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爹爹和父皇
“因為小七太傻了，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是罪臣讓他身敗名裂，讓父皇對他失望，他還維護罪臣這個哥哥……罪臣心裏愧疚難安。”
輪演技，誰還不是一個演員，恰到好處的悔意，太子殿下也以為父皇是徹底的對弟弟厭惡，他就算是要死，也要為弟弟鋪路。
皇帝陛下恰到好處表現出驚訝和狂喜，他就是個戲精，“原來小七是被你陷害的，可憐他還要替你承擔下所有罪責。”
皇後娘娘說什麽也不信，而太子殿下已經堵住她的話，“母後，對不起，所有一切都是兒臣自食惡果，罪有應得，兒臣讓母後失望了，兒臣不能再牽連小七了。”
如果兄弟之間一定要犧牲一個，那就犧牲他這個做哥哥的，最後一句話是說給皇後娘娘聽的，是讓母後顧全大局，不能因為他而牽連到弟弟。
他把所有人的錯都攬在身上，他用自己的聰慧，給自己設計了一條絕路。
“太子欺君犯上，意圖行刺朕，又蠱惑曦王逼宮，罪不可赦，其罪當誅，按律當斬，”皇帝陛下字字誅心，太子殿下痛苦的閉上眼睛。“父皇，罪臣自知罪不可赦，不求父皇網開一麵，隻求父皇垂憐，給罪臣一個痛快.……”
“你怕疼？”皇帝陛下幾乎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他怎麽忘了，太子怕疼幾乎深入人心，天下皆知。
太子殿下顫抖的點點頭，他不怕疼，可是普通的刀根本就傷不了他。
皇帝陛下猛的站起來，他想起太子殿下擋在嬴雷虎前，也想起太子接下軒轅淮華那一劍，他每一次都毫不猶豫，義無反顧。
一步一步走向跪在朝堂中央的太子殿下，俯身，手微微顫抖。
他又後悔了。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撫平太子的鬢角一縷墨發，沒有人看出他的後悔，他總是後悔，又恨不得置眼前這個人於死地。
他不能再糾結了，貓貓狗狗養久了都會有感情，何況是一個人，他怕留著留著，最後自己再也下不去手。
“朕賜你一杯毒酒。”
“罪臣謝主隆恩，”太子殿下俯首下去，聲音再無起伏。
皇帝陛下轉身欲走，衣袖被太子抓住，太子眼底迷茫，像是透過虛無縹緲的迷霧看一個人，他喊，爹爹。
“太子，”皇帝陛下的怒喝把太子拉回現實，可是太子殿下要死了，怎麽也要任性一回，“父皇，我們做了四年君臣，就讓罪臣任性一回吧，罪臣不想和父皇做君臣了，隻想做父子，就當罪臣最後一個願望，請父皇滿足。”
“你……”
“你要如何？”
“爹爹，黃泉路冷，孩兒想要爹爹一個抱抱，”太子破碎的眸光，隱著深深的執念，每當看見容蒼抱著容城，殿下心裏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曾經，好像也有一個人抱過他，哄他入睡，那應該是爹爹。
夢裏，片刻嬌縱，是被捧在手心的感覺，而後，披荊斬棘，無所畏懼。
所以最後一刻，殿下想要知道，父皇的懷抱是不是和夢裏一樣，溫暖安寧，如此，他就算是死，亦無所畏懼。
皇帝陛下卻想起那年太子胡亂認下百裏若繁肚子的旻兒是自己的，這是臨時起意，為了不露餡，父子倆心有靈犀當著軒轅懷遲麵演戲，都不用對詞渾然天成的一場戲。
兩個人最後躲在百裏家的假山下。
他說委屈太子了，太子說要一個抱抱安慰。
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抱什麽抱，皇帝陛下當然拒絕了，並讓他去跪皇極殿前的廣場，整整一天，絲毫不憐憫，本來以為這小子要在床上養個幾天，結果第二天就滿血複活，回到朝堂上。
“好。”
太子殿下靜靜跪著，抬起頭，滿含期待，帝王矜貴的伸出手，可是在手繞過太子殿下的背後時，太子殿下猛然把皇帝陛下推開，幾乎本能。
皇帝陛下惱羞成怒，你這是在戲弄朕，卻見太子殿下往後退縮，眸中掙紮，他痛苦的捂著頭，冷汗直流。
“你不是爹爹，”太子殿下的話如一把銳利的劍直插皇帝陛下內心。
從來隻有他不把太子當親子，可是如今……他想說朕本來就不是你爹，可是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被割開的心如刀割，不肯承認。
他暴怒，“逆子。”
太子反應過來，一臉歉意，皇帝陛下心裏憋著一股無名業火，聽到太子喊他父皇。
“原來父皇是父皇。”
太子大概是瘋了，可皇帝陛下想起來很久以前，有一個人跟他說，皇上是大宇的君父，整個大宇百姓都是你的子民，臣也算一份子，叫你一聲父也說得過去。
你是皇帝，合起來就是父皇了。
父皇是一種職業，爹爹是親的。
皇帝陛下幾乎瘋了，他問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了？為什麽一定要置他於死地？
太子殿下不給帝王想清楚的時間，骨節分明的手端起酒杯，遙遙朝皇帝陛下舉起，風從殿外吹進來，揚起他的白衣墨發，風華無雙，如一去不返的遠行客。
皇帝陛下捏緊衣袖，他感覺自己不像個帝王，婆婆媽媽的，他死死盯著太子殿下的酒杯，心裏起了不切實際的幻想，幻想準備酒的太監並沒有在酒裏麵下毒。
“酒裏是什麽東西？”
“皇上，是斷腸散，瞬間見血封喉，殿下是感覺不到疼的。”
那就是喝下去就會沒命，何其溫柔，何其殘酷，太子殿下聽了，沒有停頓，把酒杯送到嘴邊，薄唇輕啟，好看得像一幅畫。
皇帝陛下恨不得把那礙事的酒杯打掉，但凡這個時候出現個什麽人阻止也好呀。
可惜也是他，把凡是可能為太子說話的人要麽被下了大牢，要麽被擋在宮外。
他甚至封鎖了消息，雲嶺宗現在恐怕還以為他在審問的是小七。
現在還以為還有時間。
可是卻不知他若是真的要定小七的罪，根本不需要磨蹭這幾天，他是在等太子上鉤，心甘情願當小七的替罪羊。
如今一切都和他預想一樣，太子攬下所有罪名，小七清清白白，整個朝堂上站著的都是不可能為太子說話的，沒有外援，隻能喝下毒酒等死。
他怎麽這麽能，親手為太子設下的死局，連轉圜都餘地都沒有。
他多想打掉太子的酒杯，朝他怒罵，不許喝了。
這就是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