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人不歸
“他們都走了多久了……”老頭的聲音裏帶著顫抖和啜泣，我即使曾經心裏對這人也有過一些埋怨，如果當初不是他意氣用事，也許這個家也不會這麽快就分崩離析，隻是在聽到了這人哭泣的聲音時，心裏又莫名的軟了一下。
“你是這個家離家出走的大哥？”盡管已經猜到了他的身份，但不免還是想要再缺人一番，我將一個疑問句描述成了肯定句。
老頭點了點頭，我能看到他現在整個人的身子都在發抖，周身散發著一股絕望的氣息。
“你家裏最後一個人就在你回來不久之前去世了。”
盡管有些於心不忍，但我還是將這個消息說了出來。
老頭腳下搖晃了幾步，差一點沒站穩，匆忙伸出手扶住了牆壁，才勉強的支撐住了自己的身子。
我沒有再說話，隻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城主這個時候也終於緩了過來，對著老頭說道:“我已經命人叫你妹妹安葬了，你可以去看看她。”
聽到了這句話，老頭的眼中似乎是有了些光亮，急切地抬起頭來，也不再計較之前和城主兩人針鋒相對的時候了。
“我帶你過去吧。”
老頭沒有說話，隻是忙不迭的點了點頭，跟在了城主的身後，我落在了最後，走在兩人的身後，看著這一高一矮的身影。
盡管最初的時候見到了這個老頭，心裏是有氣的，可終究還是抵不過心軟。
這個城主出乎意料的，很溫柔。
婆婆被埋葬的地方距離他家不是很遠。
專門被挑了一個景色最好的地方，將她安葬了下來，城主手底下的人動作很快，當我們來到了這墓地的時候，已經收拾的幹幹淨淨。
老頭一路上都在碎碎念著些什麽，若是換做平常，便輕易的就能聽清了他究竟在說些什麽，隻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出於對老頭的尊重，我並沒有去刻意的聆聽。
一直來到了這目的之前，看清楚了墓碑上刻著的名字以及婆婆的生辰八字的時候，老頭終於沒有忍住。
猛地一下便跪倒在了這木碑前一隻手扶在了婆婆的名字上，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泣不成聲。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終於聽清了這老頭口中一直在念叨的是什麽。
“對不起。”
隻可惜這一句道歉來的太晚。
婆婆日複一日的坐在了自己的家門口，等著家人歸來。
最終隻能迎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終於在婆婆支撐不住，沉沉的睡過去的時候，家裏人回來卻沒來得及看上她最後一眼。
“她平時沒事的時候總喜歡一個人坐在了屋子外麵，你走之後沒多久，這個家就已經散了差不多了。”
城主的聲音雖然冷清，但是我卻從裏麵莫名的聽出了一種想哭的感覺。
他隻是冷靜地向老頭陳述了一遍，之前曾經告訴過我的故事。
老頭抹了一把眼淚，努力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看著我們說道:“我出去闖蕩了江湖，我以為自己能夠闖出了一番名堂，可是到頭來卻什麽都沒有，我以為我還有個家，原想著家裏總有人在等著我，可我總想著一年又一年，也許自己說不定哪一次就真的能夠出人頭地了。”
“可是直到最後，我已經沒有了家，我也沒能夠闖出一番屬於自己的東西來，到頭來落得人財兩空，匆匆忙忙回到家裏麵的時候，就連最後的家人都已經沒有了。”
老頭說到了這裏，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在看著他的時候，之前那副精神奕奕的樣子已經不見，仿佛一瞬間回歸到了他最真實的年齡層段，整個人的臉上浮現出了一層死氣，也沒有之前那樣精神。
看到了他這樣子的時候，我有些不忍。
一直到了最後，城主讓人將這老頭給送了回去，老頭卻固執地想要一個人在婆婆的墳前坐上一晚。
一直到回去的時候，城主一言不發，我一個人沉默地回到了自己居住的房間。
他為什麽會對這些事情有了這麽大的反應？我看來絕對不僅僅是因為婆婆的緣故。
翻來覆去的想了許久，都沒能夠得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結論。
沒辦法，我也隻好翻過身去睡了。
今天雖然出去走了一天。盡管沒有做太多的事情，可總覺得精神格外的疲憊。
合著衣服躺在了床上的時候沒有多久，竟然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一直到第二天一清早來到了內廳裏麵跟城主見麵的時候，他突然告訴了我:“昨天晚上的老頭，今天早上有人來告訴我說他靠在了婆婆的墳前，已經沒了氣息。”
這算得上是我意料當中的結果。
城主繼續說道:“沒有過傷害自己的痕跡，應該是自然死亡的。”
我放下了手裏的東西，有些感慨地說:“其實他這樣跟著去了也好，自己至親至愛離去的時候，徒留一個人活在了世上，往往活著的這個人才是最痛苦的。”
城主聽到我的這句話，猛的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隨後嘴角勾起了一抹有些淒慘的笑容，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露出了這樣的表情:“你說得對，懷揣著希望等下去也許還不至於這麽絕望，可是噩耗真正傳來的時候，活著的那個人才是最痛苦的。”
“這可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
他又小聲的這樣說了一句，我心裏的疑惑更多了。
隻是礙於眼下的這個情形，也便沒有再繼續詢問。
“如果有一天你的至親至愛離你而去，你會怎麽做？”城主沉默了很久，最終抬起頭來問道。
我手上一頓回答著說:“看情況吧，如果真有這麽一天的話，我會好好的活下來。”
這個回答似乎讓他感到了些意外:“為什麽你剛才不是才說至親至愛都沒了的時候，活著的那個人很痛苦嗎？那你為什麽又會有這樣的選擇？”
我搖了搖頭:“因為如果真的有一天發生了這件事情，我最愛的人一定會希望我好好的活下來，我怎麽舍得讓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