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8章 白首
從前，有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少年，住在一個常年開滿梅花的地方，他無所不能，無憂無慮，是黑暗森林裏的王，所到之處，無論多強大的玄獸都會聞風而逃，他還有一手好醫術，神秘莫測，高高在上，要是沒有我，他這輩子都是那個無所顧忌，自由自在的一影，像個神仙一樣。
他不會受傷，也不會失憶，永遠驕傲隨性。
梅花落滿了鳳拓。
百裏若繁想一直就這樣走著，伴著風雪繁花，還有永夜，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一輩子，隻有彼此。
可隻要是路，總會有盡頭。
百裏若繁抬頭看見國師府高高的牌匾，這是鳳拓城內他們唯一一處能遮風擋雨的地方。
“阿灼，我們回家了。”
從雲灼閉上眼睛就沒有落淚的人此時哭了。
百裏若繁麻痹自己雲灼隻是睡了，所以她不哭。
隻是睡了一覺，有什麽可哭的。
可是此時，百裏若繁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就答應帶他回家的。
“對不起，我真傻。”
百裏若繁倒在台階上，她顧不上疼痛，急忙摟住太子殿下，像對待易碎的美玉一樣，“阿灼，沒事的，沒事的，對不起，差點就打擾到你了，你安心的睡吧，一切有我。”
雪花都落在百裏若繁身上，染白了百裏若繁的青絲，而雲灼被她保護得很好，玄力護體，不沾一絲風雪。
“阿灼，我們這樣算共白首了。”
張圭推開門打著燈籠出來，見此驚了，“大元帥，你們今天不是去學院找公主殿下了嗎？怎麽現在才回來？國師哥哥他……”
怎麽不過一天，國師哥哥的頭發就白了。
百裏若繁捂住他的嘴巴，“噓，別吵到他，他睡著了。”
張圭似懂非懂，國師哥哥不是什麽都聽不到了嗎？永遠都不會再有人吵到國師哥哥了……張圭鼻子一酸，替百裏若繁打著燈籠引路去他們住的院子。
百裏若繁將太子殿下放在床上，讓張圭去叫他娘準備熱水，若是開始，張圭還會驚訝大元帥也會做這些，可是百裏若繁不想假手他人，給雲灼洗漱擦身子都是她親自做的，如今張圭早就已經習以為常了。
國師府裏所有人都習以為常。
而百裏若繁的平靜，居然讓國師府裏麵的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出一絲不對，他們都隻以為國師大人隻是睡著了。
就是被大元帥抱著回來，有損國師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張圭的娘很快就把熱水端進來，當年雲灼將她們母子送來鳳拓，她們母子就一直都住在國師府裏麵，是整個國師府裏唯二不屬於宮裏的人。
百裏若繁細心的虔誠的給雲灼擦洗幹淨身體，換了幹淨的衣服，張圭的娘又端了一盆熱水進來，讓百裏若繁也收拾一下，“我聽小圭說百裏小姐是走著回來了，這麽冷的天，泡一下腳暖和一下，好入睡。”
張圭的娘最開始還是戰戰兢兢的將百裏若繁當成大元帥，可是看著百裏若繁在瑣事之上磕磕絆絆的，軒轅弘禦在病中，雲灼又是廢人，百裏若繁一人手忙腳亂，她看不過眼，僭越將自己代入長輩身份。
這就是兩個不省心的孩子。
“國師雖然睡了，但也要泡一下，腳暖和了，才睡的好。”
百裏若繁點點頭，“我來給他洗吧。”
張圭的娘看了看還睡著的雲灼，心想國師睡得也太死了，大元帥剛才那麽折騰，也沒有醒來的跡象，要一個睡著的人坐著顯然是不可能。
“這樣的事還是小婦人來吧，百裏小姐扶著國師大人，這個臉盆夠大，百裏小姐一起泡吧，泡完腳，你們就一起睡了。”
百裏若繁隻能扶著雲灼，任由比她高半個頭的人靠在她身上，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少年睡得安詳。
“百裏小姐頭上的釵子真好看，小婦人還是第一次見百裏小姐頭上戴釵子，比雪地裏的紅梅還要好看。”
百裏若繁摸了摸頭上的釵子，笑得甜蜜，“這是他送給我的，親手戴在我頭上。”
“國師大人對大元帥真好，”張圭娘感歎道，低下頭開始工作，卻愣了一下，因為這麽冷的天，雲灼腳上居然什麽都沒有穿，露出白玉一樣足，沒有一絲血色。
婦人搖搖頭，看百裏若繁一副剛剛知道的樣子，本來還想責怪百裏若繁幾句，這也太粗心了。
但看到百裏若繁淚流滿麵，語氣也軟了下來，“國師這個樣子，大元帥下次注意一點就行了。”
百裏若繁哭得更凶了，張圭的娘見安慰不了她，歎了口氣，隻能任由她發泄，利落的替百裏若繁脫掉鞋子，將她的腳也放進盆子裏。
雲灼的身體已經冰冷，腳也不例外，冰冷得如一塊羊脂白玉，沒有一絲血色，放入熱水之中也燙不紅，捂不熱。
倒是百裏若繁，被燙的滿頭大汗。
泡完腳之後，張圭的娘去多抱了幾床被子過來，她以為雲灼是被凍僵了，多蓋幾床被子就能捂熱乎了。
百裏若繁還在流淚。
又安慰了幾句，讓她不要放在心上，下次注意點就好。
大元帥也太粗心了，國師鞋子掉了都不知道。
“大元帥先睡著，我去煮兩碗薑湯，給你們熱熱身子。”
百裏若繁已經是聖師，嚴寒奈何不了她，她本來就長在風雪之地，薑湯是給雲灼準備的。
如今的國師，身子還不如一個普通人好。
當然，這隻是這個婦人心裏的猜測。
她說完端著水出去了，出門就碰上雲衣冉，她身上的衣服依然髒髒的。
張圭娘是見過雲衣冉的，畢竟是兒子恩人的母親，當年雲衣冉來鳳拓時，她遠遠看見過——以她的身份，沒有資格求見堂堂越國大長公主。
所以她認識雲衣冉，但是雲衣冉不認識眼前這個婦人，公主殿下也不需要知道眼前的人是誰。
但是從婦人口中知道軒轅弘禦從出來就派了很多人去找她，心裏的悲傷還是談了那麽一點。
“公主殿下你終於回來了，可惜王爺剛才不知道為什麽，冒著風雪進宮了，他那樣的身體，可禁不住寒風，民婦現在讓人去叫他回來。”
“不用了，他今晚不回來了，你退下吧，我進去看一下我兒子。”
張圭娘為難了一下，因為大元帥和國師已經睡下了。
但母親要見自己的孩子，才不管那麽多，她直接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