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夏秀敏閉了閉眼,想起前一世自己與父親雖交流甚少,可他對自己的寵愛卻是實打實的。相較起來,這一世的所謂家人,簡直讓她覺得是一場笑話!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對害了她父親的人恨之入骨!


  見夏秀敏緊閉著眼睛,雀兒以為她是困了,便小心翼翼地抽走了她手邊的書,兩隻手輕柔地幫她揉著額頭。


  在夏秀敏黯然合眼之時,遠在王府的裴寒也收到了暗衛的匯報,他正左手執黑子,右手拿白子,自己在與自己下棋。


  聽了暗衛的回報,他劍眉微挑,有些好笑道:“她居然又被軟禁了?”


  暗衛麵無表情地應道:“是,被關在自己的院子裏每日抄著經書,這已經是第三日了。”


  裴寒執起麵前的黑子,緩緩落下,笑道:“她倒是膽子大,公開地與老夫人叫板,不罰她還罰誰?”


  暗衛默默無語。


  裴寒也不在意,繼而道:“不過她那個庶弟究竟是因為何事才會如此懼怕她?我瞧著她雖然膽子大了些,但並不是那心狠手辣之人。”


  暗衛每日都在暗中守護夏秀敏,對這事兒隱約猜到一二,便將那日夏盛軒親眼見夏秀敏製住野貓的那一幕簡單地說了,裴寒聽後眼中閃過一抹了然。


  片刻後又露出幾許狐疑,道:“隻是短短數日,她的醫術便進展如此麽?她這些日子當真隻是在讀陳公給她的那幾本書?”


  “除了讀書便是配藥,她買通了采買的下人,每日都會購進一批草藥。屬下曾去查詢過,都是一些平常的草藥,瞧不出有什麽作用。”暗衛簡單說道。


  裴寒的眸光越發深邃。正因為是平常的草藥,所以才會有很多種可能。


  他曾經還專門找人查過,夏秀敏在之前是沒有接觸過任何醫藥有關的東西的,可近些日子卻突然對醫術興趣濃厚起來,不僅用一副藥房治好了侯府老夫人,還曾給過自己吊命的藥丸……


  究竟是她之前隱藏太深,還是,有什麽事情自己不曾發現?

  裴寒饒有興趣地摩挲著下頜,手中一頓,白子便胡亂落下。待再去看時,發現竟已成死局,黑子徹底贏了。


  他低低笑了一聲,一邊將棋盤上的棋子一一聚攏,一邊淡笑道:“你今日便不必去她那邊了。歇息一晚,明日隨我一同去侯府罷!”


  暗衛抬頭:“王爺要去侯府?”


  “自然,本王的未婚妻被變相軟禁,本是應該要去探望一番的。”裴寒微微一笑,意味深長。


  暗衛卻麵無表情地提醒道:“您傷勢未愈,老王妃不會讓你出去的。”


  裴寒笑容微滯,眯了眯眼:“聽說南邊最近動靜挺大,不若你去那邊,將影二換回來?”


  暗衛眼皮一跳,默默道:“屬下恐夏姑娘夜間危險,不便久留,若無事屬下告退!”


  眨眼間,竟是已不見蹤影。


  裴寒輕撫著肩膀上的傷口,白皙的指尖在皮膚上彈跳兩下,感覺不到任何痛感。


  他勾了勾唇,輕笑一聲:“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該找些事情來做了。”


  第二日天光微亮,夏秀敏便起身去了院子裏的小廚房,借著微茫的晨光煨了一盅藥膳。材料都是昨晚已經處理好了的,她仔細看著火候,到了時辰便將藥膳從砂鍋中盛出來,放在了湯碗中。


  老夫人年紀大了,對養生方麵尤為注意。她這一盅湯藥膳無論是口味還是藥效皆是針對了老夫人的胃口來,必定會贏得老夫人的關注。


  夏秀敏拭去手上的水痕,吩咐雀兒將藥膳給老夫人送去。自己則是轉身回了屋裏,拿起筆開始抄寫經書。


  雀兒瞧著小姐又這般聽話地抄寫,心裏心疼,卻隻跺了跺腳,便端著湯盅出去了。


  “心兒姐姐,老夫人可是起了?”雀兒熱情地與心兒打著招呼。


  心兒從養年苑迎出來,笑著接過雀兒手中的湯盅,也不多話,隻道:“我將東西給老太太送去,你且先在外麵等著。”


  雀兒有些緊張地拉住了心兒的手,圓圓的眼睛裏帶著些渴求:“心兒姐姐,我知道你是老夫人跟前的紅人,你一定要幫我家小姐說說好話呀!我家小姐真的知錯了,再不會頂撞老夫人的!”


  心兒拍了拍她的手,隻輕笑了一下,便端著湯進了屋裏。


  雀兒在門外焦急地等著,片刻後心兒兩手空空地從屋子裏出來了,笑道:“老太太剛起呢,東西一會兒再喝,你回去跟你家小姐說安心抄書便是,旁的不要多想。”


  雀兒頓時跨了臉。這樣的話她已經聽了不下三遍了!


  她強笑道:“多謝心兒姐姐了,我這就回去了。”


  夏秀敏在屋裏抄寫了一會兒經書,便歇了筆,靜靜地望著窗外。沒多會兒便瞧見雀兒有些沮喪的身影,她心裏好笑,這丫頭情緒太過外化,幾乎是想什麽都掛在臉上。


  “怎麽,老夫人還是不肯見我?”她戲謔道。


  雀兒剛進門,聞言嚇了一跳:“小姐,你怎麽知道的?”


  “瞧的臉便曉得了。”夏秀敏站起身,捏了捏肩膀,笑道:“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愁眉苦臉地做什麽?”


  雀兒連忙走過來幫她捏著肩膀,歎氣道:“王爺怎麽不來呢?要是他來了,老夫人一準不敢對你甩臉色看了!”


  夏秀敏撇了撇嘴,不屑道:“便是他來了又怎麽樣?他一個大男人,難道還能插手後宅的事兒?”


  雀兒急急道:“就算不插手,能把小姐你帶出去也是好的,總比悶在這小院子裏強呀!”


  夏秀敏挑了挑眉,想起上次同他出去一場便受了傷回來……委實覺得呆在這個小院裏也是挺好的。


  主仆兩個正說著,卻聽見門口的福旺從外麵跑進來,臉上還帶著笑說道:“小姐,武華王爺來了!”


  福旺便是前些日子夏秀敏收的小廝,對她也是忠心的很。夏秀敏聞言先是一驚,繼而問道:“是父親叫你來找我的?”


  “不是,是小的去采買嬤嬤那裏送藥材清單的時候不小心看見的。”福旺笑嘻嘻道:“小的有幸見過武華王爺兩麵,因而認得出他。看樣子,他是來找我們小姐你的呢!”


  雀兒也跟著笑:“瞧,正說著王爺呢,他就來了!小姐,你與王爺還真是有緣呢!”


  孽緣麽?夏秀敏翻了個白眼,並不理會這兩人。


  相較於小院裏的興高采烈,夏擎生可是烏雲罩頂。他前些日子剛默許了夏秀敏被軟禁的事情,今天武華王爺便尋了由頭來登門。這分明是來向他施壓的!


  他麵上笑容滿麵地與裴寒寒暄,心裏則是叫苦不迭。武華王爺竟是連借口都不會尋,隻說了些無關緊要的,便將話題往秀敏身上引,自己若是不讓人見上一麵,今天這事兒怕是沒完!


  裴寒輕叩杯壁,啜了一口茶,淡淡道:“今日乃是侯爺沐休之日,可為何瞧著這府裏空曠的緊,略顯得冷清了。”


  夏擎生一訕,笑道:“孩子們都孝順的很,這會兒都在祖母房裏請安呢,倒是把我這個做父親的給忘記了,還真是讓王爺你看笑話了!”


  “哦?”裴寒挑眉,沉吟片刻後緩緩笑道:“說起來本王也許久未拜見過老夫人了,不如今日就此機會也去探望一二,給老夫人請安。”


  “使不得使不得。”夏擎生連忙阻止,笑道:“王爺您身份尊貴,母親怎當得您去請安?若是侯爺覺得無趣,我便將她們都喚來,陪王爺聊聊天便是。”


  見實在無法,夏擎生也隻得找人將夏秀敏叫來,至於老夫人,他是萬萬不敢告訴的。


  前些日子因為秀敏的事情,老夫人已經動了肝火。這些日子才平靜下心緒。若是再叫她知道了武華王爺來給秀敏撐腰,怕是府中又是不得安寧。


  裴寒見他識趣,也不推辭,隻眯眼一笑,狹長的眼眸微微闔起,眼線狹長,眼角上挑。英俊中透著幾抹邪肆,竟有蠱惑人心的味道。


  “侯爺府中的茶倒是不錯,喝著口齒生香,回味不窮。”


  夏擎生暗暗擦汗,口中道:“不過是普通茶葉,王爺謬讚了……”


  夏擎生將傳話的小廝喚到一邊,細細地囑托一遍,強調道:“這件事情一定要做的隱秘,切莫讓老夫人知道,免得傷了和氣,可知道了?”


  小廝點頭應著,手腳麻利地走了。


  侯爺催的急,他走路便帶了風,悶頭小跑著,沒曾想在路上竟撞了人。


  心兒揉著肩膀倒在地上,饒是平素性子好,也忍不住訓斥道:“你這人,走路都不看路的麽?你是哪個屋裏的下人,怎麽這麽沒有規矩?”


  那小廝一看是心兒,頓時也傻了眼。這可是老太太身邊的紅人,輕易是得罪不起的!

  他口拙道:“老爺喚我去請大小姐呢,我心裏著急走路便有些不看路,心兒姐姐你可千萬別怪罪!”


  心兒目光微凝,不動聲色道:“你少蒙騙我,大小姐正在屋裏抄佛經呢,老爺也是知道這事兒的,好端端的請大小姐過去做什麽?”


  “還不是武華王爺來找咱大小姐?”小廝急的脫口而出,話落才有些後悔,含糊道:“我方才都是亂說的!哎呀,我不同你再說了,老爺催得緊,我得趕緊去通知大小姐,先走了!”


  說著,繞過心兒就往夏秀敏的院子裏跑。


  心兒在原地站著,若有所思。


  “武華王爺要見我家小姐?”雀兒瞪了瞪圓圓的眼睛,按捺驚喜地說道:“我知道了,小姐一會兒就去,你先回吧!”


  小廝看她麵色平靜,以為她不信,急道:“雀兒姑娘,你可趕緊著些,可別讓王爺久等了!”


  “我自然明白,你快些回去吧!”雀兒胡亂應著,隨手就將門給掩住了。


  她快步跑到夏秀敏身邊,抽走了她手中的毛筆和經書,將她強拉到梳妝鏡前,拿起了梳子便要為夏秀敏盤發。


  夏秀敏好笑道:“不過是去見個人罷了,這麽緊張做什麽?又不是要去參加宴會,沒必要這麽隆重,就我這樣就挺好。”


  說著,也不管雀兒的拉扯,就要站起身來。


  雀兒卻是鐵了心,抱怨道:“我這些天都受夠氣了!往日小姐得勢的時候,那些下人見了我都賠著笑臉,可如今呢,見了我隻管繞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我一定要讓他們瞧瞧厲害!”


  說罷,喚了另外兩個丫鬟一左一右地將夏秀敏按在椅子上坐下,就拿起梳子順著她黑亮的發絲開始梳妝。


  夏秀敏隻好無奈地坐著,仍由這幾個人在自己臉上和頭發上折騰。


  自己最狼狽的樣子裴寒都見過了,現在又何必刻意梳妝?若是讓他瞧見了,說不得還要誤會自己對他有意思呢!夏秀敏無言地想著,卻也不好同她們多說。


  雀兒先是給她挽了發,將原本的隨雲常髻改成了飛仙髻,又取了唇脂香蜜,打算給她畫個美美的妝容。


  雀兒先是將夏秀敏的臉擺正,正欲下手,目光卻是一滯,繼而驚喜道:“小姐,你臉上的膿疤都不見了呢!平日裏看習慣了你的臉,我竟然一直都沒有發現!看,多幹淨!”


  說著,舉起了桌上的銅鏡,便遞到了夏秀敏麵前。


  夏秀敏接過銅鏡細細打量,發現半邊臉上的疤痕盡數消失,伸手觸摸可以感受到柔嫩光滑的觸感,宛若新肌。


  這具身體的毒想來已經是清除幹淨了,夏秀敏心裏也有些開心。雖然她對容貌並不如何在意,可能夠擁有一張漂亮的臉她自然也是高興地。


  將銅鏡放下,她笑道:“既然這臉已經好了,那就沒必要塗那些胭脂水粉了。畢竟我還在被關禁閉中,太過招搖怕是不大好。”


  雀兒一想也是,便依了夏秀敏。又找了一件素色的襦裙,給她仔細換上。


  等到妝扮妥當,夏秀敏打開門正欲出去,卻正好撞上心兒看過來的視線。


  夏秀敏的動作一頓,瞧著心兒道:“心兒姑娘,這會兒怎麽有時間到我這兒來了?”


  心兒隻做聽不見她話中的嘲諷,笑道:“老夫人吃了你送來的藥膳,心裏滿意地緊,特派奴婢來瞧瞧大小姐。”


  見夏秀敏站在門口沒動,心兒歪著腦袋笑道:“不歡迎我進去坐會兒麽?”


  夏秀敏側過身子,麵上瞧不出什麽表情,道:“進來坐吧,是我疏忽了。”


  心兒抿唇而笑,唇角的兩個笑渦露出來,別樣的討喜。


  可瞧在夏秀敏眼裏,卻並不是那麽讓人愉快。前腳裴寒找自己,後腳心兒就來這裏坐一坐,時間趕得這樣巧,若說沒什麽貓膩打死她也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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