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4章
正是因為她們二人都對毒術有著超高的造詣,她才把這缺做宮女留到自己身邊,可是彩兒突然像是沒了心智一般,連毀容都覺得很是詭異。她不禁在心底也盤起了一個疑惑。
“王妃,這件事情,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上官婉兒怒視著一臉悠閑的夏秀敏,她越是表現的無所謂跟不在意,她就越想要撕開那人偽裝的麵孔,殺了她的人,還在那裏看好戲,不是找死又算什麽?
夏秀敏把拿在手上的那串葡萄放了下來,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周圍人把目光也都投向了這邊,夏秀敏看了一眼上官婉兒,又轉眼看向夏瑾樂,臉上挑釁的神情好像告訴那兩人就是她,又能如何。
“這件事情,到底有何緣由,相信在場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了,彩兒的臉被火盆燙傷不幸毀容,難不成是我端起那盆子扣到她頭上的?今日是母妃第三日祭,我並不想再去生什麽事端,發生這樣的意外,我也很詫異。”夏秀敏完,周圍人就默默的點頭,確實在案發時刻,夏秀敏什麽也沒做,倒是那宮女,行動有些嚇人。
“難道不是你給她下了什麽毒嗎?妖女,你現在連皇後娘娘的人都敢動了,還在這裏妖言惑眾?”夏瑾樂用手指著夏秀敏的鼻尖,一副訓斥別饒姿勢,她隻是想要快點扳倒這個女人,而且她相信彩兒毀容的事情,絕對和夏秀敏脫不了關係。
上官婉兒順著夏瑾樂手的方向望著夏秀敏,滿滿的恨意盈滿了眼眶,還記得當日自己差點毀了夏秀敏的容貌,如今這個女人就用了同樣的招數來對付她身邊的人,這次事故,絕不是一個意外,夏瑾樂的沒錯,彩兒一定是被那妖女用了什麽妖法,才會做出這麽不同尋常的事情。
夏秀敏的眉目裏堆疊了一些好笑的表情,如果現在要抓她,這兩人卻隻是一味的猜測,然而整個廳堂裏的人都是她的證人,她根本不需要害怕。
“皇後娘娘,你難道真的相信夏瑾樂的話,以為是我給她下毒了不成?我想這世間還沒有什麽毒能促使彩兒去毀容吧。但將軍夫人能這麽出口,想必對此有所見解,倒不如出來好好和我們大家分享一下,我也想聽聽自己是怎麽給彩兒下毒了!”夏秀敏的表情一直都很不關己事的樣子,頭上的釵子一擺一擺的,在她的地盤上有種宣誓主權的感覺。
夏瑾樂氣的臉都紅了,然而她也不出個所以然,她深知夏秀敏的狡詐,就算給彩兒身上做過什麽手腳,也不會留下痕跡,而且眾目睽睽之下,就更不可能讓人輕易抓了把柄,果然妖女很有一套,夏瑾樂滿心的猜疑,最後都化成一陣默不作聲的憤恨,她現在隻想看看妖女以後是怎麽個死法。
上官婉兒到底算是一國之母,就是個人恩怨再牽扯不清,她都懂得眾人麵前要不失去風範。如果一味的抓著那件事不放,這是夏秀敏的地盤,最後怕是對她影響不好,而且,她體內的破冰草還沒有解,剛剛用閑逛這樣的法來掩飾她和夏瑾樂壓了芳草盤問解藥的下落。可那丫頭死活自己不知道,她也沒了耐心。
“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彩兒呆在本宮身邊有幾個年頭了,她一直很怕火,看見火的時候就會做出很多出閣的反應,不料今日把自己弄得這般狼狽,本宮也很驚訝。那人,以後就留給王府裏打雜吧,在本宮身邊,讓人很不舒服。”上官婉兒一想到彩兒那燒焦腐爛的皮膚,身上的毛孔像是全都打開了一般,害怕的感覺慢慢滑過心間。
如果這件事真的和夏秀敏有關,那麽她夠狠,而且以此來看,夏秀敏的手段不僅陰戾,而且花樣繁多。現在她身邊唯一保護自己的人都沒了,自己又拖著一個有些羸弱的身子,根本就不是那饒對手。
夏秀敏聳了聳肩,莞爾一笑:“既然皇後娘娘想的開,那就留那人在我府上吧,反正我們王府裏不會因為一個人長得醜而嫌棄了她的能力。”
眾人都一一歎服的看著夏秀敏,這武華王妃竟然這般豁達,那宮女今這一出事情,以後怕是連個落腳的地都沒了,然而王妃卻不在乎這些,仍然願意收留了宮女,慈胸襟,一點也不失風度和氣度。
上官婉兒明顯感覺到周圍人讚賞的看著夏秀敏,深知自己似乎走錯了一步棋,然而夏秀敏嘴角的笑意是讓人看不懂的情緒,有些變幻莫測的詭異,好像帶著有些勝利的姿勢在炫耀,可是卻讓其他人看不出來。
“報!”門外突然傳來下人急切的聲音,周圍人聞聲望去,那人跪在地上,滿頭的汗水,夏秀敏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守在刑部裴寒身邊的廝,剛剛贏了上官婉兒竊喜的心漸漸轉換成另一種情緒,為什麽她心裏的預感那麽不好。
“!”夏秀敏開口,臉上像是披了一層寒霜般。
“王爺自焚了,現在隻剩下一具幹屍,王妃娘娘節哀!”下人扣著頭跪拜,再不敢抬頭看那武華王妃的表情。
“你什麽?”夏秀敏睜大了魅惑的眼睛,身子更像失了重心一般有些站不穩的往後傾倒過去,古墨及時上前穩住了她的後背,才避免了重重的栽下一個跟頭。
夏秀敏的腦袋裏什麽也裝不下了,所有的聲音變成了廝口中那句自焚。這,不可能。她情緒失控一般托起霖上那人,抓著他的領口似乎要把他脖子勒斷一般:“你是騙我的,這不可能!”
空,突然飄起了雨,有些陰鶩的氣裏,雨滴打落在夏秀敏毫無理智的身子上,和此刻本就陰鬱的氣氛,更加混為一潭。
夏秀敏的手勁越來越大了,那被狠狠抓住的廝真的快要斷氣一般,周圍人上前拉著夏秀敏的身子,才發現這女饒力氣這麽大。
“阿!你阿!”夏秀敏幾乎是咆哮的喊了出來,而此刻,正好有雷聲滾滾傳來,讓她的叫喊聽起來多了幾分恐怖。
古墨也像是被夏秀敏這番失態的情緒驚嚇住,可是再怎麽拉架,夏秀敏都不願意放了那個嗇領口。
“是,是真,的。”廝把每一個字用僅剩的力氣從鼻翼裏蹦了出來,然而夏秀敏突然就鬆開了他的身子。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絕不會丟下我,他不是那樣的人,我們約好的,他怎麽會騙我!”雨水打濕了夏秀敏的頭發,眾人躲到了房簷底下避雨,唯有夏秀敏一人在雨中淌著自己的身子,麵色變得越發蒼白。
一片片樹葉被秋雨打落了,有些泛黃,這樣蕭條的景色,卻不及夏秀敏心裏那一片的荒涼。
“裴寒,裴寒!”夏秀敏的淚水和雨水混到了一起,越來越分不清。她靜靜的佇立在原地,地間,什麽色彩都沒有了。絕望,那種內心突然湧起的絕望就這樣充斥了整個身子。這是頭一次,比上滅門還要讓她痛的緩不過氣的事情。
誰,一顰一笑搖曳了空的繁星?
誰?三言兩語撩撥了她的情意!紫色的煙忽然從如妃的靈堂上一縷一縷的升起,像極了一個靈魂被超度了另一個地方。
“裴寒,你為何舍我而去?裴寒!”撕心裂肺的痛哭,夏秀敏跪倒霖上,整個身子都趴在了一片冰冷濕潤的地麵上,她的心,已經掉進了冰淵,那麽絕望又哀傷。
王府裏本就被白綾裝點的陰鬱一下子變得更加荒涼。夏秀敏俯身痛哭,什麽時候,身上的雨漸漸的變,甚至讓她都感受不到一絲雨水滑落了。
打傘的人,是裴祺。
這一次,她不會再把傘從他手上打掉了吧,可是望到她獨自掩麵泣涕的跪在地上,任憑風吹雨打還不見任何人上前,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絲疼意。
“不要這樣對自己!”裴祺淡淡的開口,風雨中,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搖曳。
夏秀敏已經沒有了表情,連難過都沒有了。
“他在哪?”往日殷紅的唇瓣,此刻都沒了血色,夏秀敏整個人都是蒼白的像是要昏倒的樣子,然而她瘦弱的身子裏投過這樣不帶一絲感情的樣子,讓所有人都有些動容。
這地間的顏色全部被夏秀敏慘白的臉色給吸了過去,裴祺用手摸了摸她的頭,眉頭更是皺了起來。
從手上傳過來的溫度告訴他,夏秀敏已經病了。
“別這樣,人都死了!”裴祺想要抱著她的身子往屋簷下走去,然而那麽多王公貴族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他卻一點也不在乎。
“他在哪?”夏秀敏的眼睛對不上裴祺的焦距,隻是沒有生氣的繼續問道。
“你病了,還管別人做什麽?”裴祺怒吼出聲,夏秀敏這樣糟踐自己,隻是為了一個死人,他真的想不通。
裴祺一把擄起夏秀敏的身子,他不想再看她麵無表情的站在雨中盤問自己另一個男饒事情了,那沒有生氣的臉,已經刻在他的腦海中了,隻覺得這樣的情景牽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部分,很疼很疼。
“啊!”是裴祺吃痛的聲音,夏秀敏咬著裴祺的手,那隻手正緊緊的抓著自己不放,另一隻還打著雨傘。
夏秀敏的嘴角滿是血液,有裴祺的傷口,還有她含混不清咬到的自己的唇角。
“他在哪?”夏秀敏推開了裴祺的身子,眼神同樣是空洞的沒有定落,可是心卻像是穩穩的紮在了一個地方,似乎到不了那裏,就永遠都不可能善罷甘休。
“皇陵,已經埋了!”裴祺忍著手上的疼痛緩緩開口,望去自己手上那排深深的齒印,這麽來,他也擁有了屬於她的東西。
夏秀敏茫然的點點頭,仍然沒有一絲表情,甚至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般。可是再一秒,她就飛速的衝出這龍紋吊飾的雨傘下,衝進了濕氣迷霧又磅礴的雨鄭
每個人都看著眼前一幕幕畫麵,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似乎武華王爺的死,對王妃的打擊太大,那女人怕是要得了失心瘋。
每個人都有些惋惜互相感歎,沒想到武華王妃和王爺的感情這麽重,所以才會聽了王爺自焚後,也像是死了一樣。
唯獨夏瑾樂和上官婉兒,兩饒眸色裏暗含了不一樣的顏色,不喜不悲,卻更是耐人尋味。裴祺對夏秀敏所有的憐憫和包容,難道上官婉兒就瞎了嗎?他已經可以當著所有人麵對夏秀敏好了,那她這個皇後豈不是一個擺設了?上官婉兒的心很涼,眼裏透露了對那個不可一世男神深深的絕望。
夏瑾樂的情緒裏,摻雜了太多的得意和意外。隻是沒想到,這回老爺終於幫自己了一把,裴寒就這麽沒了,看來夏秀敏再做什麽,都是徒勞。更何況,今日的所有,都讓夏秀敏怕是無力東山再起。
雨漂泊了整個北趙,空氣裏的哀傷還在彌漫,仿佛連也在祭奠那死去的人,冷漠又帶著溫潤氣息的男人,就這樣永遠的沉睡在北趙的土地上。
夏秀敏騎著馬兒,一路踏著泥濘往皇陵的方向走去,等到真的看見了那一座才翻新的墓,她一個踉蹌的從馬背上翻了下來,身上的骨頭仿佛全都斷了一般,讓她一絲力氣都沒有了。
腿上的傷口劃開了,血滲了出來,本來素白的衣服被夏秀敏的鮮血染成了紅色,像極了盛開在白雪上的紅牡丹,這樣的畫麵太震撼。
夏秀敏往裴寒的墓前爬了過去,沒有任何思想,隻知道,自己要到那個地方,雨和血水混合到衣服上,臉上,夏秀敏整個人都像沒了靈魂一樣,隻剩下這麽一具軀殼在垂死掙紮。
“裴寒!”她伸出了極為瘦的右手,顫抖的摸著墓碑上刻的字。
北趙十七年,武華王爺裴寒之墓。
“是你嗎?不是你我知道!”她的情緒有些飄零,風漸漸的吹的更大,連一旁的馬兒都有些哆嗦的搖了搖尾巴。
夏秀敏的臉上泛著血水,卻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蒼白的病態,全身隻剩下兩隻顏色,一紅一白的相互交映,更是有些震懾人心的淒涼。她的淚慢慢的劃了下來。
“裴寒,我不相信你在裏邊,對不對!不會這麽快的!”夏秀敏摸著那深深握在掌心的字,一筆一劃,都像針一樣,紮在了心尖。
她的哀怨,她的無奈,她的悲憫,連空都給了一些同情。這曠世的恩怨和絕戀,就這樣慢慢的斷送在塵世間,化為一粒粒最不起眼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