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他們的悲喜並不相通
這簡直是太喪心病狂了。
國師感覺手癢癢的,但是理智還在,皇上不能打,聖意不可違。
可是,也不能讓他堂堂一個國師去挖墳呀。
“一定要這麽喪心病狂?”
“朕把朕的義父帶走,怎麽喪心病狂了。”
看來皇帝陛下還是無法接受此墓主人已死的現實,不,是知道了,但是無法麵對的那種。
皇帝陛下真的是瘋魔了。
不過國師也明白,皇帝陛下今天一定要把人,不,這裏的屍骨帶走。
“皇上,我們是玄士,就算要挖墳,也不用親自動手。”
皇上,用玄力的話,你一個人就可以了,就不要為難臣這個小可憐了。
皇帝陛下後知後覺,臥槽,朕怎麽沒想到。
國師終於逃過挖墳的命運,皇帝陛下挖出一具枯骨,天可憐見的暴露在天光之下。
而且骨頭上有很多斷裂之處,斷裂處泌著已經發黑的血,顯然是死之前就已經被打斷了。
皇帝陛下見此,滿眼恨意以及自責,本來克製的人,以為自己可以平靜麵對的帝王,見此情景還是忍不住嗚咽。
如無助的小獸一樣,一個中年男子的悲傷。
國師搖搖頭,既然知道無法接受,那又何必把昔日的傷疤親自挖出來。
他向來冷漠,沒有經曆過,故不能感同身受,如陌生人一樣看一場悲劇。
可是身邊的百裏若繁微微顫抖,此情此景讓她回想起那撕心裂肺的事。
國師見此,漠然的眼底漫上暖色,把人緊緊摟著,安慰她的傷悲,對皇帝陛下的痛,似乎有一點理解。
皇帝陛下對他的義父感情很深,不然,也不會僅僅麵對一副枯骨就已經如此情難自抑,無法控製。
皇帝陛下的悲傷,是他的義父,永永遠遠的回不來了,就連麵容也已經腐朽。
國師一麵安慰著百裏若繁,一麵輕輕用手對著枯骨畫成一個深奧的符文,那是以時間玄力繪製而成的光陰流轉符文,作用在枯骨上。
周圍泥土裏麵原本屬於枯骨上的物質緩緩凝聚,四麵八方也凝聚而來稀碎的光點,那是原本就屬於枯骨的物質,回到枯骨上,回到原本的位置。
很細很小,隨著光點的匯聚,那枯骨卻漸漸呈現出人樣,蘇嬴軒原本的模樣。
皇帝陛下淚水凝滯,不可置信,而後驚喜,“義父,是你回來了嗎?你醒醒,你看看禹兒。”
皇帝陛下以為他的義父活過來了。
但是終究隻是一副軀殼而已。
“愛卿,你能讓義父醒過來嗎?”
“皇上,人死不能複生。”
“為什麽要給朕希望。”
蘇嬴軒的麵容與生前無一,就像是生前一樣,能不一樣嗎,國師可是催動法則,把曾經是蘇嬴軒身體的物質都集合在一起,原本就屬於蘇嬴軒的,當然一樣了。
不是複製品,是原原本本的原來那個人。
“皇上很傷心。”
“臣不想看到。”
眼前的臣子一臉漠然,他們的悲喜並不相通,但是,皇帝陛下心裏卻很妥貼,看國師的眼神很溫柔,摸了一下他的頭,“你有心了,朕很好,沒事。”
國師心裏顫抖一下,轉眼間就消失在原地,皇帝陛下原本憂傷的心情被國師的反應衝淡一些,失笑,愛卿這是不好意思了。
卻見國師再回來的時候,甩出來一副棺材,棺材這種東西,就算是有空間戒指的國師,也是不可能帶著,也不可能準備的,這是國師剛才去了最近的城池裏麵買來了。
不然,這麽一具屍體,怎麽帶走。
國師某些時候還是很貼心的。
……
貼心的國師作壁上觀,讓堂堂一個帝王親自把蘇嬴軒這個義父入殮,此時皇帝陛下心裏雖然傷痛難以,但是到底沒有再失態。
等一切都安頓好了之後,國師才問皇帝陛下,“皇上,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皇帝陛下搖搖頭,讓國師帶他去一個地方。
國師:你倒是使喚臣使喚得挺自然的。
但是到底還是如皇帝陛下的願,與剛才的窮山惡水,荒草淒涼不一樣,此地雖然也是偏僻,但是卻是一個小村子,此時正是傍晚,勞作一天歸來的人相互寒暄,炊煙嫋嫋,恍若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皇帝陛下並沒有讓他們的出現打擾到這裏,他們停留在一座山上,山上也是很荒涼,但是雜草中還有不少薔薇,稀稀落落的,顯然很久之前,這裏麵曾經是一片薔薇園,繁花錦簇。
山上還有一座小房子,已經塌了一半,皇帝陛下舊地重遊,眼底得到驗證,其實皇帝陛下也不知道怎麽回來的,那時候他還小,根本就不知道這裏是那裏,而太後娘娘自從那次之後,對往事緘默,皇帝陛下怕母親傷懷,也沒有問。
因此,兒時最眷戀的地方,雖有記憶,但是卻不知道在那裏,今天也是再自己傷神隨口一提之下,國師居然真的帶他回來了。
皇帝陛下從來沒有在此時此刻感受到國師的無所不能。
“謝謝你帶朕回來。”
國師當然不知道皇帝陛下的所想了,隻是沉默的和皇帝陛下重新埋葬好遺體,臨了還問了一句,“皇上不打算讓太後娘娘知道?”
皇帝陛下搖搖頭,“本來朕是想的,但是見到義父之後,朕不敢了。”
三十多年的時間了,本來經曆了腥風血雨,他的心應該是冷的,可以控製的,可是真正的麵對往昔的一切的,皇帝陛下才體會到什麽是心如刀絞,無能為力。
連他都無法承受,何況母後?
所以,這一切,就讓朕自己承受吧。
他沉默的把這一切都挖出來,再埋葬。
這裏,是母親和義父,不,義父那時候已經是他真正的父親了——母親和義父成親了,母親肚子裏還有了弟弟。
經曆了最奔忙的三年,母親和義父在青城和父皇碰上,皇帝陛下那時候還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隻知道義父最後還是帶著他和母親逃出來了,逃到這個無名的小山村。
那一路上,揮之不去的濃濃的血腥味。
經曆心驚膽戰的三個月風平浪靜之後,他們以為一切都平靜了,就在這裏安頓下來。
母親在山上種滿了薔薇花,操持家務,義父給村民煉器維持生計,他也可以終於放下緊繃的神經,和村子裏的同齡人沒心沒肺的玩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