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陶玉然的目光打從雪兒和趙錦榮身上掃過,裝模作樣地沉吟一番,正待要開口叫人去喊夏秀敏,卻聽嚶嚀一聲,夏瑾樂已經迷蒙著雙眼,幽幽轉醒。
“瑾樂,你可是好些了?”陶玉然忙把夏瑾樂從榻上扶起來,溫言詢問著,低垂的眼眸卻不著痕跡地與夏瑾樂對視一眼。
夏瑾樂會意,輕聲道:“母親,我這是怎麽了?我覺得渾身發軟,提不起力氣……”
“乖女兒,你這是被人下了藥了,你先歇息一會兒,看娘來為你主持公道!”
夏瑾樂顫抖著眼睫,細聲道:“女兒方才隱約聽見,是姐姐……姐姐下的手!”
陶玉然心疼地抱著她,安慰道:“傻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跟你姐姐生分,可是如今真相還未查明,說不定是這個賤婢騙你呢?”
夏瑾樂點了點頭,溫順道:“那就把姐姐叫過來吧,瑾樂也不想誤會姐姐。”
陶玉然滿意點頭,吩咐身邊的丫鬟道:“快去大小姐院子裏把她叫過來,態度恭敬著點!”
丫鬟領命而去,夏瑾樂與陶玉然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算計。
“女兒放心,母親今日定會給你一個公道,便是母親做不了主,你祖母也是能為你做主的。”陶玉然撫了撫她的鬢角,神色慈愛。
夏瑾樂眨了眨水潤的眼眸,細聲道:“還是現在就把祖母請來吧,她最是公正,應當能處理好此事。”
陶玉然自然點頭,喚了人去請老夫人過來。
老夫人還在自己的庭院裏念佛,看到有人通報自己前院出了事情,心下有了些許猜測的眉目,想來,又是那幾個人的事兒,便跟了過去。
到正廳的時候,看著淚眼婆娑的夏瑾樂,還有周圍人個個悶聲不出氣的樣子,心底生起了疼痛,再怎麽說那也是自己的親孫女,這明擺著受了委屈的樣子,怎麽就沒有人安慰呢?
當下扶著夏瑾樂幫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才沉重道:“瑾樂,是誰欺負你了?祖母給你做主!”
夏瑾樂看老夫人心口是向著自己的,便更加恣意妄為的賣弄起來,一聲聲柔碎的嚶嚀,梨花帶雨的啜泣,就是不吭聲。
陶玉然看了老夫人現在擺明了站在他們這邊,心底的喜色頓時升騰起來,心想連老夫人都為夏瑾樂撐腰了,這回還怕扳不倒你個夏秀敏,於是委身過來,還帶著一陣哭腔道:
“母親您不知,瑾樂她,她受苦了!”
老夫人的心一驚,臉上擔憂的神色越發凝重起來,還有微微的怒意,她再一看周圍的人,雪兒跪在地上,身上似有剛被人教訓過的輕傷,趙錦榮麵色難堪的站在那裏,低著頭,欲言又止的樣子,想來,這次是丫鬟爬到主子頭上了。
於是一臉狐疑道:“今天我就在這裏給瑾樂做主了,讓我知道她的委屈是被哪個小人算計的,定不饒恕!”說完她的眼睛還一直盯著跪在地上的雪兒。
雪兒明白了老夫人誤以為是她讓夏瑾樂這般受辱,馬上跪著走到老夫人跟前,不卑不吭道:“老夫人,奴婢冤枉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她一邊說,一邊磕著頭,隱約可見額頭上冒出一個青色的印子來。
老夫人看著腳底一直求饒的雪兒,臉色也有了緩和,剛才堅定的判斷似乎頗有動搖之意,於是看了看陶玉然,想著她來解釋一番,便問道:“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陶玉然早在心裏做了算盤,打算先告訴老夫人夏瑾樂之所以會這般痛不欲生完全是拜夏秀敏所賜。
夏秀敏讓雪兒送媚藥給夏瑾樂,無不是為了讓趙錦榮與之交合,趁虛破了自己閨女的清白,然後就可以隨意擺布她們母女。但好在自己抓住雪兒這一賤婢,屈打成招的逼了她說了實話,隻是夏瑾樂心裏陰影,怕是再也驅散不盡。
陶玉然正要開口,說出自己這步步為營的心計時,夏秀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來了前廳,她今日一襲青色紗衣,更襯得她膚如凝脂般白皙,一步一生花,臉上沒有絲毫緊張的意思,反而越發的熠熠生輝起來。
“見過母親,祖母!表哥!”夏秀敏委身做了行禮的姿勢,這些麵子上的細活,她還是要給足對方了,再怎麽說,等會不見得他們還能這麽笑出來。
看見夏秀敏的到來,陶玉然先是在心裏暗暗嘲諷,如此裝腔作勢的給誰看,我就不信你能活過今日,眼上也變得漸漸狠戾起來。
而雪兒看了夏秀敏,更是表現的像見了魔鬼般,身子不由得打顫,樣子誇張的不像話。
“姐姐,你來了,你!”夏瑾樂還一直靠在老夫人的懷裏,她把身子縮了縮,老夫人也意識到這一點,手臂輕輕的拍了她一下:“別怕,有祖母在!”
夏秀敏看著如此一致不需要排練的場景,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意,他們齊心協力的要對付自己,真是難得一見的其樂融融!
“你還笑?”陶玉然憤憤的抬手指著夏秀敏:“你好大的膽子,能夠給自己的妹妹下毒手,我真是,我真是往日裏白疼你了!”
說完陶玉然不禁潸然淚下,像極了看到不成器孩子的母親一般。
老夫人神色冷冽了幾分,她也不是看不到,每當夏秀敏一現身,周圍的氣氛都會變得異常的緊張和詭異,而剛才陶氏的話,在自己耳根前盤旋不走,想必,瑾樂的事,又是這個夏秀敏幹的。
“是啊,小姐!”雪兒看見陶玉然已經發起進攻,便又跪過夏秀敏腳下:“小姐,你就是再怎麽恨二小姐,也不能做出這麽傷天害理的事啊。雪兒不識字,不懂毒,所以小姐就利用雪兒的無知給二小姐下了媚藥,還讓二小姐差點失身於人,這麽做,你就開心了嗎?”
夏秀敏看著腳下那張咄咄逼人的臉,真想一巴掌扇過去,這狗腿抱的,果然像月兒所說一般,這種人,真是奸詐不可信的小人。
老夫人震驚的看著這些人一口一張的訓斥著夏秀敏的罪行,問道:“秀敏,他們所說的是真的嗎?這藥,是你下的嗎?”
夏秀敏正氣凜然的看著屋裏所有的人,最後把目光鎖在了地上的雪兒身上:“好一個狗奴才,胡亂栽贓誣陷我就罷了,還給妹妹下了此等汙穢的藥物,真是該打。來人,給我好好教訓這個人。”
陶玉然和在場的人都驚訝的看著夏秀敏,雪兒也是無比震驚,難道,夏秀敏就不打算解釋一番麽?她當所有人是空氣呢?
“該打的人莫不是你?”陶玉然尖銳的聲音諷刺道:“我相信大家已經明白了整個事情的經過,你自己妒忌瑾樂的美貌,身份。所以差了雪兒這賤人給瑾樂送來媚藥,想著利用趙錦榮對瑾樂的幾分愛慕,讓其趁虛而入,等到瑾樂身子不潔,你再出來興風作浪,難不成,這麽深思熟慮又狡猾的計謀,是雪兒出的不成?”
夏秀敏暗暗一笑,對上陶玉然的眼:“母親,您剛也說了,下藥的是雪兒,所以又豈能因為她的一麵之詞就把這凶手懷疑到我頭上?至於這幕後怎麽個變幻莫測,我們倒不如慢慢品味,我從來都不閑浪費時間。與其讓那麽多歲月流逝在女工琴棋上,倒不如來找個凶手的快樂。”
她惡狠狠的瞪著陶玉然,怎麽,這麽快就想栽贓自己,她倒要看看,誰能沉住氣。
老夫人夾在中間,她覺得夏秀敏說的也沒錯,畢竟現在都是雪兒一人的片麵之言,一時間不好定奪誰正誰負。
夏瑾樂看到老夫人些許為難的表情,立馬明白了她已經有些動搖,於是泣不成聲道:“祖母,你要為我做主啊!”
夏秀敏嘴角輕揚,俯視著腳底的雪兒:“來人,給我把這個賤婢拉出去,賜五十大板!連我妹妹都欺負了,簡直不得好死!”
很快雪兒就被拖到院子裏,被打痛的她叫苦連連,但口風卻一直不改的喊道:“小姐,是你,就是你讓我給二小姐送藥的!啊!”
陶玉然看著夏秀敏那副凶狠的樣子,然後整個人卻一直相安無事,心底的恨意更加洶湧起來,她嘲諷的對著趙錦榮道:“剛才你不是挺維護雪兒的嗎?怎麽現在不吭氣了?莫不成你也是受了脅迫的?”
說著她暗示的看著夏秀敏一眼:“剛才她沒來的時候,我看你還能說出個一二,她一來,你就成了啞巴?”
趙錦榮本就是膽小怕事的人,他開始維護雪兒是因為他真的不知道這其中的陰謀,出於多日來對雪兒照夏自己的愧意才挺身而出。
但是當看到夏秀敏進了廳堂,那身與生俱來的霸氣震懾了在場所有人時,他就覺得這已經不是自己三言兩語能控製的場麵了,索性低了頭,一副出門不惹事的樣子在旁邊哆嗦,他也有些怕。
那些汙穢的信紙,自己給夏秀敏寫了一封又一封,萬一那女人不高興了,連他也一同收拾,豈不是得不償失?
於是趙錦榮選擇了沉默,他明白言多必失,但陶玉然顯然一口咬定了這是夏秀敏所為,那自己到底要抱哪棵樹來的好呢?
思索過後,趙錦榮才平息了慌亂的氣息,穩聲道:“我一直覺得不會是雪兒,那是因為我覺得她不會把我推出去,我們這些時日裏相交甚歡,但就因為這點,也正是雪兒最大的疑點,如此換取他人的信任,從而輕易的排除掉自己下藥的動機。”
趙錦榮還沒說完,陶玉然的臉色已經變得鐵青,心想真是沒用的東西,自己好不容易演的一出好戲,就這樣快被你砸了。
“夠了!”陶玉然厲聲道,既然現在誰也說不清,不如讓老爺做主,想他必定通情理明是非,絕不會妄自判斷。”
夏秀敏有些不屑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她就想看看,今天把玉皇大帝搬過來,是不是夏瑾樂的帳就能算到自己頭上了,反正,她是留了一手的,這些人,想演就演把,她也樂意奉陪到底。
夏瑾樂早就想大發脾氣了,無奈老夫人還有在場的人,為了掩飾形象,自己隻好故作柔弱,等爹爹回來,她就不信了,這麽多人,還撂不倒一個夏秀敏,於是繼續低聲小泣,樣子委屈的不行不行。
夏擎生剛下了早朝,還在和周圍那些給自己諂媚進言的人相聊甚歡,不料就看到家裏的下人匆忙趕來。夏擎生滿懷笑意的推脫了周圍人,所謂家裏的事情,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下人看見夏擎生,不作行禮的姿勢便攀附到他耳朵前,隻是幾句嘀咕,夏擎生的臉色已經難分情緒。莫名的急躁感湧了進來。
“你備好馬車,在城門等我!”夏擎生叮囑了下人,自己轉身對著朝中達貴們做抱歉口吻:“家中急事,為夫先行告退,我們改日再聚!”
他話剛一出口,裴寒就跟上來了,既然是家事,那他這個未來親家不也應該關心關心,於是跟著夏擎生一起往城門走去。
夏擎生本身是拒絕裴寒的,剛聽那下人說夏秀敏給瑾樂下了毒藥,現在瑾樂生命危急,這等醜聞,又豈能當著王爺的麵來處置?
但裴寒執意前去,想來要是再拒絕,也會引起周圍人的懷疑,倒不如幹脆利落的回去,之後的事情,等到家了再說。
夏秀敏坐著椅子上,微微揚著臉看了看陶玉然,並沒有一絲畏懼的神情,反到是要看好戲一般。
夏秀敏拿起旁邊的茶托,細細的品了起來,門外還有雪兒因為被打而尖叫的痛哭聲。
“妹妹,你看,這聲音比你叫的慘吧!姐姐這回可是全心全意的為你出頭呢!”夏秀敏看著瑟縮在老夫人懷裏的夏瑾樂,換上一個極其打抱不平的口吻:“想來這下妹妹算是平衡了,我說的對吧,妹妹!”
夏瑾樂表現的很是怯懦,柔弱,實則在心裏已經把夏秀敏淩遲了千遍百遍,她低著嗓音說道:“姐姐,你對一個丫鬟都如此狠毒,莫不成,這就是你內心的樣子?”
夏秀敏幽幽一笑:“妹妹這般心慈手軟,怎麽和剛才一直叫苦著祖母為你做主的架勢出爾反爾。難不成,這外麵躺的是我,你就覺得應該了?”
夏瑾樂憤憤的咬了咬牙,她沒想到夏秀敏這麽口齒伶俐,但眼下想要扭轉局麵,祖母和母親,加上一個趙錦榮,都有些力不從心,難道這麽大好的機會就要白白浪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