皇上！”夏秀敏把還沒有幹的畫像遞給了西子昱手上，那人接過來，如數珍寶一般，再一看雲離的肉身，沉沉的歎了一口氣。
“希望皇上節哀，還有，能否把雲離交還給我，他有屬於他的使命，而且是光榮的，我希望皇上能夠理解。”夏秀敏有些委婉的說道，雲離最後的心願，承載了太多的生命和關係，所以這個人，必須交出來。
西子昱最後一眼看過看過來的時候，似乎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再糾纏下去了，他的眼神是告別式的，臨了才說道：“好好對待他的屍體，不要讓任何人再傷害了，就算是黃泉上，我也希望雲兒體膚完整。”
夏秀敏點頭，這算是西子昱提出來最後一個要求了，她沒有理由不答應。
“放心，他生的這麽美，我也不希望就這麽破滅了他的一切。”夏秀敏吩咐了綠佛，讓她準備一口上好的冰棺，她想不出其他的辦法，隻有這樣才能把那人的身子冰凍住，延緩他滿滿衰退下去的臉。
最後，西子昱拿起了夏秀敏給他的畫像，想要再說什麽，也沒有開口了，他把身子轉過去，不去看雲離一眼，似乎再一看，就真的移不開眼睛了。
夏秀敏叫人進來把雲離的身子抬了出去，很是小心翼翼，接下來，就要做最後一件事情了。
麒麟台上，夏秀敏和裴寒一起坐在了東盟盟主的位子上，被召集來的東盟暗影們有序的站在下方，夏秀敏俯視著一切，一眼就看到了青羽，他的眼睛很紅，似乎也還沒有接受雲離已經離開的事實。
“你們要我給天下一個交代，現在我便把真凶揪出來。”夏秀敏的聲音漸漸的抬了起來，威嚴在那一瞬間顯得各位的明顯。
“這是你們各位想要的結果，現在滿意了吧！”說完那些抬著雲離屍體的暗影便適時的走了出來，雲離死去的表情很安詳，隻有夏秀敏明白，他這麽做真的是很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