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3章
雪兒退後一步,一雙眸子轉了轉,頓時有了主意。
她佯裝猶豫道:“可若是叫夫人知道了,怕是也要責罰我。”
夏瑾樂知曉她的心思,冷笑道:“等趙錦榮過來了你就借故逃走去知會我母親,我又不是真的喝那茶,你有什麽好擔心的?”
雪兒心中大定,道:“雪兒明白,小姐放心。”
且不說大夫人在知道夏瑾樂的做法後有多麽的擔心,雪兒在傳話之後立馬就回到了院子裏,趙錦榮此時已經用過了早飯,正與夏瑾樂坐在一起說這話。
夏瑾樂因為心中還對趙錦榮還有些怨懟,故而在說話時難免夾槍帶棒。趙錦榮隻覺得如坐針氈。就算他喜歡美人兒,那也是性格乖巧地美人兒,像這樣每句話都暗含嘲諷莫名其妙的夏瑾樂,他著實招架不住。
趙錦榮等了許久,見雪兒終於回來了,如同見了救星一般抓住了雪兒的手,輕聲道:“你方才去哪兒了,怎麽這麽晚才回來?我想起來我還有一篇策論未寫完,你就先陪瑾樂坐一會兒,我去完成了這篇策論再來陪你們。”
夏瑾樂哪裏肯放他走,一雙眼顫了顫就要落下淚來。
雪兒也連忙拉住了他,隻說二小姐還不容易來一趟,合該多陪陪才是。趙錦榮頭大如鬥,三人拉扯間,卻聽夏瑾樂哀叫一聲,顫著身子便倒在了椅子上。
“這是怎麽回事?”趙錦榮慌忙道:“可是頭暈?”
“我……我好熱……”夏瑾樂呢喃著,手指無意識地伸向雪白的頸項,瞧那模樣竟像是要去解開衣襟的扣子!
趙錦榮雙眼冒火,縱然他風流成性,卻也知道這麽大庭廣眾之下任由夏瑾樂行為無狀隻會出事,連忙嗬斥身旁的丫鬟阻止她的行為。
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止住夏瑾樂的動作,正茫然無措時,便聽院子外一聲尖銳的叫喊,一個雍容端莊的夫人匆忙跑了進來。
“瑾樂,你可還好?”陶玉然大驚失色,撲過來將夏瑾樂攬進懷裏,滿目痛惜。
夏瑾樂抓著陶玉然的袖口,輕聲呢喃著,似乎難受地緊了,她又動了動脖子:“娘,瑾樂覺得有些熱……身子也酸軟無力的,難受地很。”
“都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去找大夫來!”陶玉然惱怒地低吼一聲,一邊安撫著躁動的夏瑾樂,急道:“乖瑾樂,還撐得住麽,這身子怎麽這般燙?”
趙錦榮連手腳都不曉得往哪裏放了,此情此景竟然比上次遊園會還要讓人尷尬!
他本想溜之大吉,陶玉然的目光已經對上了他,嗬斥道:“瑾樂不過時一時興起來你這裏逛逛罷了,如今卻出了這種事情!若是瑾樂有個三長兩短,我定是不饒過你!”
趙錦榮心中發苦,忙道:“夫人莫急,還是讓大夫先給瑾樂瞧瞧吧。您要是想要責罰錦榮,錦榮自然承受便是!”
陶玉然冷哼一聲,待到丫鬟把大夫帶過來,她忙讓到一邊,焦急地問道:“大夫,瑾樂這到底是得了什麽病?可是嚴重?”
老大夫撚著胡子,沉默不語。他的目光在客廳中掃視一圈,落在了夏瑾樂桌旁的茶杯上。
陶玉然見狀問道:“可是這杯茶出了問題?”
老大夫早已經被陶玉然買通,此時裝模作樣地問道:“小姐今日可曾用過什麽東西?”
丫鬟忙道:“小姐今日一早便來了趙公子處,未曾用過飯食。”
老大夫舉起那茶杯,沉吟道:“便隻是喝了這一杯茶?”
“是的。”丫鬟乖巧道:“在自己院子裏時也沒有喝過什麽茶水,隻曾用過這一杯茶。”
大夫端著那杯子看了半晌,點頭道:“應當就是這茶水中被人動了手腳,才會將小姐害成如今模樣。”
陶玉然的眼淚早已經落了下來,她焦急地看著大夫,道:“大夫,我兒究竟是得了什麽病?您與我說清楚可好?”
“老朽觀小姐這症狀……是中了媚藥啊。”老大夫搖頭歎息,出口的話卻讓滿堂皆靜!
媚藥?
這種陰毒的玩意兒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陶玉然的目光瞬間變得狠毒,她先是狠狠地瞪了趙錦榮一眼,方回頭對大夫說道:“勞煩大夫先為小女醫治,看她如今這般燥熱,我心中擔心的緊。”
大夫撫著胡須道:“夫人請放心,老夫丁當竭盡全力。”
待確定夏瑾樂已經無恙,陶玉然這才扭過頭,銳利的視線釘在趙錦榮的臉上,她寒聲道:“這杯茶,是誰端給小姐的?”
趙錦榮被她看得惱羞成怒,忙嗬斥一旁的丫鬟道:“大夫人問話還不快回答?這杯茶是誰倒給二小姐的?還不快給我從實招來!”
丫鬟們麵麵相覷,紛紛抬眼向雪兒望去。雪兒早已經白了臉色,哆嗦著手站著。
“是你?”陶玉然厲聲道,氣勢迫人:“瑾樂乖巧聽話,她究竟是哪裏礙了你的眼你竟然對她使出如此狠毒的手段!”
一巴掌照著雪兒狠狠揮下,雪兒一個趔趄,狼狽倒地。
“夫人,奴婢說實話!”雪兒淚眼汪汪,她磕頭道:“這藥的確是奴婢下的!可是,這並非奴婢初衷,而是有人授意啊!”
“哼,我素來知曉你牙尖嘴利,見出了事情忙推到別人身上,你還真是有本事!”陶玉然佯裝不信,抬手便要喚人把她拖下去!
雪兒掙紮著一頭磕下去,悔恨道:“奴婢先前確實犯過錯,可是這次若真是奴婢想要害二小姐,又怎麽會去給夫人送消息,讓夫人來接二小姐?”
陶玉然麵露狐疑。一旁站著的柳兒連忙解釋道:“今兒的確是雪兒過來同我們傳了話,讓夫人過來的。”
“此話當真?”陶玉然仍舊不信,遲疑道:“你莫要誆騙於我!”
雪兒連連磕頭,坦白道:“雪兒雖然做過糊塗事,可畢竟還有良知!二小姐冰清玉潔,怎能因為內宅隱私毀了清白?雪兒耐不住良心的拷問,這才趕去找大夫人,還望夫人看在雪兒坦誠的份兒上,寬恕奴婢!”
陶玉然蹙著眉,一雙銳利的眼緊緊盯著雪兒,似是要將她看透一般!
柳兒細聲勸道:“夫人,奴婢瞧她不像是說謊,不如便信她一回?”
陶玉然沉吟片刻,微一點頭。柳兒揚聲嬌斥道:“夫人信了你,你還不快將那逼迫你的人說出來?”
雪兒眼睛一亮,膝行上前,道:“夫人,若是雪兒如實說了,你可會為雪兒主持公道?”
“嗬,你這賤婢,還敢同我講條件了!”陶玉然眉目凜然,嗬斥道:“來人啊,把這賤婢拖下去,給我狠狠打一頓看她招是不招!”
“夫人饒命!”雪兒忙大聲道:“我說我說,我全部都說!”
陶玉然眯了眯眼,眸光銳利。
雪兒低頭,猶豫片刻道:“是大小姐……大小姐因為上次梅園的事情怪罪二小姐,心中不忿下才讓奴婢……”
“休得胡言!”陶玉然嚴厲打斷,嗬斥道:“我還當你是真的願意悔改,卻沒有想到你竟然胡亂攀扯!”
“夫人,奴婢沒有!奴婢說的句句屬實!”雪兒雙目猩紅,惶急解釋。
陶玉然勃然大怒:“你們都還愣著做什麽!這賤婢居然公然挑撥大小姐與二小姐的關係,今日留她不得,快將她給我拉出去!”
雪兒掙紮不開,目光瞥向趙錦榮,頓時撲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角,祈求地看著他。
“爺,救救奴婢吧!奴婢沒有說謊,求求你救救奴婢吧!”
趙錦榮麵露猶豫,一日夫妻百日恩,他終究無法狠心看著她被大夫人拖下去教訓。
他上前一步,溫聲道:“夫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雪兒雖性格潑辣,卻不會主動做這種很辣之事,還請夫人明察。”
陶玉然冷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趙公子既然相信她的話,那就是覺得秀敏會害我家瑾樂了?”
趙錦榮一頭冷汗,好言道:“大小姐與二小姐姐妹情深,自然不會有這種歹心……可,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誤會?”陶玉然指著雪兒,冷笑道:“連她自己都承認了是她下的藥,還會有什麽誤會?來人啊,把她給我拖出去!”
“夫人不可!”趙錦榮擋在雪兒麵前,硬撐著道:“錦榮與雪兒雖隻過了這麽些時日,但也還有些感情。夫人請仔細想想,雪兒下了這等藥物,屋中又是隻有我一名男子,便是……也隻有我,可雪兒是我的妾侍,她怎會把我推出去?”
陶玉然沉眉不語。
趙錦榮補充道:“凡是行事,必有其目的,恕在下愚鈍,委實想不明白雪兒這般做的目的,這對她來說,絕無任何好處!”
趙錦榮畢竟有些才學,這一番話,他說的條理清晰,讓廳內的人都冷靜下來。
柳兒率先道:“夫人,奴婢瞧他說的有些道理,不如……”
陶玉然皺著眉,有些猶豫道:“可是秀敏她……”
“咱們不過是找我們大小姐來看看,讓這兩人對峙一番。不然,就憑這一張嘴,誰知道誰說的是真是假?”柳兒細細勸道:“您這麽做,也不過也是還大小姐一個公道,免得被人疑心不是?”
陶玉然的目光打從雪兒和趙錦榮身上掃過,裝模作樣地沉吟一番,正待要開口叫人去喊夏秀敏,卻聽嚶嚀一聲,夏瑾樂已經迷蒙著雙眼,幽幽轉醒。
“瑾樂,你可是好些了?”陶玉然忙把夏瑾樂從榻上扶起來,溫言詢問著,低垂的眼眸卻不著痕跡地與夏瑾樂對視一眼。
夏瑾樂會意,輕聲道:“母親,我這是怎麽了?我覺得渾身發軟,提不起力氣……”
“乖女兒,你這是被人下了藥了,你先歇息一會兒,看娘來為你主持公道!”
夏瑾樂顫抖著眼睫,細聲道:“女兒方才隱約聽見,是姐姐……姐姐下的手!”
陶玉然心疼地抱著她,安慰道:“傻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跟你姐姐生分,可是如今真相還未查明,說不定是這個賤婢騙你呢?”
夏瑾樂點了點頭,溫順道:“那就把姐姐叫過來吧,瑾樂也不想誤會姐姐。”
陶玉然滿意點頭,吩咐身邊的丫鬟道:“快去大小姐院子裏把她叫過來,態度恭敬著點!”
丫鬟領命而去,夏瑾樂與陶玉然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算計。
“女兒放心,母親今日定會給你一個公道,便是母親做不了主,你祖母也是能為你做主的。”陶玉然撫了撫她的鬢角,神色慈愛。
夏瑾樂眨了眨水潤的眼眸,細聲道:“還是現在就把祖母請來吧,她最是公正,應當能處理好此事。”
陶玉然自然點頭,喚了人去請老夫人過來。
老夫人還在自己的庭院裏念佛,看到有人通報自己前院出了事情,心下有了些許猜測的眉目,想來,又是那幾個人的事兒,便跟了過去。
到正廳的時候,看著淚眼婆娑的夏瑾樂,還有周圍人個個悶聲不出氣的樣子,心底生起了疼痛,再怎麽說那也是自己的親孫女,這明擺著受了委屈的樣子,怎麽就沒有人安慰呢?
當下扶著夏瑾樂幫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才沉重道:“瑾樂,是誰欺負你了?祖母給你做主!”
夏瑾樂看老夫人心口是向著自己的,便更加恣意妄為的賣弄起來,一聲聲柔碎的嚶嚀,梨花帶雨的啜泣,就是不吭聲。
陶玉然看了老夫人現在擺明了站在他們這邊,心底的喜色頓時升騰起來,心想連老夫人都為夏瑾樂撐腰了,這回還怕扳不倒你個夏秀敏,於是委身過來,還帶著一陣哭腔道:
“母親您不知,瑾樂她,她受苦了!”
老夫人的心一驚,臉上擔憂的神色越發凝重起來,還有微微的怒意,她再一看周圍的人,雪兒跪在地上,身上似有剛被人教訓過的輕傷,趙錦榮麵色難堪的站在那裏,低著頭,欲言又止的樣子,想來,這次是丫鬟爬到主子頭上了。
於是一臉狐疑道:“今天我就在這裏給瑾樂做主了,讓我知道她的委屈是被哪個小人算計的,定不饒恕!”說完她的眼睛還一直盯著跪在地上的雪兒。
雪兒明白了老夫人誤以為是她讓夏瑾樂這般受辱,馬上跪著走到老夫人跟前,不卑不吭道:“老夫人,奴婢冤枉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一邊說,一邊磕著頭,隱約可見額頭上冒出一個青色的印子來。
老夫人看著腳底一直求饒的雪兒,臉色也有了緩和,剛才堅定的判斷似乎頗有動搖之意,於是看了看陶玉然,想著她來解釋一番,便問道:“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