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楓,我並沒有再和你開玩笑,你或許還沒看出來,知道嗎?那些血仆並不是我們所認知的血仆,事實上,他們是由死屍製造出的血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楚子楓銳利的雙眸刹那睜大。
死屍,他們是由死屍.……
在這強烈的震撼下,楚子楓快速冷靜了下來。
作為一個隱藏於陰暗中的刺客,他進入學院的第一課學會的就是冷靜二字。
因為他的老師,前任日本支部部長,筱山理兵衛老師就是這麽教導他的。
——
月明星稀的夜晚,一抹烏雲悄然遮蔽了天空的圓月。
伸手不見的深坑中,楚子楓一動不動,好似石像般枯坐於深坑的最底部,在他的身上,臉上爬滿了五彩斑斕的細蛇。
連續三天兩夜不吃不喝,楚子楓的臉頰眼眶早已深深凹陷,手臂,大腿,更是布滿了一道道恐怖的咬痕。
身上緩緩爬過的細蛇,讓他連一絲恐怖的汗水都不敢流出。
因為他的額頭嘴唇早已一片紫黑,若非提前服用過蛇毒解藥,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了,即便僥幸沒死,身體也無時無刻不再承受蛇毒的折磨。
在這三天兩夜的煎熬中,楚子楓聽到的,隻有頭頂上方傳來的那道冷漠的聲音。
“你的天賦確實很好,可你卻不夠靜。”
“三天中,你流了二十八次冷汗,動了三十九下,它們也就咬了你六十七口。”
“你可以回去了。”
“我需要怎麽做。”
驟然發聲,就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和老師的聲音充滿了一般無二的冷漠。
連他身上緩緩爬過的細蛇,似乎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身邊的這個人,剛剛發出了什麽聲音。
頭頂上方那道冷漠的聲音沉默了下去。
楚子楓重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繼續端坐於深坑中,於毒蛇為伴。
又是過了三天兩夜,當楚子楓即將陷入重度脫水,和蛇毒侵入五髒六腑而身死時,一個白玉小瓶被丟進了坑中。
“上來。”
此後,他就成為了元老院,筱山理兵衛元老的唯一學生。
變相的,他也幾乎成為了日本支部下一任部長的內定人選。
但他卻拒絕了這一切。
學會了老師的本領後,他拒絕成為一個忍者,也拒絕加入日本支部。
原因很簡單,他不喜歡。
——
想起老師給他上的第一課,楚子楓的心早已安靜下來。
可以說冷靜二字,已成為他麵對突發事件的下意識反應。
微微低頭,思緒重新回到剛剛那張恐怖的照片,楚子楓想起了被自己忽略掉的東西。
剛剛的照片確實有很多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在照片中,有許多血仆的打扮並不像是這個時代的人,更像是六七十年代人的打扮,他甚至在照片裏看到了身穿綠軍裝,肩膀上掛著紅標袖的年輕人。
而最關鍵的,那就是剛剛的照片中,有著老人的存在。
楚子楓冷靜思考。
如果真的是由活人製造出的血仆,那魔黨是絕對不會選擇老人的,因為他們太慢,而屍體.……似乎就由不得他們挑選了。
見楚子楓思考的差不多,卡爾笑著道。
“要不要考你個問題,還記得魔黨的地下實驗室是建在什麽地方的下麵嗎?”
楚子楓下意識脫口而出,“墳地,是本市最早的墳地!”
楚子楓的額頭不禁出現了一絲冷汗,可很快,冷汗就消失了,語氣依然還是那般的冰冷。
“雖然現在人死之後必須進行火化,但郊區地處偏僻,還沒有被開發,附近甚至還有幾個小村莊,村裏的人仍舊保有土葬的習慣,甚至有一些殺人犯在作案後,也會選擇將屍體埋在那裏。”
楚子楓點了點頭,“也就是說整座城市,隻有那裏還保有完好無損的屍體。”
卡爾打了個響指,“沒錯,就是這樣。”
“子楓,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這兩千隻血仆不是最近製造出來的,而是魔黨在這裏準備了幾十年的結果。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據家族最近給我傳來的消息,南美的一家Bomda跨國物流公司,一直和魔黨有著生意上的往來。”
卡爾拿起了桌上的波爾多紅酒,輕輕搖晃,“根據家族傳來的情報,在最近五年的時間裏,Bomda公司至少往天朝運送了上百次所謂的民用機械軟件,而每一次都動用了至少三架以上的大型貨運飛機。”
卡爾微笑的看向了楚子楓,“你覺得那所謂的民用機械軟件到底是什麽東西?”
楚子楓上前一步,直視卡爾。
“這裏絕對不止兩千血仆!你必須立刻向學院和元老院匯報這個消息!”
卡爾攤開雙手,很是無辜道,“所以我建議用空對地導.彈,將可能有血仆存在的地方直接夷為平地,結果你還說我是在開玩笑,可我剛才真的沒有在開玩笑。”
麵對如此糟糕的情況,卡爾不免歎了口氣,“數量如此巨大,而且我們還不能確定隻有郊區的地下實驗室關押著血仆,如果隻是憑借學院各個支部外加元老院的諸位元老,根本無法徹底解決。”
楚子楓略微有些遲疑,“魔眼給你的答案?”
卡爾用自己拿修長的食指,輕輕點了點太陽鏡的鏡框,微笑著說,“用導.彈的勝率可比讓元老院的諸位元老,拿著戰術刀去砍要高得多。”
楚子楓沒有再說話。
他知道,這裏的消息卡爾一定會報告給學院,即便不是現在,也是在他們親自確定一切後報告。
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搞清楚這裏血仆的數量,以及他們都分別藏在哪裏。
這時,見楚子楓沒有再說一句話,卡爾不禁苦笑一聲,做起了自我反省。
“是我疏忽了,當得知魔黨的實驗室是建在陵園下後,我就應該想到這一點,他們不光是在那裏實驗,也是在那裏製造血仆。可惜,我居然反應的這麽慢,還是經驗不足。”
“至於我們突襲他們的地下實驗室時,我雖然隱約感知到了血仆的存在,可並沒有太過在意,再加上當時的情況太過危急,竟然就這麽被我忽略了過去。”
卡爾苦笑搖頭,“我會向學院作出檢討的。”
“他們之前的區別在哪裏?”楚子楓並不太清楚活人血仆與死屍血仆之間的差別。
聽到楚子楓的疑問,卡爾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搖晃著手中的紅酒,盯著杯璧中那鮮豔如血的顏色,卡爾沉聲說道。
“區別?可以說是很大。誠然,用活人來製造血仆確實很好,速度很快,戰鬥力極強,可用死屍製造出來的仆役卻更難以殺死,因為他們已經死了。”
“活人製造出的血仆其實更類似於活死人之間的狀態,雖然也是怪物,但用槍打爆他的腦袋,徹底破壞他的中樞神經就可以,可由死屍製造出的血仆,卻必須將它完全毀滅,因為即便隻剩一雙手,這雙手也會死死拽著你的褲腿。”
卡爾猛地看向楚子楓,幽藍色的魔眼綻放出了一縷銳利的光芒。
“你知道我現在再懷疑什麽嗎?”
楚子楓搖了搖頭。
“用普通人屍體製造出的血仆就已經如此難應對,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用我們的屍體製造出的血仆.……”
楚子楓第一次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可,可我們本身就是血族。”
卡爾搖頭道:“不完全是,而且這在過去也不是沒有過案例,死去的我們,確實有可能被再度複活,但卻會變成一種失去理智,隻知道攻擊的低等血仆,曾經便有血族親王再殺死叛逆者後,將他的屍體變為自己的仆從。”
“曾經的他們不光是我們的仆人,也是我們的軍隊。”
卡爾的魔眼緩緩倒映出了中古的景象。
——
昏黃色的大地上,恐怖的嘶鳴自遠方呼嘯傳來,無數道對著上蒼咆哮的嗜血身影踩著落日的餘暉步步前進。
遠方的大地,佇立著雄偉的天主教堂。
血紅色長袍緊緊的披在那位優雅而又英俊的男人身上,他是血族的親王,他的身邊聚攏著數之不盡的嗜血身影。
他率領著他們,率領著自己曾經的敵人,向聖潔的教會發起了至死不休的進攻。
那些血仆生前便是血族的強者,即便死後也保有自己恐怖的戰力,哪怕是教會的主教被他們的利齒撕咬到,也會變為血仆的一員。
“那種仆從會保存他生前的一切,戰鬥,能力,全都可以保存下來,而且極其難以殺死,想要殺死他,就像我之前說的,將他的軀體全麵摧毀!”
卡爾深沉的推了推自己的太陽鏡,“但這是一種很古老的技術,我也隻是在羊皮卷上看到過類似的記載,而且有些地方缺失的很嚴重。”
卡爾臉上的笑容有些無奈,“不過古老,嗬嗬,聽到這兩個字你有沒有想到什麽?”
楚子楓沒有說話,卡爾倒吸了一口涼氣,幽藍色的魔眼閃爍著光芒
“是魔黨。雖然他們現在不知為何也跟我們一樣有了奇異的能力,可如果說現在這個世界上,究竟是誰還算是真正的血族,那必然是他們,最關鍵的一點,在我們擁有奇異的能力,所有人都變為了日行者後,我們血族的很多古老傳統,也在這個時間被我們主動丟棄。”
“即便一直處於劣勢,但魔黨的文化和傳承卻從未中斷過,一直延續到了今天,而我們的文化斷代卻很嚴重。”
卡爾深深地歎了一口氣,“還記得蘭德爾學長嗎?我現在很後悔沒有把他的屍體帶走。”
卡爾推了推自己太陽鏡的鏡框,“我有預感,不久的將來,我們或許就會跟蘭德爾學長重逢了。”
“但那時,他會不顧一切的來攻擊我們,雖然他的能力是透視,可既然能進入北美支部,那就代表他的體術也不會太過差勁。”
“你有信心對付我們的學長嗎?”卡爾笑著看向了楚子楓。
“我有一個疑問。”
楚子楓冷聲陳述,“既然蘭德爾學長的屍體對魔黨有用,那他當時為什麽在做完手術後,又被送到了明遠大廈?或者說是送到了我們麵前。”
卡爾陷入了沉默。
過了半分鍾,卡爾搖著頭道,“這也是我沒有想明白的地方,魔黨為什麽會把蘭德爾學長重新送到我們的麵前,他是想讓我們知道什麽?還是說.……有著什麽其他的目的。”
——
“對了,最近幾天我還想再麻煩你一些事情。”
卡爾笑著向楚子楓提出了請求,“最近酒店不需要營業,時間比較空閑,所以我希望你能去找一些人。”
“誰?”
“天朝支部共有六十七名執行人員,我並不相信他們全都死掉,一定還有人活著,找到他們,除此之外,波爾教授的第五小組也消失的很奇怪,如果有可能,找到他們。”
卡爾伸出一根手指。
“魔黨確實給了我們很多驚喜,可我不相信波爾教授也會倒在他們的手中,那是一位教授,是一位參加過十年戰爭的人。”
楚子楓默默轉身,“我知道了。”
“哦對了子楓,我已經聯係了學院,不久後家族的人會為我們送來一些裝備。”
卡爾笑的很燦爛。
楚子楓則是轉過身,毫不意外道:“你想去哪裏?”
卡爾聳了聳肩膀,“很多,明遠大廈,郊區的地下實驗室,不過第一個去的應該是你們的楚氏集團。”
卡爾推了推自己的太陽鏡,“雖然當時到達楚氏集團的時候,我隻感應到了四名魔黨能力者,可你們集團裏貌似也有一些血仆,拿他們做做練習,總是好的。”
“什麽時候?”
卡爾推著太陽鏡,微笑著道。
“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雨,有興趣嗎?”
“可以。”
——
在離開卡爾的房間的前一秒,卡爾叫住了楚子楓。
“能問你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嗎?”
“說。”
“你為什麽拒絕在畢業後進入日本支部?結果搞得筱山理兵衛老師公開表示你不再是他的學生?”
見背對著自己的楚子楓一言不發,卡爾聳了聳肩膀。
“沒關係,你可以不說,我隻是單純的比較好奇罷了。”
楚子楓挺直著自己的脊背,扭頭看向卡爾。
修長的劍眉,冷酷的眼神,一如既往。
“沒什麽不能說的,我隻是不喜歡做一個忍者,太無聊,也太拘束。”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我隻想學會老師的本領,但我並不想成為他那樣的人,我隻需要學會老師的本領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不需要。”
卡爾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很快,微笑浮現。
“你有的時候是不是太自負了一些?”
楚子楓沒有理會卡爾,消失在了他的麵前。
卡爾歎了口氣。
真是一頭桀驁不馴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