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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麵具

  冷靜下來的黃小北,重新坐回地上,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道。


  “所以說,我選擇自己一個人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人家好學生死了父親大家都會跑去安慰,我呢?我又能得到什麽?”


  卡爾靜靜地注視著黃小北。


  黃小北點頭拍手,“好吧,我承認,事情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麽壞,事實上,送走完老爸,回去上學的時候,也有人來安慰我。確實有,也確實是有幾個能玩在一起的人,但大概都屬於您老人家口中的敗犬,而其他人……嗬嗬,還能怎麽樣,大部分都選擇視而不見唄。”


  黃小北笑著點了點頭,“嗯很正常,非常正常。”


  “大概是本來就沒什麽好說的,跑去安慰你也有點浪費時間,還不如我們用來談八卦說遊戲來的有價值。”


  “你看,這就是我過去所擁有的,所得到的,我想自己一個人有錯嗎?”


  黃小北站起身,拍著卡爾的肩膀,笑盈盈的盯著麵前這個金發男子幽藍的雙眸。


  “是不是很可憐啊?你看我是不是很可憐啊?我是不是跟您這種天之驕子完全就是天地之差呀?所以呢,麻煩以後不要再來折磨我了好咩?我真的沒有什麽能讓您感興趣的地方啊。”


  黃小北臉上的笑容,令卡爾挺拔的身軀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學長,大家或許並不是不關心你,隻是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關心一個剛剛失去了父親的人,畢竟他們的安慰,很大程度上可能會引起您過度的悲傷,而人,也應該沒有您剛剛所猜想的那般。”


  黃小北不耐煩地打斷了卡爾的話,“等一等,先等一等,麻煩你不要急著反駁我的話,讓我說,你不是說就做一個無聲的傾聽者嗎,好,那就讓我說。”


  卡爾點了點頭,站到一旁。


  吹著夜晚的涼風,凝視遠方都市的夜景,黃小北輕輕吸了一口氣,又吐出。


  眉眼間滿是疲憊。


  “我明白,我明白你在懷疑剛剛的一切都是我的幻想,所謂的視而不見和嘲笑,全都是我這個可憐的家夥所發出的臆想,你也一定又想告訴我,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生活處處都會給我們留下感動,可那是對你!”


  直視卡爾的雙眼,黃小北嘲笑搖頭。


  “對你這種天之驕子,生活當然會對你很好,而我……”


  黃小北麵無表情的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知道嗎?我也能看到一些東西,可我看到的全都不是我想看到的,而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剛剛那些就是我曾經親眼看到的,你明白嗎?”


  “那是人最肮髒的一麵,最虛偽的一麵,你好歹還能看到他們的閃光點,可我隻能看到他們的醜惡,我也懷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我也覺得他們沒那麽壞,然而恐怖的,他們就是我所看到的那樣!”


  陰鬱無比的黃小北,嘿嘿一笑,“他們真的就是那麽想的。”


  扭頭看向卡爾,黃小北伸出手指點了點卡爾的胸膛,嘲諷起了麵前這位猶如天神般英俊的男人。


  “別再說什麽好人壞人了,太特麽幼稚,還有,你以為你自己就是個什麽好東西嗎?是,你看起來確實很好,可背地裏你又是什麽樣?仁慈的領袖?啊呸!當然,我也一樣,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客氣的告訴你,你死了,老衛死了,我連滴眼淚都不會掉。”


  “因為我早就看透了。”


  黃小北抱著雙臂,冷冷一笑。


  “學弟,別怪我說話難聽,因為就是這樣,咋們臉上都帶著麵具,咋們,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


  卡爾沒有生氣,因為黃小北這番話很有意思。


  他說的很對,我確實不像表麵看起來那般的美好,我也有著自己陰暗的一麵,比如說不願意接受一個比我差勁的人的領導,或者,失去一些本就屬於我的東西。


  每個人都是這樣,誰又敢說自己沒有陰暗的一麵呢?


  有點同情他了,也難怪他以前那麽極端,因為他和我看到的完全是兩個世界。


  我可以用自己的魔眼有選擇的來看待這個世界,他卻不能,他隻是被動的,被動的看著人性的醜惡,看著世界的恐怖。


  他不想看到那些醜惡的東西,可那些東西卻不可控製的浮現在他的眼前,他隻能看。


  卡爾不由在心中一歎,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度過這些年的,也真不知道經曆了這麽多,為什麽他表麵上看起來還是那麽的樂觀。


  或許,他才是臉上麵具最多的人。


  到此為止,終於不難理解他以前為什麽會那麽的極端,本就因失去父親而傷心難過,卻又看到了人們心中真實的想法,當真是連一丁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


  難怪當我窺視他的內心時他會那麽生氣,因為他最討厭的,大概就是看到別人的內心吧。


  ————————


  “學長因為您過去的經曆,因為您過去所體會到的人間冷暖,所以您固執的將自己縮成一團,好似烏龜般用它那堅強的外殼來保護自己。您不願意和人交流,不,是不願意深入交流,您把我們所有人都當成是您眼前的一個普通過客,期望自己能孤獨終老。”


  卡爾推了推自己的太陽鏡,頗為認真道:“但學長,你先前不願意回自己叔叔家,或者是再猶豫要不要回去,我想問您一下,您是覺得他也一樣的醜惡嗎?或者,他也是嘲笑你的一員嗎?”


  黃小北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眨了眨眼睛,臉上露出了今晚唯一一個溫馨的笑容。


  大叔,我怎麽該懷疑他呢,他可是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幫過我的人呢。


  仰頭,凝望漫天銀河,銀色皓月,黃小北笑得很溫和,再無先前的極端與冷嘲,他安靜地笑著,說著。


  “知道嗎,對於大叔,我沒有什麽可說的,隻有感激,你甚至都不會猜到我對他究竟感激到了什麽地步。”


  “雖然他不說,雖然他不承認,但我知道是他,是他拉了我一把,在我最絕望最孤獨的時候,老爸最好的朋友都拋棄了我,隻有他這個算不得是長輩的人幫了我。”


  “我謝謝他,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他當年的舉動,因為要不是他的話,我現在.……很有可能已經去陪老爸了。”


  對著皓月,黃小北溫馨一笑。


  大叔,謝謝您。


  ————————


  “哎呀說實話,我現在都有點後悔自己剛剛那麽衝動,知道嗎?那些話我就在心裏想過,從來都沒有說出來過。”


  黃小北自嘲一笑,“因為那種話,我還是感覺很幼稚,看起來就像一個什麽都沒有的人,嫉妒的對什麽都有的人發出咆哮,憑什麽你什麽都有,憑什麽我什麽都沒有,切,真幼稚。”


  黃小北鄙視的撇了撇嘴角。


  卡爾背靠欄杆,晚風吹拂著他的金發。


  “說出來的話,會舒服很多。”


  “嗬嗬,不說出來慢慢也就忘了,說了我是個隨大流的人,按大小姐的話來說黃小M是被動的,總是被動的接受一切呢。”


  黃小北坐在地上,雙手拖住了自己的臉頰。


  “反正大叔現在對我這麽好,我就被動的接受唄,而且我的遠離名單裏從來都沒有他。”


  “但這到底也是個心結,不解決的話,會跟您一輩子。”卡爾凝視黃小北。


  “我是無所謂了。”


  說到這裏,黃小北不免顯得有些不自然,訕訕問道。


  “那個你說,我是不是有點混蛋啊?之前還喊著不信任大叔,不願意跟他一起生活,可現在,不知道怎的,總感覺自己簡直不是人到了一種境界啊!我之前居然會懷疑大叔?!媽媽的,我真的有點不是人吧?”


  卡爾默默地點了點頭,“大概是這樣,你似乎是被以往的自己影響的過於深刻,有一些.……傷及無辜了。”


  黃小北感覺自己的胸膛好像中了一箭。


  狠狠的錘著自己的前胸,黃特派員的眼中不禁灑下兩行老淚,“媽媽的,全怪那個煞筆,全怪那個煞筆啊!都是那個煞筆以前太絕望了,太孤獨了,居然都影響到了我,你可以懷疑所有人,你可以遠離所有人,但你就是不該對大叔這樣啊,他可是唯一一個拯救過你的人啊!”


  黃小北用力的抽著自己的臉。


  “都怪你都怪你,全是你的錯,全是你的錯。”


  看著坐在地上,抽著自己的黃小北,卡爾微微一笑,“那學長您現在到底是怎麽想的?”


  黃小北摳了摳鼻子。


  “怎麽想的?還跟以前一樣唄,反正我的遠離名單裏也沒有大叔,我就高高興興的伺候他老人家一輩子唄。”


  卡爾笑著指了指自己。


  “那我們呢?”


  “你是哪根蔥?”


  “嗯這個.……學長,您就不能試著重新接受一下這個世界嗎?為什麽總要選擇逃避和不信任呢?我們所有人應該沒有您想象的那麽陰暗吧?”


  黃小北歎了口氣。


  “你要是經曆過我經曆的,八成也會對所有人懷疑和冷漠,哎呀,不過還是得謝謝你,要不是今晚跟你說了這麽多,我差點都被以前那個混蛋帶跑偏了,真是的,怎麽可以懷疑大叔呢,怎麽可以對大叔有那種想法呢,那個啥,謝謝了。”


  說到這裏,黃小北對著卡爾翻了個白眼。


  “至於其他的,以後再說了,反正我就是個被動的。”


  卡爾輕輕挑眉。


  “那您是想試著重新接受一切了?”


  “說了我是個被動的!主動這種事情從來都不適合我,這些年我別的不懂,就是看自己看的賊特麽透徹。”


  “那您是打算被動的重新接受一切了?”


  “不是你這人……好吧好吧,被動的接受一切可以了吧。”黃小北臉有點紅的說道,緊接著又道:“還有,我禁止你把今晚我和你說的東西都透露出去,你也千萬別做什麽多餘的事情,我是喜歡被動的接受,但我不喜歡有計劃的那種人,尤其是你!”


  卡爾忍不住莞爾一笑。


  “學長,您似乎有點傲……”


  “你要是敢說傲嬌倆個字我現在就宰了你喂狗。”


  卡爾聳了聳肩,“好吧學長,隻要您願意重新接受就好。”


  黃小北摳著鼻子,撮著牙花子道,“人都是會成熟的嗎,另外我沒有重新接受,我隻是抱著觀望的態度而已。”


  “如果將您比作一隻從小就被狼群遺棄的幼崽的話,那您現在應該正在一隊全新的狼群附近觀望,希望它們能重新接受您,但其實您已經被狼群接納了,隻是您自己懷疑或者是不想承認自己被接納而已。”


  黃小北摸了摸兜。


  “哎呀,忘記帶刀了,恭喜你撿回一條狗命。”


  麵對如此正常的黃小北,卡爾鬆了口氣,坐在黃小北身旁,不著痕跡般轉移了一下話題,道。


  “學長,記得之前我曾經跟您說過,這個世界很美好,但卻換來了您的鄙視,我現在想重新說一下。學長,我對美好的定義並不是完美,而是雨過天晴之後的絢爛。”


  黃小北愣愣的撓了撓頭。


  “請說人類的語言。”


  推著自己的太陽鏡,卡爾眺望遠方絢爛的都市,柔聲說道。


  “世界並不似童話書中那般的完美,表麵的它有多美好,實際的它就有多陰暗。”


  “學長,我也曾經曆過絕望,可在我最為絕望之際,卻看到了一抹燦爛的光芒出現在了傷痕累累的我的眼中。”


  “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因為在絕境之中還會有希望的存在,而挺過絕境我們所看到的也必將是光明。”


  “雨後的彩虹,就是這個世界美好的地方,也就是我口中的美好,正因為它不完美所以才完美,學長,我說過,我們隻是看待世界的方式不同,您眼中的是世界的本身,我眼中的則是它的實質。”


  話語落,卡爾扭頭看向黃小北。


  “學長,您應該也有過類似的體驗吧?”


  黃小北沒有說話。


  卡爾笑了笑。


  站起身,緊閉雙眼,雙手放於欄杆上,卡爾呼吸著空氣中的寒意,無比怯意的吐出了一口氣。


  “大難過後,當我重新睜眼重新打量這個世界時,它的線條,它的顏色都是那般的完美,之前的苦難與它現在的絢爛似乎根本不值一提,我很喜歡這個世界帶給我的感受,也很珍惜,學長以後看待問題要全麵一些哦。”


  黃小北坐在地上,撇著嘴。


  “就特麽會說這種屁話。”


  卡爾歎了口氣,然後笑眯眯的蹲在了黃小北身前,伸出一根手指,卡爾眼中帶笑道。


  “對了學長,您沒發現嘛?您身邊的人對您其實都很主動的,我想您這次肯定不會再失望了。”


  黃小北迷茫的眨了眨眼睛。


  “啊?你是說大叔吧?嗯,他老人家簡直主動地不要不要的,老衛也湊合。”


  卡爾笑的很開心,“其他的呢?有一位女孩子似乎對您也很主動呢。”


  “媽的住口!她那完全就是主動的拿我找樂子!!”


  在黃小北張牙舞爪的跟自己大聲吐槽某位女孩子到底有多麽多麽可恨時,卡爾暗自點了點頭,看著他的眼神也欣慰了許多。


  雖然還是被過去所累,但也到底能明白,沒有一直在過去的迷宮中打轉。


  不錯。


  站起身,卡爾又看了一眼身旁大聲對著某位女孩子吐槽的黃小北,瞧著他那恨恨的樣子,卡爾輕輕轉身。


  轉過身的一瞬間,卡爾臉上的表情瞬間凝重了許多。


  魔黨來找他不是沒有道理的,校長親自將他招進學院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學長,我越來越看不透您了。


  麵無表情的卡爾,又一次伸手推了推自己的太陽鏡。


  幽藍的魔眼散發出了一抹淡淡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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