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3章
“你不應該死的。”終於走近了雲離的身子跟前,西子昱沉痛的說道。夏秀敏悄悄地從身後跟了過來,她本不想打擾西子昱最後的時光,但卻也怕他出了什麽事情,到時候就都有些說不清了。
“還沒有和我把很多話說清楚,就這麽丟下了我,你真的忍心嗎?雲兒,你知道我有多麽愛你嗎?我有多麽愛看你的笑嗎?可是,你從來都不在我麵前笑一下,你發自內心的笑意都給了赤焰。”西子昱的手慢慢的附上雲離白淨的臉上,他很哀傷,哀傷到無法呼吸。
“可是後來我告訴自己,你不笑也不賴,至少那種滿眼的仇恨和淡漠,也就給了我一人。我很欣慰!”夏秀敏聽到這些話時,又何嚐不覺得西子昱有些自欺欺人呢,但是就這樣,既然愛了。就願意去包容對方。
“如果得不到你一點的回應和愛,我寧願你這一輩子都在恨我,雲兒,隻要是你對我的感情。不管是愛是恨,我都未糾結過。”西子昱抱著雲離的身子,似乎要起身。
“皇上!”夏秀敏從身後叫住了他,她想要阻止,才說:“現在雲離已經用自己頂住了那件事情,你若帶有他,那麽這一切就白白浪費了,他的心血,也就付之東流了。”
夏秀敏說的一點也沒錯,如果真的這麽一走了之,雲離的死就變得毫無意義可言。
“我知道,我對不起他,他最喜歡看滿天繁星的樣子,我想要帶他去看看。可以嗎?”西子昱近乎哀求的口氣,夏秀敏想要拒絕都有些困難。
“人都死了,還看什麽星星。”
她很無奈,這句話是自己小聲嘀咕出來的,因為西子昱實在太苦情了,她真的不想拒絕,卻也搖不醒那人。
裴寒就站在門口,他的步子踏得很輕很穩,靠近了,才對西子昱開口道:“皇上,節哀!”
他是想要提醒西子昱不要再做任何傻事了,雖然看上去都覺得徒勞,但還是想要說,畢竟在深宮裏。他被西子昱照夏的很好,一點也沒有虧待,就因為這樣,裴祺都無法再近身來對他下手。
“你們多好,可以永遠的在一起了,可我就不一樣了,我是一個命運多舛的人,裴寒,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意外的,西子昱竟然向裴寒袒露了心聲,夏秀敏看的都覺得一頭霧水。
“但這一生的付出,終歸是有了回報不是,我們都有執念,雲離曾經的執念是要殺了你,而你,卻一直深愛著他,現在,他死了,卻把這曾經糾葛在一起緊緊纏繞的線給解開了,對於他來說,定是最好的解脫。所以,你也很幸福,隻是用了另外一種方式而已。”裴寒的聲音輕柔的像是能撫平世間萬物的創傷一般,西子昱剛還愁展不開的哀怨慢慢的就變淡了。
“或許你說的很對,有些東西我是應該看開一點兒!”西子昱點頭。
夏秀敏聽到他這麽一說,馬上提起了精神:“皇上,天下百姓需要的是你,雲離放棄自己的生命,算是替你給武林了一個交代,並把自己的真氣傳給你,定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希望你能繼續做一個明君!”
“你說的對,看來。我真的帶不走他的屍體了,怎麽辦,以後都再也看不到他了。”西子昱的口氣仍然充滿了哀傷,真的很感染人。
“我會把他畫下來,皇上,當時候隻需要把雲離的畫像掛在一處,等你思念了,看看,那麽永遠都忘不掉他了。”說完,夏秀敏就傳了綠佛過來,又讓她準備筆墨紙硯,綠佛心下一驚,看見此情此景甚至明白了一切。
長長的宣紙鋪展開來。夏秀敏提起了筆,蘸了蘸墨汁,她並未按照雲離現在的樣子畫起,是最開始時,她見到的那個不染一絲纖塵的男子,出落的不像凡人。
那時候的雲離,表情和眼神都是冷漠的,刺殺皇上的心也是決絕的,隻是夏秀敏從來沒想過,這樣的行為,已經不是雲離生平裏的第一次了。他到底經曆了怎樣漂泊又凶殘的人生,夏秀敏不敢想,隻是提筆,滿滿的勾勒出了雲離應該有的樣子。
很快,那人的身影還有惟妙惟肖的臉孔就映在了夏秀敏的紙上,西子昱慢慢的走了過來,然後看到了紙上的人,突然就笑了:“真像!你果然是北趙的奇女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過獎了皇上!”夏秀敏把還沒有幹的畫像遞給了西子昱手上,那人接過來,如數珍寶一般,再一看雲離的肉身,沉沉的歎了一口氣。
“希望皇上節哀,還有,能否把雲離交還給我,他有屬於他的使命,而且是光榮的,我希望皇上能夠理解。”夏秀敏有些委婉的說道,雲離最後的心願,承載了太多的生命和關係,所以這個人,必須交出來。
西子昱最後一眼看過看過來的時候,似乎也在提醒自己不要再糾纏下去了,他的眼神是告別式的,臨了才說道:“好好對待他的屍體,不要讓任何人再傷害了,就算是黃泉上,我也希望雲兒體膚完整。”
夏秀敏點頭,這算是西子昱提出來最後一個要求了,她沒有理由不答應。
“放心,他生的這麽美,我也不希望就這麽破滅了他的一切。”夏秀敏吩咐了綠佛,讓她準備一口上好的冰棺,她想不出其他的辦法,隻有這樣才能把那人的身子冰凍住,延緩他滿滿衰退下去的臉。
最後,西子昱拿起了夏秀敏給他的畫像,想要再說什麽,也沒有開口了,他把身子轉過去,不去看雲離一眼,似乎再一看,就真的移不開眼睛了。
夏秀敏叫人進來把雲離的身子抬了出去,很是小心翼翼,接下來,就要做最後一件事情了。
麒麟台上,夏秀敏和裴寒一起坐在了東盟盟主的位子上,被召集來的東盟暗影們有序的站在下方,夏秀敏俯視著一切,一眼就看到了青羽,他的眼睛很紅,似乎也還沒有接受雲離已經離開的事實。
“你們要我給天下一個交代,現在我便把真凶揪出來。”夏秀敏的聲音漸漸的抬了起來,威嚴在那一瞬間顯得各位的明顯。
“這是你們各位想要的結果,現在滿意了吧!”說完那些抬著雲離屍體的暗影便適時的走了出來,雲離死去的表情很安詳,隻有夏秀敏明白,他這麽做真的是很解脫。
“盟主,雲護法臨終了都還說了什麽?”青羽問,他當時沒有陪雲離到最後,現在想想倒覺得有些遺憾。
“他臨終確實說了很多話,每一句,我不期待你們全部能聽進去,但我還是想要傳達雲離的意思。”夏秀敏慢慢的開口,似乎接下來的話,正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的目的。
“我們東盟當初建立,正是因為大家都同是天涯淪落人,飽受了風霜的洗禮,就是如此,大家才更痛恨那一個人,他就是西周的皇帝。我們所遭受的苦難,當然和那人有著巨大的關係,但再怎麽說,都也是上一代的事情了。新皇登基以後,西周人民生活明顯的改善,武林和皇室也漸漸的並存,或許我們已經沒有當初那麽怨恨皇帝,因為我們所在的時代,正是一個明君所統治的天下。”夏秀敏不緊不慢,有條有理,她想要一步一步的滲入自己的思想,畢竟這些人,從來都是把推翻西周皇帝當成終身目標來的,若要一時半會的改變,還真有些不能理解。
“這一次,雲離當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重要性,所以他才在臨終了千叮囑咐給我,為了西周人民更好的發展,為了我們東盟繼續的壯大,必須和皇室保持良好的關係,這一片土地上,我們要學會的是共存,而不是相互殘殺。”她微微的挑眉,不知道接下來眾人都會有什麽反應。
但聽到大家開始議論的聲音,夏秀敏算是慢慢的平複了內心。
“東盟的罪人雲離,雖然做了那麽多的錯事,但臨終了還是醒悟過來,我當然願意接受他這個建議,他說的沒錯,特別是從這件事開始,我們失去了他,就是因為內鬥太過激烈。”
“多謝盟主救了我們!”青羽突然跪倒在地,跟著身後的一幹眾人也紛紛的跪了下來。
夏秀敏有些震驚,因為從未接受過東盟這樣的禮遇,想當初她救了這些人後,他們並不是及時的感激,反倒質疑起自己來。
“盟主,這次要不是你,我們東盟千千萬萬的兄弟,怕是要死在雲離的毒下了。”不知情的人感激道,夏秀敏心一陣涼,但她確實救了這麽多人。
“是啊,盟主,你救了我們,救了整個東盟,現在別說是和皇室共存,就是再要了我們的命,屬下也願意上刀山下火海。”青羽說道,雖然他還是不願意去接受雲離殘害東盟的事實,但夏秀敏確實也救了所有人,他是懂得知恩圖報的,夏秀敏立的功,絕不比赤焰當年建立東盟的少。
“大家都起來吧,你們的心意我已經領了。”夏秀敏再次開口,望著眾多兄弟,似乎這是以第一次見到東盟這麽團結。
心裏有一股暖流飄過。
“秀敏,你是不是又被感動到了?”裴寒站在了夏秀敏的身後,他的聲音隻夠他們兩人聽到,夏秀敏剛剛眼裏吐露的不一樣的感情,是裴寒少見又永遠明白的情感。
“隻是沒想到,他們會感激我。”夏秀敏的頭微微的側了一個角度,並沒有看裴寒,但是她真的很欣慰。
再一轉正了眼睛,夏秀敏能看見雲離正安詳的躺在那裏,東盟幾百號的暗影都對他透露出了奇異又很憤怒的神色,夏秀敏明白,雲離此刻的形象和往日裏,那個為東盟出生入死的形象落差太大。
“雲離犯下的罪,按照我們東盟的規矩,理應是用火刑處死的,但他為東盟立下的功勞也很多,現在那人已經死了,我以東盟盟主的身份宣布,保留他的屍體,你們覺得如何?”
“雲護法做的事情確實違背了良心,更是對不起東盟的期望,但這些年,他的確為這裏付出了太多,如此來看,雲護法可以從輕審判。”青羽趕緊說道,他也是打心底不希望雲離就這麽沒了。
“那就保留了他的屍體,以此來告誡後世,一旦有人再犯這樣的錯誤,我們東盟絕不輕饒。”夏秀敏開口,瞥了一眼雲離,她真的從心底覺得那人在黃泉上會笑吧。因為,他代替了西子昱,更是讓東盟的弟兄們放下了仇恨,就算現在被人誤解了,但對於雲離來說,絕對是值得的。
“是!盟主!”青羽答道。
“還有一件事情,我現在就以盟主的身份宣布,從此武林和皇室之前,再不要有仇恨,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百姓。他們管製貪官汙吏,我們則在江湖行俠仗義,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以造福蒼生為己任。”
夏秀敏補充完,就看到西子昱正站在一個極不顯眼的角落。他穿了一身的黑色束衣,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這邊的時候,倒很難認出那就是西周的皇帝。夏秀敏看到他眼裏綿綿的哀愁,但是希望他能夠學會放下,以往西子昱頭痛的事情已經被自己搞定了,他是該覺得釋然。
而且,西子昱一定會答應雲離臨終的請求,讓皇室放過東盟,也就是放過自己。
夏秀敏朝那人的方向,微微一笑,誰不想見,天下太平。
夏秀敏猜的很對,雲離的屍體被安置在一個冰棺中永遠的封存後,西子昱就真的有些釋然了。他似乎也不想再過得那麽累,而且,放過東盟,這是雲離臨終的請求。
西子昱打算離開東盟的那一天,裴寒和夏秀敏出去送了他,當時他是一個人來的這裏,卻也沒帶任何侍衛。
“皇上,第二次來東盟,你倒很有自信,一個人都不帶!”夏秀敏是笑著開口,但她心裏很明白,西子昱或許是認定了自己回不去,抱著一種滅亡的決心,所以,才沒有那麽期望過什麽。
“當時沒有想那麽多!”他雲淡風輕的開口,對一切的解釋也不過這幾個字概括。西子昱雖然已經能坦然麵對現在的一切,但他心底最深的傷怕是永遠在那裏了,靜靜的,悄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